一個故事,總要有波瀾,設局,破局,這才是一個作者應該做的事情。
一味的爽爽爽,蒼山寫不出來,你們看戲的人也不一定真的就爽瞭。
耐心點,會讓大夥兒過個好年的。
......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趙宗球就這麼把自己給作死瞭。
說句實話,對於這個名聲敗壞,沒落世子的死活並沒有人關心,甚至很多人盼著他早點死,也省去瞭一個禍害。
雖然依當下之局,他死的很不是時候,可是魏國公料理的很好,汝南王府隨行的侍衛一死,就誰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瞭,自然是活著的人怎麼說怎麼是。
但是,魏國公也死瞭......
這麻煩大瞭。
老國公年事己高,加之從太原奔波數百裡到介休,壽盡而終,並不算意外。
可是,誰都知道魏國公與唐瘋子的關系惡劣到何種地步,他死在瞭梅居之外,且唐傢的人就在身邊,那就算沒問題,也成瞭問題瞭。
......
一時之間,介山上多瞭二十餘條人命,其中還有一位王府世子,一位國公。
更要命的是,這裡面還牽扯唐傢、文傢、范傢、韓傢和一個親王,這是要捅破天的節奏啊!
遠瞭不說,先砸塌的就是介休府衙。
本來嘛,介休別看地方不大,可是府衙裡從大令、主簿,再到通判,卻是實打實的肥差。是要搶破頭,還得祖宗積德,才能爭到手的好差使。
甚至坊間傳聞,寧舍太原令也不換介休令。
你想啊,地方不大,那自然事務稀疏,悠閑得緊。可是,閑歸閑,做為介休的父母官,庇護文傢,守著這棵大樹,還愁不能飛黃騰達?
文相公就算再怎麼著,提拔一下本縣官員那也隻是抬抬頭的事兒。
介休大令名叫董成,慶歷八年蒙蔭入士,在太原府從一個小吏做起,一幹就是二十來年。
本來熬資歷也該升個太原通判,若是命好,再進一步,從主薄之職告老,已經是最好的結果瞭。
可是,董成還算有點腦子,仗著老太原令餘靖的賞識,混瞭個介休大令。
在任三年,對本縣文傢多有照拂,不出意外,年關一過,他也就應該動動瞭。
至於動到哪兒?
呵呵,以文相公的慷慨,越級入京,到九部之中混一個京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時,窗外的秋意絲毫沒有影響董大令的心情,正想著美事兒,喝著清茶,別提多悠哉瞭。
可他哪知道,天就要塌瞭。
“大令,大令!!不好瞭!!”
主簿李風一溜風似的跑瞭進來,慌張之間,被門檻一拌,滾著就進來瞭。
董成眉頭一挑,起身相迎,手裡卻是還端著茶碗。
“李兄慌甚?有話慢慢說。”
還慢慢說?
李風心說,慢慢說得瞭嗎?
不顧渾身酸疼,“不好瞭,介山梅居出事瞭!”
啪!!
這回輪到董成不淡定瞭,一聲驚叫,差點沒坐地上,手中茶碗應聲而落。
“出,出,出出出什麼事瞭?”
“出人命瞭。”
“啊!?”
董成這回真坐地上瞭,正坐在滿地水漬之上,三魂七魄差不多去瞭六魄。
介山梅居,那可是......
可是唐子浩的女人,比特麼文傢出事更是嚇人啊!
還是人命案,董成都不敢想瞭,心存僥幸,聲音顫抖,“閻夫人,閻夫人她沒事吧?”
李風屬於那種簡單耿直之人,大令問什麼他自然就答什麼。
“閻夫人倒沒什麼事兒。”
“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傷瞭唐子浩的小女兒唐雨。”
“啊?”董成耳朵嗡嗡作響,唐子浩的女兒傷瞭?
強自鎮定,暗道:幸好隻是傷瞭,還有轉圜餘地。
猛的一瞪眼,“哪個不開眼的敢跑到梅居去鬧事?抓!!都給本縣抓起來!”
李風面色一苦..“抓不瞭瞭,人死瞭。”
“死瞭?”
董大令不見驚懼,反而眼前一亮,死瞭好啊,死瞭對唐子浩也算有個交代。
緩緩起身,已是恢復大令本色,“李風啊....”
拉長的官調,“你是率直中正之人,歷來秉公執法,本縣是看在眼裡的。不過,此事涉及唐公,卻是要權衡一二啊!”
“......”
李風差點沒罵娘,老子還不知道權衡一二?唐瘋子是能惹的人嗎?
可是,你特麼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不是,大令且聽我說。”
“沒什麼可說的!”董成還以為這貨的倔勁上來瞭,不肯通融。
“此事涉及你我前程,甚至是唐公聲譽,不可妄為。”
“大令聽我說啊!”
“就這麼定瞭。”董成不容有疑。“不論孰是孰非,一定要把唐公傢小的關系摘清楚。”
看著李風,語氣也是緩瞭下來,“李兄啊,唐公為國為民日夜操勞,咱們同為大宋效力,就別給他老人傢添亂瞭吧?”
李風無語瞭。
“大令,真摘不清楚瞭,這個‘亂’也是免不瞭瞭啊!”
“嗯?”
董成有點不高興瞭,這人怎麼就一根筋呢?
“你倒說說,怎麼就摘不清?”
李風一啪大腿,“死的是汝南王世子趙宗球,還有魏國公!”
“哦....”
“哦???”
“哦!!!”
嘎!!
董大令一翻白眼,又坐地上瞭。
......
此事實在太過駭然,無怪董成嚇瞭個半死。
別說是他,就算是文相爺在此,估計也扛不住吧?
不過,能得到餘靖的賞識,又在介休混的順風順水升遷有道的人物,怎麼說也不是草包,至少轉醒之後,他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
聽李風道出當前形勢:
先是魏國公一死,他府上的人已經亂做一團,剛進瞭介休縣城安頓老國公屍身。除瞭兩人快馬回太原報喪,其餘的人都在城南義莊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怎麼辦。
至於報案,那是秋遊的百姓在梅居之外看見的,報瞭官府。
差役們過去一看,除瞭二十來具屍體,晉王趙宗麒、唐傢四個兒女、范仲俺的孫子、文傢的文拓,個個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差役們也不敢動,隻得守在梅林外面,任由這些祖宗在梅居之中呆著。
董成聽完,就差沒給李風一個大耳刮子瞭,“還守個屁!?趕緊去梅居問個清楚,再把人帶到府衙來。”
“啊......啊?”
李風有些氣弱,“這些人哪是咱們能說帶就帶的?”
“你懂個屁!”董成這個氣啊。
“死的是一個趙宗球,一個魏國公,這事大瞭去瞭,豈容馬虎?”
“就算你我要徇私,也得等問清到底怎麼回事兒再說。”
“去,拿人!”
“不管真兇是誰,刑枷鐐銬全都用上,大搖大擺的把人帶回府衙。”
見李風還是不動,隻得好言勸導,“去吧,我的李兄!你現在上多少副枷,唐公那邊就承你多大的人情。”
“當真?”
李風這腦子當然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不過料想董成也不會害他,畢竟兩人現在是一條船上的,害他就等於害自己。
“那我現在就去。”
“等等!”
董成叫住李風,“把魏國公府的人也都請回來,問明原委。”
雖然很明顯他得向著唐傢這邊,但那也得是在掌握瞭前後經過的基礎上,再圖謀劃。
在案情沒清楚之前,卻是不能偏聽一方。
“還有,從現在開始,任何人不得接近當事者,包括衙中差役。”
“所有問尋,李兄親力親行,不可馬虎。”
“大令放心!”李風應下,就要出去。
“等等。”董成還是不放心。
“帶著郎中、轎夫,那個叫唐雨的小祖宗就不用押解瞭,抬回我府裡好生醫治。”
“明白。”李風再應,揚長而去。
......
案情其實並不難查,趙宗球生事,兩方越鬧越急,最後動瞭刀子,死人也是沒什麼大驚小怪。
唐傢這邊,也不知道是有恃無恐,還是敢做敢當,黑子合盤托出,有什麼說什麼,人是他殺的,押解回衙也是極為配合。
對此,李風、董成深信不疑。
因為場中會武的隻黑子一人,再看死者傷處,皆是一擊斃命,趙宗球更是胸口塌陷,一般人可打不出這樣的傷。
當然,會武的還有一個趙宗麒,可是躲還躲不及,誰敢往他身上潑臟水?
至於魏國公,那就復雜瞭。
首先是,國公府侍衛一個個閉口不言,一個字都不肯說。
本來嗎,沒有主傢吩咐,這些訓練有素的侍衛就不容易開口。況且,魏國公隻讓他們動手殺人,卻沒告訴他們為什麼殺人。
老國公一死,他們更不知道為什麼要殺瞭那二十來個汝南王府的人瞭。
這就更不敢說瞭,萬一說錯瞭話,不但國公府有麻煩,他們自己也是兇手之一,也有麻煩。
於是乎,李風沒辦法,隻能去問韓嘉彥。
可是,問韓嘉彥就特麼問出事瞭。
韓嘉彥知道的事隻到那把長刀穿瞭趙宗球的心那裡,後面他就暈過去瞭,等他睜眼的時候,魏國公都已經硬瞭,
他隻說得清趙宗球是怎麼死的,卻說不清汝南王府的侍衛是怎麼死的,也說不清魏國公是怎麼死的,更不知道魏國公在梅居前到底幹瞭什麼。
於是,本來已經收拾好的局勢又回到瞭原點,而且更糟糕的是,魏國公也搭瞭進來。
......
此時,董成已經瞭解瞭大概。
“趙宗球出言不遜在先....”
“可是...”李風面色一苦。“先動手的是唐傢老大唐吟。”
“趙宗球雖然傷唐雨在先,可那致命一擊卻是黑子所為,怎麼算都摘不清啊!”
“而且....”李風無語又道。“而且這裡面還有文拓的事,這該如何是好?”
“別慌!”董成到底比李風要穩當。“總有辦法。”
“對瞭,仵作驗屍回來瞭嗎?”
“回來瞭。”李風回話。“據仵作所驗,魏國公並無外傷,也無中毒之相,應該是壽盡而亡。”
“至於趙宗球,有兩處致命傷,一是胸前重擊,搗碎瞭骨骼五臟;另是穿心一刀,救無可救。”
“......”
董成聽的直咧嘴,這個趙宗球也是夠倒黴的。
隻聞李風又道:“從唐傢的證詞和韓嘉彥自己的口述來看,黑子重擊在先,韓嘉彥上前奪刀誤刺在後,確實沒有罪責。”
“......”董成又沉默瞭。
沒有罪責?
“不!他不能沒有罪責。”
“韓嘉彥無罪,那就沒法把韓相公拉下水瞭。”
在董成看來,此事牽扯太大,已經是不可能瞞下來瞭,上達天聽已然是定局。
公事公辦不可能,大事化小更是妄想。唯一的出路就是把水攪渾,把韓琦拉下水,把魏國公也拉下水。
隻有這樣,兩邊的人都入瞭局,上面的人是各打五十大板,還是各自放過,才有瞭操作的空間。
想到這裡,董成咬牙,“就這麼定瞭!”
“我這就連夜整理案卷,明日李兄親自跑一趟,直報京師。”
......
董成辦瞭一件好事,卻也辦瞭一件壞事。
好事自然就是,把韓琦和魏國公府拉下水,確實增益不少。
壞事則是,地位決定瞭他的眼界,更限制瞭他的膽量。
如果他能想的更長遠一些,如果他能知道,觀瀾系的官員已經盡數下放,正經歷著一場震蕩,那他就算是拼上小命,也得徇私枉法,把這事瞞下來。
可是他沒有。
董成以為他是個小人物,能做的隻有這些,卻不知道,如此復雜的一個局,如此多的關系都被一個無賴的死引進瞭漩渦。
而更要命的是,唐奕不在!
......
趙曙看到介休奏報,第一反應就是:
“快!電告姐夫,速速回京!”
這哪裡是死瞭趙宗球和魏國公?一個不好,大宋朝的錦繡前程都得為這二人陪葬。
不想,身旁的李孝光面色一苦,“陛下,恐怕是晚瞭,這會兒...唐公怕是已經在海上,出瞭大宋地界瞭。”
“哎呀!!”趙曙面色潮紅,有些話卻是不能說,憋的難受。
“讓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廢話!”
一想不對,李孝光上哪電告去?
“傳王咸英進宮,讓他去追,去找,一定要把人追回來!”
李孝光聞言,心裡還是不服氣,都在海上瞭,就是派神仙去,也得會飛才行啊!
要說官傢就是官傢,他說的話,就算荒唐也得聽,溜溜地出宮去尋王咸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