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鷹放下望遠鏡,臉色陰沉得就跟天空厚厚的陰雲。
作為一名海軍大佐,佐藤鷹一貫就瞧不起陸軍的同僚,而這,也是幾乎所有海軍將佐的通病,由於日本政府長期堅持重海軍、輕陸軍的戰略思維,造成瞭海軍地位遠在陸軍之上的事實,也造就瞭海軍將佐的驕傲強勢。
既便重藤千秋是前輩,還是少將,可佐藤鷹仍然從骨子裡瞧不起重藤千秋。
今天這一戰更證實瞭佐藤鷹的看法,在他看來,重藤千秋根本就是個白癡!
重藤千秋是當局者迷,可佐藤鷹卻是旁觀者清,佐藤鷹已經看出來瞭,重藤支隊從一開始就墮入瞭中國人的算計,中國人的算計環環相扣、步步相承,可謂高明,而重藤千秋卻像個白癡,一步步陷入到絕境而不自知。
南通之戰,結果本不該是這樣的。
如果在發現中瞭中國人瞞天過海計的第一時間,就從上下遊迂回側擊,既便是這麼做會多花一些時間,既便是會讓暫編七十九師逃之夭夭,可至少還能保住重藤支隊,可現在,整個重藤支隊將近一萬人全都搭瞭進去。
毫不誇張的說,重藤支隊根本就是亡於重藤千秋的自私和愚蠢。
看著滿佈整個江灘的臺灣兵屍體,看到幾乎被血水染紅的江面,冷酷如佐藤鷹,也不禁感到些微不忍,既便死的都是臺灣人,而非日本人,可他們現在終究也是皇軍士兵,這可是將近一萬大軍,近萬條活生生的人命。
“大佐閣下,司令部急電!”副官大步走到佐藤鷹面前,垂首報告。
佐藤鷹接過電報掃瞭一眼,卻是第四艦隊司令部的命令,讓他立刻率領第七分隊返回南京,協助第2支隊主力艦隊封鎖下關至燕子磯段長江,原來,華中方面軍主力已經推進到瞭南京外圍,並且奪取瞭光華門,守南京的十幾萬中國軍隊兵敗如山倒,正聚集在下關碼頭到燕子磯段的江邊,欲渡江北撤。
看完瞭電報,佐藤鷹說道:“命令各艦船,立刻馳援南京。”
副官小聲說:“大佐閣下,重藤支隊那邊,又該怎麼解釋?”
“解釋?”佐藤鷹冷然道,“解釋什麼?有什麼好解釋的?重藤支隊被支那軍打成這熊樣,難不成,還能怪我們海軍頭上?再說瞭,被伏擊殞命的伏見宮俊彥親王是他們華中派譴軍的司令官,又不是我們第四艦隊的司令官,與我們有何幹系?”
副官便不再吭聲瞭,的確,反正丟臉的是陸軍,又不是他們海軍。
佐藤鷹悶哼瞭一聲,又道:“不過我們就這樣一走瞭之似乎也有些不妥,這樣吧,命令各艦船對南通碼頭、市區及疑似支那軍陣地的目標,實施半個小時火力急襲,這一來,我們海軍也算對得起陸軍的同僚瞭。”
“哈依。”副官重重的頓首。
片刻後,停泊在江心的六艘鬼子炮艇以及十幾艘武裝商船上的所有速射炮以及重機槍便都紛紛轉向,朝北岸的南通市區、碼頭以及沿江的泥山等目標開始火力急襲,霎那間,整個碼頭、南通市區以及泥山等目標,就被炸成瞭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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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山上,徐銳他們已經撤到瞭山體的反斜面上。
“不對,有些不太對勁。”徐銳趴在山道,“老兵,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什麼?”老兵下意識的問瞭一句,遂即又猛然反應過來,失聲道,“老徐你該不會想反攻南岸吧?”
“為什麼就不呢?”徐銳獰笑道,“鬼子海軍一走,長江頓時成坦途,這是老天爺給我們的機會,若是錯過,老天爺也會流淚的!趁人病要人命,這次老子要把南岸剩下的鬼子也全部幹掉,老子要全殲重藤支隊,全殲重藤支隊,全殲重藤支隊!”
說到最後,徐銳揮舞著拳頭,幾乎就是在歇斯底裡的大吼瞭。
看著徐銳在那裡歇斯底裡的大咄,老兵卻有些失神。
老天,全殲重藤支隊?真是敢想!
“何書崖!”徐銳卻回頭大吼起來。
“有!”何書崖便立刻彎著腰跑到徐銳近前。
徐銳吼道:“傳我命令,隻等鬼子海軍一走,第2戰隊立刻開始清掃殘敵,被困在江灘上的鬼子,一個都不許放過,統統殺光,全部殺光!另外,第1戰隊立刻集合,隻等小鬼子炮擊一停,就立刻跟我殺回南岸去,全殲殘敵!”
“是!”何書崖答應一聲,跑去斷崖打旗語去瞭。
半個小時之後,鬼子海軍炮擊結束,遂即掉頭溯長江西進,奔著南京去瞭。
鬼子海軍一走,原本龜縮在市區廢墟裡的獨立營第1戰隊兩百多殘兵,便立刻從坑道以及防空洞裡鉆出來,向著江灘上的鬼子殘兵發起瞭進攻,這次,獨立營官兵卻是再沒有任何顧忌,直接就沖進瞭江灘,發起瞭最後的掃蕩作戰。
與此同時,徐銳卻親率第2戰隊兩百多老兵,以強行軍的速度趕到下遊十裡外的船隻藏匿點,這時候,天色已經黑下來,徐銳當即下令,搶渡長江,不到四十分鐘,第2戰隊兩百多殘兵便已經全部返回到瞭南岸。
而這個時候,重藤千秋這老鬼子卻懵然不知。
重藤千秋已經脫掉呢子大衣,上身隻剩下一件薄薄的襯衣,而且襯衣的鈕扣也已經解瞭開來,露出瞭腹部。
船越正和尾田信義對視一眼,也是神情慘然。
重藤支隊落到現在這步田地,重藤千秋難辭其咎,可他們兩個又何嘗逃脫得瞭責任?如果重藤千秋都必須切腹以謝天皇,那麼他們呢?
“船越桑,尾田桑,今日之慘敗,乃是我重藤千秋的責任,你們兩個卻是奉命行事,這一點,我會向方面軍司令部說清楚的。”慘笑兩聲,重藤千秋又緩緩抽出他的軍刀,金屬磨擦的聲音輕輕響過,鋒利雪亮的禦賜軍刀已經出鞘。
看著刀柄上面的菊花與星圖案,重藤千秋神色間一片黯淡。
遙想當年,剛從陸軍大學畢業時,重藤千秋真可謂是意氣風發,憑借著遠超同僚以及同學的遠見卓識,他很快就成為“櫻會”的骨幹分子,並一手策劃瞭二月事變及十月事變,可惜的是最後政變失敗瞭,他也被貶到臺灣坐冷板凳。
中日戰爭全面爆發,重藤千秋以為東山再起的機會已經到來瞭。
然而他萬沒有想到,他才剛剛率領重藤支隊踏上中國大陸,還沒來得及大展手腳呢,就在南通遭受瞭一場慘敗,這一仗敗的簡直不敢想象,上萬人的支隊,四個步兵聯隊近乎被全殲,而且失去瞭幾乎所有的技術裝備以及技術兵種。
這簡直就是皇軍前所未有的慘敗,自明治維新以來最大的失敗!
重藤千秋非常清楚,身為司令官,他是無論如何也脫不瞭幹系。
“罷瞭。”重藤千秋嘆瞭口氣,雙手握緊刀刃前部,斜舉起軍刀,將鋒利的刀尖對準瞭自己的腹部,然後眼睛一閉,咬一牙,就要往裡送,然而就在這時候,遠處卻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