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沒註意到仇夏這個糟老頭兒,一大堆文武官兒擁上來,看那補子,又是白鷴又是鷺鷥,還有鸂鸂黃鸝熊羆犀牛什麼的,鬧得他有點頭暈,眾人七嘴八舌自我介紹瞭一番,夏潯根本沒記住幾個人名,反正逮著誰都拱手喚一聲大人那準沒錯。
在眾官員的陪同下,巡按禦使的儀仗熱熱鬧鬧地到瞭濟南府城門下,候在城門口的提刑按察使司的官員們便迎瞭上來。
都察院、大理寺、刑部,是朝廷三法司。十三省的提刑按察使司,隸屬於刑部,因此在地方上,他們司法口兒的官員與都察院關系是最近的,黃真品秩雖小,卻是朝廷差派,提刑按察使曹大人給面子,竟然親自率領本司的副使、僉事,分道巡察官們趕來迎接瞭。
這位曹大人,就是接替夏潯成為齊王新寵的那位曹玉廣曹公子他爹曹其根。
曹大人還不到五十歲,頭發烏黑如同墨染,面容極為年輕,比起曹公子的張狂和浮浪來,這位曹大人卻給人一種沉穩剛毅的感覺。
這樣的場合夏潯就不能越俎代庖瞭,黃禦使雖是個木訥老朽,基本的場面話還是會講的,由他出面道謝,彼此寒喧一番,便將他們接進城去。
黃禦使等人先被送到驛館安頓下來,曹大人並未隨行,隻說請他們安頓下來,稍做歇息,晚上再請他們飲宴,為兩位大人接風洗塵,便回衙去瞭,自有其他官員陪著,一路到瞭驛館。
濟南現如今是山東道上最重要的一座大城,所以這裡的驛館規模也很大,不似小城小縣的驛館粗鄙簡陋,隻能充作歇腳處。濟南的驛館格局一如某位大官員的宅第佈局,官員府邸普通是分為外宅和內宅,外宅的主要建築是堂,內宅的主要建築是寢,堂和寢通過廊院置形成前後兩進大院落。
而這驛館與其類似,分為前後院落,前院的主要建築為堂,堂前為前院入口,左右為兩廂。前院是辦理接待、通信、運輸等事務的場所;後院為賓客下榻之處,其主要建築為上廳,周圍環繞著別廳。院落也是廊院式佈局,修竹茂樹、鑿池為水,假山遊苑,供貴客散心。
接待過上級檢查的人大多都知道,來的人哪怕在他的部門就一小癟三,到瞭下邊也會拿腔作勢,人五人六,揣著根雞毛就當令箭的。而下邊的人必然也是極盡禮遇優待,迎來送往、吃用住宿,各個方面都務必盡善盡美,體貼備至。哪怕是送他們離開時暗地裡罵一聲:“這些孫子可算滾瞭!”可表面子卻一副孝子賢孫模樣。
如今就是這樣,黃真是七品官,夏潯是八品官,濟南府立有三衙,高官權貴不少,黃真和夏潯的品秩上不瞭什麼臺面,可他倆是從京裡來視察的,這待遇就不一樣瞭,巡按禦使黃大人、采訪使楊大人都給安排瞭單獨的院落,每人院子裡撥瞭七八個驛卒聽候使喚,用的是接待一品大員的規格。
當然,這兩位大人的接待規格還是小有差異的,黃真的住處比夏潯的住處更寬敞些,佈局更合理些,推開窗子看到的花苑風光角度更好一些。並不是沒有同等規格的房子瞭,而是因為他們一個正使、一個副使,接待上必須得顯出些上下尊卑的。官嘛,講究的不就是這個?
夏潯恨不得馬上趕去青州,一路上他想瞭很多主意,覺得最靠譜的其實隻有一個:直接登門,以誠相待。他和梓祺已有瞭夫妻之實,再說他的身份地位也與梓祺足堪相陪,彭傢縱然因為女兒離傢出走很是氣悶,還能非得拆散瞭他們?崔元烈和朱姑娘的例子擺在那兒,為人父母的,隻是想兒女好,還能如何難為瞭他?
當然,他也估計到會有一定的難度,首先那群大舅子小舅子那一關就不好過。自己不說媒不拜堂,拐瞭人傢的大姑娘,對彭傢來說,是很丟人的,這些舅哥們看他一定不順眼,說不定會挨一頓揍,那也隻好認瞭!
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相信憑他的身份地位、傢世功名,和他與彭梓祺已成就好事的事實,再表現出情深意重的姿態,不說能感天動地吧,感動感動老丈人和舅哥子們的還是可能的吧?
隻是今日剛到濟南,自己馬上溜之大吉就不好瞭,且不說名義上的得如此粗鄙不堪,真要說起來,我們男人的神通,較之女媧娘娘卻也不遑稍讓,怎麼就不堪入目瞭?”
黃真訝然道:“楊大人此言從何說起?”
夏潯一本正經地道:“媧皇創造瞭處女,男人創造瞭婦女,這不是一般的大神通麼?”
易嘉逸“噗”地一口酒噴瞭出去,指著夏潯大笑起來:“楊大人不可如此作弄,本官幾乎被這口酒嗆死瞭,哈哈哈……”
滿堂官員聽瞭覺得有趣,都笑得打跌。轟笑聲中,避在屏風後面正準備陸續上場的女樂們不知發生瞭什麼事,便有人探頭瞧瞧向堂上看來,紫衣藤悄悄探出頭來,見夏潯端坐堂上,談笑風生,想起他施予自己的羞辱,一口銀牙不由暗暗咬起……
“天色不晚瞭,兩位大人一路舟車勞頓,身子乏瞭,這就早些歇瞭吧,我等告辭。”
酒宴已畢,眾官員紛紛告辭,黃真和夏潯酒足飯飽,滿面含笑地把諸位官員送到驛館外,這才返回,又彼此客套一番,各自回房。此時天色已黑,房間中已經掌瞭燈,一見夏潯回來,留在院中侍候的驛卒們便施瞭瞭一禮,悄然退下。
夏落已微有醉意,也覺有些乏瞭,打開門走進去,便想寬衣休息,不想房門一開,就見一燈如月,錦幄鋪陳,“仕女撲蝶”的畫扇屏風上,那翠衣的美人兒栩栩如生,似乎就要走出畫來,夏潯心下不由一驚。
他定睛再一看,才發覺有個美人兒站在那屏風前邊,堪堪擋住瞭畫上的仕女,難怪乍一瞧這畫屏有些奇怪。
“紫衣姑娘?”
看清瞭那女子模樣,夏潯不禁有些訝然,這個俏生生的女孩兒正是方才席間相見,卻不曾方便言談的青州故人紫衣藤紫姑娘。
紫衣藤剛剛沐浴過,黑亮亮的一頭長發及於腰畔,輕薄薄的一領春衫半現**,若隱若現的肌膚紅潤雪嫩,一雙俏麗麗的大眼含羞帶笑,清清淡淡、疏疏散散,暗室燈下,嫵媚天成。
紫衣見他進來,嫵媚一笑,盈盈下拜道:“紫衣遵易大人吩咐,為大人鋪床疊被、侍奉枕席,大人倦瞭吧,且請寬衣,香湯正曖,奴傢伺候大人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