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牽著一頭騾子出瞭錦衣衛的角門。他出的是公差,總不成路費、行裝、座騎還得自己準備,這些當然都是衙門裡操辦的。考慮到自己的行商身份,騎馬有些乍眼,他便騎瞭一頭騾子,用來代步足夠瞭。從此往杭州去,雖然江南是水鄉,卻也不必處處乘舟,一般的路途上總有小橋的,騎一頭騾子足矣。
馬鞍後邊綁著褡褳,穿一身曳撒,頭戴遮陽帽兒,夏潯一副標準的行商打扮,出瞭聚寶門,夏潯勒住韁繩想瞭想,自前日與謝雨霏當街訂下終身之後,因為事務繁多,他還沒有去過謝傢,要不要去見見她呢?
仔細想想,夏潯輕輕嘆瞭口氣:“好事多磨,還是先過瞭李景隆這一關再說吧。”
想到這裡,夏潯提韁便向大馴象門趕去,剛剛走出幾步,就看見前邊一匹白馬橫在路口,馬上端坐一個美少年,穿一襲白袍,頭系公子巾,唇紅齒白,豐神如玉。他雙手握韁,頭微微低著,一雙魅力十足的明眸正帶著些挑釁的神彩睨著他。
“得,被她逮個正著!”
夏潯嘴角慢慢綻起一絲苦笑:“謝雨霏這小妮子總是機靈如狐,如果她有心,誰又擺脫得瞭她?”
謝雨霏沒有說話,隻把下巴俏巧地向外輕輕一擺,一提馬韁,便向大馴象門走去,夏潯搖瞭搖頭,隻得揮起一鞭,驅騾跟瞭上去。
十裡長亭,芳草青青,更無早行人。
謝雨霏一撥馬頭,信馬遊韁地離開大路,踏入瞭青青草叢。無需說話,夏潯也甚有默契地隨在後邊,離開瞭大路。
謝雨霏在一片山坡後停住瞭,翻身下馬,看著前方,遠處有一條銀亮的小河,仿佛一條玉帶蜿蜒舞過,幾行楊柳,淡若春煙。眼前是一片緩緩蔓延開去的草坡,芳草青青,五顏六色的不知名的花兒,在草叢中輕輕搖曳,花瓣上,還有未被晨曦曬去的露水。
夏潯輕輕走到她的背後,松開瞭韁繩,馴騾站在那兒,自顧低頭啃著青草。
謝雨霏轉過身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你說,要去杭州出一趟公差,卻未說明便是今日。”
夏潯道:“我也以為,還需三五日光景,沒想到這般緊急。”
謝雨霏道:“那……方才馬至聚寶門,為何不去我傢告訴我一聲?我看見你猶豫良久,終究還是走瞭別的路。”
夏潯道:“你一直在跟著我?”
謝雨霏輕輕低下頭,幽幽地道:“我不是有心要跟蹤你,隻是……,不知道怎麼的,如果你有心事,我就感覺得到,那天你說給我聽時,我就覺察你言語之間不盡不實,所以……”
她抬起頭,有些擔心地道:“你是跟李景隆赴杭州公幹?”
夏潯苦笑道:“你倒有辦法,已經打聽到瞭?你不用擔心,他雖職高位尊,無緣無故的卻也奈何不瞭我。再說,我隻是臨時抽調,由他指揮,待杭州事瞭,彼此便再無幹系。”
“真的?”
“真的!”
謝雨霏低下頭,有些羞意地道:“你那麼有辦法的一個人,人傢才不擔心。其實我來,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謝雨霏捻著衣角,羞羞答答地道:“當日街頭立下婚書,隻是為瞭打消李景隆的妄念。你真要與人傢訂下終身,總要我大哥答應才好呀。”
夏潯松瞭口氣,笑道:“原來是為瞭這事,這個好辦,等我從杭州回來,便去你傢正式求親,這是你的心意,又有你義母作主,我與令兄一向也還談得來,我想他是會答應的。”
“你撒謊!”
謝雨霏忽然抬起頭來:“你若不急,當日李景隆對我軟硬兼施,你就不會不計後果,當眾讓他下不來臺瞭。你不肯現在去我傢求親,是不是……擔心他會對你有甚麼不利會耽擱瞭我?”
夏潯暗暗一驚:“這個丫頭太精明瞭些,可不似梓祺那般好糊弄。”
他連忙說道:“哪有此事,其實……,他當然看不慣我,換瞭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如此吧,你還希望他大度到哪兒去,不過,他李景隆雖然位高權重,卻也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他頂多是假公濟私,給我找些麻煩而已。”
假話,總要摻在真話裡才容易叫人相信的,謝雨霏有些將信將疑起來:“真的?”
夏潯道:“當然是真的,再說,我背後還有中山王府做靠山,不是隨便他怎麼擺佈的。”
他見謝雨霏猶自不信,便攬過她的纖腰,在她粉頰上輕輕吻瞭一下,柔聲道:“我在街頭不惜得罪瞭他,還不是為瞭我的嬌嬌小娘子,你說,我怎麼不想馬上與你正式確定名份,免得提心吊膽的總擔心自己的美人兒被別人拈記著,隻是時間真的太匆忙瞭嘛。”
果然被他成功地轉移瞭話題,謝雨霏噗哧一笑,霞飛雙頰,輕輕嗔道:“貧嘴,你就會哄人傢。”
夏潯道:“可不止會哄你喔,我還會……”
他咬著謝雨霏的耳朵低低說瞭幾句,謝雨霏大羞,哎呀一聲輕呼,抬手就要打他,卻被夏潯一把抓住,柔聲道:“雨霏,其實自從你那天主動解除婚約,我就真的喜歡上你瞭。你如此自愛自強,我可不曾有一分看輕瞭你,反而很敬重你,很喜歡你。
我當時答應與你解除婚約,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希望你能真正喜歡上的是我這個人,而不是為瞭你才剛剛出生、還不通世事的時候,長輩們為你訂下的一門親事而糊裡糊塗的嫁給我。這次出去實在是太急瞭些,忙不過來,等我從杭州回來,我馬上去你傢正式訂親!”
謝雨霏馬上抓住他的語病:“訂親,那什麼時候成親?”
夏潯取笑她道:“你一個女孩兒傢,怎麼比我還急?”
謝雨霏紅瞭臉蛋,卻依然張大一雙眼睛等著他的回答,夏潯略一思索道:“原來令兄打算是去年中秋成親的,結果……,那就後年中秋,如何?”
“後年?”
謝雨霏失聲叫瞭起來:“後年?我都十九歲瞭!”
夏潯道:“你叫這麼大聲幹什麼?很老瞭麼?其實城中大戶人傢的姑娘,十***歲才嫁人的大有人在呀,也不算是老姑娘,太小的話,實在是對你不好。你看多少人傢,或者嬰兒早夭,或者母親難產,就連帝王傢也不例外,其實大多與此有關。”
謝雨霏狐疑地道:“真的假的?你還懂這些?”
夏潯腦中靈光一閃,說道:“其實我也不懂,這還是聽高升兄說的。”
“西門慶?”謝雨霏慢慢瞇起瞭漂亮的大眼睛:“哼,那他還和飛飛……”
夏潯趕緊道:“那還不是因為……因為你們找上門去,他也迫於無奈麼,再說,他自己就是郎中,想必總有些法子的。”
他摟住瞭謝雨霏,甜言蜜語地道:“我可不想冒險,我舍不得你早早地離開我,也舍不得咱們的孩子有什麼危險。”
謝雨霏眼珠轉瞭轉,問道:“那……彭姐姐幾時與你做瞭夫妻的?”
夏潯道:“她呀,十七……,啊!不對,是十八,我們在北平過瞭年,回來的時候……”
謝雨霏斬釘截鐵地道:“好!那我也十八,就明年,我才不要比她晚。”
夏潯苦笑道:“不是吧,這種事你和她較什麼勁?”
謝雨霏拋拗地道:“就較勁,就十八,她十八歲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夏潯道:“她是練武之人,身子強健呀。”
謝雨霏嘟起嘴道:“我不管,就十八,我雖然不會武,也沒嬌弱到那般地步,聽你說的,好象紙糊的似的。”
夏潯無奈地道:“好好好,那就十八,明年中秋,可以瞭吧?”
謝雨霏轉嗔為喜,環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一吻,甜甜地道:“這還差不多。”
美人投懷送抱,夏潯怎肯客氣,張開大嘴,便去吻她的櫻桃小口。
“慢著慢著!”
夏潯一怔,卻見謝雨霏自口中吐出一枚鋒利的刀片,向他害羞地一笑,然後仰起小臉,閉上眼睛,做出任君品嘗的姿態,不禁啼笑皆非……
一番熱吻,把個初嘗情愛滋味的謝雨霏弄得嬌喘籲籲,骨軟筋酥,那一張臉兒如如煙籠芍藥,雨潤桃花,春情媚態,美得不似人間之色。隻是她太青澀瞭些,連接吻都不會,隻是被動地承受,那驚妙至極的舌功現在還用不上,要不然,現在神魂顛倒的也許就是夏潯而不是她瞭。
看瞭她那嬌媚的模樣,夏潯不禁食指大動,這小妮子剛剛十七歲就這般嫵媚,再熟上一兩年那還得瞭?可他的確有些顧忌女孩子太早成親對身體和孩子都不好,當初把彭梓祺倉促拿下,一大半原因是因為他服瞭性藥,沖動之下顧不及許多,再說彭梓祺終究是練武之人,身體結實些。而今傢有嬌妻,不致於饑不擇食,他考慮的就長遠些。
一番恩愛纏綿,夏潯在她微微腫起的小嘴上狠狠啄瞭一口,說道:“那相公這就走瞭,你在傢裡乖乖的,以前那些行徑,不要再做瞭。相公雖非巨富,還是養得起你的。你的擔子,以後相公來挑。。”
謝雨霏腦部還在缺氧,兩隻平素甚顯精明的眼睛此刻朦朦朧朧的,隻是點頭,乖巧的很。
夏潯又道:“有事沒事的常往楊傢莊走走,梓祺其實一直很感激你為我出謀畫策成全瞭她,你們多多來往,以後也好相處。再說,傢裡大事小情,其實梓祺和小荻都不大懂,隻靠肖管事一人忙裡忙外也難為瞭他,我的傢今後就是你的傢,多去幫幫忙。”
謝雨霏還沒回過神兒來,繼續點頭。
夏潯一笑,“那我走啦?”
謝雨霏溫馴地點頭:“嗯,我會乖乖的,等相公回來。”
夏潯奸計得售,立刻騎上騾子,逃之夭夭,等他走得都不見人影兒瞭,撫著嘴唇還在癡癡呆呆的謝雨霏突然清醒過來:“不對呀,人傢要問的事還沒問明白呢,這個狡猾的……壞傢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