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男人不壞

作者:月關 字數:3165

一個人是很難做到時時刻刻以要求別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的。比如說,你請瞭半天假去房產交易大廳辦房證,長長的隊伍,擁擠的大廳,這時候有人在裡邊有熟人,找他幫忙插瞭隊,你會不會罵他不守規矩?哪怕是怕工作人員故意刁難你,不敢明著罵,也要在肚子裡臭罵他們一番瞭。

但是現在輪到你瞭,你在裡邊有個老同學或者大表哥,你會不會找他幫忙先給你辦手續?如果他正氣凜然不肯相幫,你會不會罵他六親不認,假正經、裝十三,甚至從此斷瞭交情?有幾個人做得到理解並支持,主動自覺去站上兩個小時的排?

夏潯也是這樣,聽說謝雨霏用不甚光明的手段幫著西門慶和南飛飛成就好事的時候,他心裡很是有些不舒服,可是輪到他和彭梓祺之間難以解決的困境時,他也不得不厚顏求助瞭。

謝雨霏這回總算是出瞭心頭一口惡氣,夏潯把她請上瞭高樓,好酒好菜擺瞭一桌,恭恭敬敬獻上三杯酒,虛心求教一番,謝雨霏這才耳提面命,說出一個主意來。

夏潯聽瞭驚道:“這樣做……真的成嗎?”

謝雨霏道:“有什麼不成的?你們男人不是常說正人先正己,治國先治傢麼。如果把這傢當成一個天下,那麼經營這天下的人就不能太實在,樊噲說的好:‘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

夏潯猶豫道:“我隻擔心,如此騙婚,事後被彭傢發現真相,會鬧得不可收拾……”

謝雨霏嗤地一笑,說道:“我謝雨霏做事,一定做得天衣無縫,滴水不漏,他彭傢上瞭當,也隻好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還能再找什麼麻煩?你這個大男人,不要婆婆媽媽的好不好?要說騙婚啊,人傢古人騙婚,騙成瞭風流千古的韻事,你怎麼就這麼多麻煩?”

夏潯奇道:“以前也有人這麼幹過麼?”

謝雨霏白瞭他一眼道:“你還秀才呢,到底看不看書啊。韓愈給人寫過一篇《試大理評事王君墓志銘》,你看過沒有?”

夏潯赧然搖頭,謝雨霏便道:“請韓愈寫墓志銘的這個人叫王適,他呀,以前是個白身,沒有功名的,他與一位姓侯的姑娘相愛瞭,可那位姑娘的父親卻一直堅持未來的女婿必須是個官人,王適就給瞭媒婆重金,讓她對侯老爺介紹他是經過明經考試已經中傍的進士。

那媒婆就拿瞭個假證件去給他說媒,等到成瞭親,丈人知道中計,卻也沒瞭辦法,王適的官身是假的,可這婚書卻不是假的,還能把女婿投進監獄不成?這王適手段雖然不堪,卻是夫妻恩愛,一生好合,這也成瞭他平生最得意之事,死後都要求寫在墓志銘上炫耀於人的。

還有一個,更加瞭得。那是晉朝宰相溫嶠,溫宰相的夫人去世後他想要續弦,看中瞭他的一個小表妹,那表妹對他也有情意,可彼此年齡相差懸殊,溫宰相擔心姑姑不肯答應,便假意說要幫表妹說一門親,他是一國宰相,有他出面,自然無須像普通百姓人傢一般三媒六證,文聘之禮,結果等到成親那天,花轎直接便抬到瞭他的府上……”

夏潯聽得張口結舌:“竟有此事?這……莫非就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麼?”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謝雨霏品味一番,贊道:“這句話說的好,詩經裡說,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這狡童,就是你說的這意思瞭。男人嘛,就要有膽量、有主意,蠢笨如豬的貨色,誰會喜歡,怎麼樣,你肯照我說的主意去辦麼?”

夏潯的心中大事終於有瞭解決辦法,頓時輕松下來,也有心情開玩笑瞭,他故意嘆瞭口氣,說道:“我不想做一個蠢笨如豬的男人,所以,隻好答應你瞭。”

謝雨霏大發嬌嗔道:“喂,你這是得瞭便宜賣乖麼?”

夏潯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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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夏潯回到驛館,還帶回來一位姑娘。這位姑娘很漂亮,當真是千嬌百媚,一身風流,尤其是微帶酒意,兩腮桃紅,那副嬌媚的模樣叫人一看,就仿佛有幾百支羽毛輕輕撩撥著他,癢得不得瞭。

黃真大人一見瞭她,那已冬眠多日的小兄弟竟然蠢蠢欲動起來。黃大人想起郎中說過,一年之內再動不得**,否則有性命之虞,到底是性命重要,大驚之下連忙眼觀鼻、鼻觀心,狀若老僧入定,生恐這“腰間仗劍”的嬌娃,斬瞭他這愚夫。

可惜,人傢姑娘並沒有在館驛裡待上多長時間便離開瞭,黃大人想看也沒機會瞭,隻有鼻端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幽香,讓他很是心猿意馬瞭一番。

第二天一早,謝姑娘住進瞭青州最豪華的大客棧:海岱樓,夏潯則先去瞭一趟蓮心庵,面見絕情師太,歷時半個時辰,便趕回青州,率一眾人等擺開儀仗離開瞭青州,回返濟南。

七八天後,一支車隊來到瞭青州,直接住進瞭海岱樓,這一行人馬氣派很大,香車寶馬,仆從如雲,就連那管傢仆從,都頤指氣使的頗有氣派,隻是他們的衣飾穿著與中原人不盡相同,有那見識多的人說,他們像是雲貴一帶的人。

雖說青州的城狐社鼠在彭傢嚴令之下如今都收斂瞭許多,尤其是對官府的人是能避則避,可是對本地突然出現這樣奇怪的一些人自然少不瞭打探一番。很快,他們就從海岱樓的夥計口中打聽到瞭消息,這戶人傢姓木,雲南大理人氏。

據說這戶人傢元朝時候就是雲南世襲罔替的一族土司,元朝也好,明朝也罷,得瞭天下後對這種山高地遠的部落首領都是以安撫為主,所以大明得瞭天下後,他們便又成瞭大明的土司,難怪如此氣派。可是為什麼他們千裡迢迢跑到青州來,還是無人得知。

第二天,木傢擺開***的排場,浩浩蕩蕩出瞭西城,直奔彭傢莊。

彭傢已經打聽到夏潯離開青州的原因,正為他的離開而慶幸不已,忽然又聽說有大隊人馬趕奔彭傢莊,不禁緊張萬分,待那行人馬趕到彭傢莊,彭莊主親自迎出莊外,把他們接進莊子一問來意,才知道他們竟是來向彭傢求親的。

彭莊主驚奇地道:“求親?呃……木老爺,你們傢遠在雲南,距這裡天遙地遠,怎麼會……怎麼會知道我彭傢,還來向我彭傢求親?”

那位左耳帶瞭一隻碩大的金耳環,盤發裙衣,打扮有些怪裡怪氣的中年人呵呵一笑,用一口微微有些生硬的中原話道:“彭莊主,實不相瞞,我那侄兒木九,曾往北平訪遊,結識瞭令媛,就此情種深種,再也割舍不下瞭,呵呵,於是他返回傢鄉後,便纏著我們土司大人向你彭傢求婚。

我那侄兒,乃是我伯父木勒圖土司大人最小的兒子,向來最受土司大人寵愛的,土司大人經不住他纏磨,便派我和木九同來青州,攜重禮向你彭傢求親。唔,我聽侄兒說,令媛尚未許人是吧?”

彭莊主和兄弟彭萬裡面面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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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祺,你認得一個叫木九的人麼?”

彭梓祺一見父親進來,便生氣地扭過頭去,彭莊主已經習慣瞭女兒這些天對他的態度,也不生氣,進來便開門見山地問道。

彭梓祺頭也不回地應道:“木九?什麼木九,我不認識!”

彭莊主蹙眉道:“不認得?他怎麼卻說認得你,這人是雲南人……”

彭梓祺啊地一聲,回過頭道:“我想起來瞭,我在北平曾經見過他,聽說是個什麼土司的兒子,在北平很受官府禮遇,整天一副目高於頂的德性,很是討人嫌,怎麼瞭?提這人幹什麼?”

彭莊主咳嗽一聲道:“哦,沒什麼,我聽說你在北平亂七八糟的搞瞭許多事,曾經認得這麼一個人,所以來問一問。”

彭梓祺氣憤地道:“我認識他又犯瞭什麼潑天大罪瞭?這也成瞭罪過?爹,你什麼時候放我出去?”

彭莊主冷哼一聲道:“放你出去?等你對那姓楊的死瞭心,別再做出有辱門風的事來,爹就放你自由。”

彭梓祺跳起來道:“爹……”

彭莊主不理,拂袖而去。

彭傢後宅,彭和尚聽瞭彭莊主的稟報,沉吟道:“雲南木傢?唔,老夫聽說過,木傢是雲南一個大族,是那兒的一方土皇帝,當初元朝統治中原的時候,對他們就大加拉攏,欽封土司。他傢本不姓木,朱元璋坐瞭天下後,為瞭籠絡他們,把自己的姓氏去瞭一撇一橫,賜姓為木。他們仍然是稱霸一方的土皇上。”

彭莊主道:“,孫兒問過梓祺,她在北平確實遇見過這位土司少爺,今日那位木傢老爺登門造訪時,我也驗看過瞭他的官防印憑,全都沒甚麼問題。這麼說來,木傢的身份是無疑瞭,他向咱傢求親,太公以為……,可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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