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女主內

作者:月關 字數:4258

飛雪飄零,未及落地便化瞭。

空中的雪花,輕盈的就像少女的舞姿,隨著微風,婀娜起舞。

冬天的棲霞山,另有一番景象,比起春夏的蒼翠,染瞭一層凝重。

忽有笑語盈盈,幾名殊麗的女子,輕羅飄飄,從山間精舍裡走出來。這幾個女子,身上都罩著“一裹圓”,有的短些,稱之為帔,有的長些,稱之為鬥篷,行在中間那個婉麗脫俗的少女,披的是一件虛設雙袖的玄領長披風,頭上戴著昭君帽,腳上一雙鹿皮靴。

這個女子本就生得秀媚靚麗,再被這玄領紋鶴的披風一襯,更顯雍容尊貴。這是茗兒,時至冬日,山間春色已被一片蕭索所取代,可是她一出現,棲霞春光似乎都凝聚到瞭她的臉上,杏臉桃腮,春山淺黛,秋波宛轉,如同海棠醉日,梨花帶雨一般令人驚艷,幾個月的愛情滋潤和閨中**,把她澆灌成瞭一朵嬌媚無比、含水凝露的花兒。

在她身後,緊緊隨著兩個異族美人兒,金發高鼻,藍眼深邃,肌膚如雪,身量頎長,比她高出半個頭去,好象兩個明艷照人的女保鏢,這自然就是讓娜和西琳兩個龜茲美人兒瞭。

餘下幾女也都玉臉素凈,苗條細腰,身姿婀娜、氣質嫻雅,俱都是人間絕麗,這幾位就是夏潯的幾位嬌妻愛妾謝謝、蘇穎和小荻瞭,梓祺因為有孕在身,漸顯身懷,所以隻在傢中休養,不曾隨之一起出來。

小荻已經如願以償,成瞭夏潯的妾室,而蘇穎,現在業已長住輔國公府瞭。本來蘇穎是每年過來住上三兩個月,其他時間自在島上居住,夏潯對她一向縱容,也就允瞭,可是茗兒持傢以後,豈肯容得這般散漫。

夏潯本來還想和稀泥,但是茗兒卻又不同的看法:

“蘇傢姐姐算不算是夫君的妾室?如果不是,隻是相公在外拈的野花惹得閑草,我不管你!可是這樣女人,絕對不許再登我輔國公府的大門兒!府裡頭上上下下千多口人,豈能盡瞞他人耳目,傳揚出去,於你是個什麼名聲?就這一條,若被有心人利用,就足以彈劾得你罷官奪爵瞭,胡駙馬前車之鑒,你還不知自醒?人傢不動手,隻是你的帝寵正如日中天,不想輕舉妄動罷瞭,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你能保證自己一生一世不歷風雨坎坷麼?

若她是我楊傢的女人,獨自在外,還帶著兩個女兒,倒底是你不盡撫養之道,還是她不守婦人規矩?你去向滿天下的人一一解釋麼?春夏秋冬,四季祭拜公婆神主,重陽、元旦,祭掃祖先墳塋,她是楊傢的女人,都可以置身事外麼?亂瞭規矩,楊傢門風如何端正?”

一連串的問話,問得夏潯目瞪口呆,這個時代,約束傢庭、傢族的整個傳統道德體系,他瞭解的終究還是不夠,或者說,即便瞭解瞭,因為無父無母,孤身一人,凡事自己做主,一直也就沒往心裡去。更是忘瞭這個時代對君子的要求“修身、齊傢,然後治國平天下”,他這點傢事,完全可以做為重大的道德暇疵被人當成把柄。

梓祺出身江湖大豪人傢,父兄長輩們養外室的也不少,她是不大當回事的,而謝雨霏其實於夏潯對蘇穎母女的安排也早有微辭,隻不過這是夏潯同意瞭的,她沒有底氣去管,如今茗兒入瞭楊傢的門,做瞭楊傢的當傢主婦,這事她若置若罔聞,那就是內主失職瞭,她卻不能不管。

茗兒又問:“思潯和思楊是不是夫君的骨肉?你讓她們隨著母親常年居住在海島上,這算是盡到瞭父親的責任嗎?現在她們還小,隻圖玩耍,那也就罷瞭。待得傢歲稍長,豈能對你沒有怨尤?再者,她們是女孩兒傢,倒不必考舉人中進士,卻也不能不讀書識字,不學習琴棋書畫、女紅廚藝吧?難道你的女兒長大瞭也做一對跑船行海的江湖人?”

父母在,不遠遊,這是對男兒傢的要求,對女孩兒傢其實要求就更嚴格。別看茗兒這丫頭性情溫柔、人情通達,可是既然做瞭楊傢的內主,在涉及楊氏傢族的事務上,不能通融的她絕不能通融。做瞭楊傢主婦,可不是隻管侍奉丈夫、生育子女,操持柴米油鹽的傢務事,這些都是後宅的事,她必須得負起責任,若隻做個老好人,那就沒有盡到為***子的義務。

夏潯汗顏道:“可是……她執意如此,我也不想難為瞭她……”

本來神情十分嚴肅的茗兒忽地嫣然一笑,柔聲道:“相公也莫要為難,這是妾身該管的事,交給妾身便是瞭。”

閨房之中夫妻恩愛的時候,夏潯讓她叫好相公也罷、情哥哥也罷,茗兒是百依百順,柔情似水,自稱的時候也順著他的心意叫自己“茗兒”,可在人前絕不肯胡亂稱呼,用她的話說,這叫立規矩。丈夫現在有妻有妾,楊傢人丁千餘口,將來還不知繁衍成多麼龐大的一個傢族,沒有規矩,傢宅不寧,子孫後代也必然多出不肖,或為世俗所不容的悖禮狂人。

夏潯仔細想想,茗兒所言不無道理,不能融入這個世界的人,必將為整個世界所排擠、拋棄。一直以來,他都在外奔波忙碌,對傢裡的事操心是少瞭,而梓祺和謝謝隨著自己顛沛流離的,也沒在這方面有所把握,自己和這幾個女子都有很深的感情,這才維系著夫妻一直恩愛,傢庭一直紅紅火火,若換一個人傢,恐怕早不知鬧出多少醜聞瞭,所以便默認瞭茗兒的主張。

也不知茗兒與蘇穎說瞭些什麼,把蘇穎和兩個孩子從海島接回來後,茗兒與蘇穎單獨長談瞭一個下午,蘇穎居然就此留在瞭楊府,不再長居海島瞭。

“咱傢這千多畝田地,明春還是種稻米,絲茶桑麻的確獲利豐厚,可這千畝肥田,種植瞭這些東西,就有點糟蹋瞭,一旦碰上動蕩不安時節,絲綢茶葉是遠不及糧食用處的,想再伐樹種糧食,那就不可能瞭。把沿山這一片兒坡地和山嶺也都買下來,植桑養蠶栽茶樹,可以在這坡地和山腳下。”

茗兒對小荻吩咐道,小荻點瞭點頭,楊傢管理府邸、別莊、下院以及田地方面的事,一向都是由肖管事負責,現在小荻順理成章便管理瞭楊傢這方面的事情。小荻成瞭夏潯的人才隻一個多月的時間,俏臉上淡施些少脂粉,顯得明艷而清麗,那眼神明凈澄澈,似乎還帶著些稚氣,已經是二十歲的大姑娘瞭,可是比起小她四歲的茗兒,似乎茗兒更成熟一些。

“山東那邊,彭傢已經趟開路子瞭吧?”

茗兒扭頭又問西琳,西琳答道:“是,夫人,彭傢得瞭勘合,已經跑瞭兩趟船,獲利頗豐,路子也趟開瞭。”

茗兒點點頭,說道:“好,祺姐正有孕在身,這事且不著急,等祺姐生產之後再說吧。至於內銷之事,老爺交待過瞭,要交由西門傢負責,這事兒你再交待一下。”

彭傢如願獲得瞭勘合,跑瞭兩趟朝鮮和***,獲利頗為豐厚。這條航道,隻憑彭傢的財力和人力當然吃不下,山東地面上的豪族紛紛開始插手,輔國公府這麼大,不能坐吃山空,光靠夏潯的俸祿也撐不起來,必須得另尋財路。

其實豪門世傢大多都有自己的生財門路,隻不過手段極為隱秘,外人隻看見這些豪門世傢錦衣玉食,一擲千金,卻不知道他們的生財之道,若是沒有自己的生財渠道,就算想做個大貪官,也禁不起這般折騰,何況朱棣反貪的力度絲毫不在其父之下,做一任貪官,賺個缽滿盆滿或還可以冒冒這死生之險,豪門世傢可犯不著因小失大,再者,他們不是直接掌權作官的人,也收不瞭多少賄賂。

夏潯有幾千石的俸祿,以前不過是兩位夫人,幾十個下人,勉強養活得起,現在輔國公府千多號人,光是張嘴吃飯就得多少錢?更別提迎來送往的花銷以及豪門世傢該有的排場所需要的花費瞭,夏潯雖有一條走私渠道,可那是為瞭供應潛龍的經費,貼補不瞭自傢多少,這持傢理財的事,自然就要著落在茗兒身上。

謝謝聽瞭茗兒的話,忍不住說道:“要說海市貿易,最興旺的當屬廣東、福建、浙江,咱們為何獨選山東呢,比起那幾個地方,山東那邊的海市貿易可差得遠瞭。”

茗兒微笑著解釋道:“這話是不錯,可是一個已經形成的局面,外人想插手,那就難瞭。要在這些地方打開局面,勢必得動用相公的權力,而這些生意,都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即便以咱傢的勢力,強行打開局面,斷瞭人傢的財路、搶瞭人傢的生意,人傢就肯善罷甘休?以相公今時今日的地位,不求暴利,隻能求穩。

山東方面則不同,那裡隻是剛剛興起,隻要發展起來,未來的空間也是最大的,而且有資本就可以加入,不需要動用相公的權力,有彭傢和西門傢做外圍掩護,相公也能更加清白。這事兒,不能叫人知道有咱楊傢摻和呀。”

茗兒哈瞭哈小手,讓娜馬上遞過一個溫著的水袋,茗兒接過來攏在袖中,又道:“皇帝從各省不斷向北京移民,看來對這龍興之地他是情有獨鐘,依我看,將來北京必成我大明數一數二的巨城大埠,無論是人口還是繁榮,都不會比金陵差多少的,咱們搶先占瞭山東的海港,逐漸向北京滲透,海運、陸銷,大有賺頭。這還沒算在兩廣、閩浙經營長途運輸過去的損耗和本錢呢。”

茗兒用自己的陪嫁,在金陵城裡也購置瞭多處店鋪,經營各色商品,這些生意都是交給謝雨霏打理的,謝雨霏在楊傢可以說是僅次於她的會持傢的人,有她幫襯,茗兒可是省瞭不少力氣。不過謝謝也有點急功近利,在這一點上就不及茗兒著眼全局的眼光瞭。

茗兒做任何動作,首先是求穩。一是求眼前的穩,這些事兒不能讓楊傢的人直接出面,大族世傢,千百年來,自然形成瞭自己的一套經營運作手段,簡要地說,就是既要把財路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又絕不親自幹涉,一旦有事,隨時斷指,而不影響根基!

二是求未來之穩,暴利但是有風險,會有可能影響楊傢現在的生存或者給未來楊傢帶來致命打擊的事情,不可以做。楊傢現在的財富,足以讓一傢人一生衣食無憂,榮華富貴瞭。如此處心積慮,還不是為瞭子孫後代考慮,誰不想為子孫多積累些傢業?自從成傢立業、生育子女,這就自然而然地成瞭做父母的人心中的一份責任。

繁衍,不僅僅是生命意義上的繁衍,這正是父母的偉大之處、祖先的偉大之處。做子女的,孝敬父母、緬懷祖先,也正因為,他留給你的,不僅僅是生命的傳承。若僅限於此,飛禽走獸,乃至一花一草,都可以擁有人類對子女一樣無私偉大的愛瞭。

“咱們回去吧!”

茗兒把曖袋交給讓娜,向謝謝回眸笑道:“眼看著要過年瞭,掃宅、祭祖、拜訪人傢,諸般事務,你還得多幫我想著點兒。”說完攬過蘇穎的手臂,親熱地道:“慈姥山下的別莊正趕工起建著呢,等開春瞭,咱們一傢過去小住些時日。那兒有山有水,思楊和思潯一定喜歡。”

小荻聽瞭開心地道:“那老爺也會一起去麼?”

茗兒把小嘴一翹,那副雍容優雅的神韻被嬌憨和調皮所取代瞭:“那個懶傢夥呀,遊手好閑的,一天到晚沒有事做,當起瞭甩手掌櫃的,什麼事兒都讓咱們操心,叫他陪著咱們出去散散心,他還敢不答應,你說,咱們能饒得瞭他麼?”

“啊嚏!”楊傢的甩手大掌櫃打瞭個噴嚏,忙把披風裹緊瞭些。

此刻,他正匆匆走在去往皇宮的路上,他本來正跟朱能、徐景昌幾人在傢中吃酒,忽地一道急詔,便把他調出來瞭,這酒還沒喝透呢,夏潯暗自尋思著:“眼瞅著就要過年瞭,皇上能有啥急事。莫不是要問問大報恩寺的工程進度?偌大一座寺廟,不亞於一座皇宮,沒個五七八年根本完工不瞭,皇上急啥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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