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回到彭傢莊的第二天,與妻子彭梓祺又舉行瞭一次鄭重的吊祭儀式,這一次隻是彭傢內部親族參與,饒是如此,因為排場甚是浩大,許多村民乃至城郊百姓也都親眼看著的。
三日之後,夏潯去瞭孝帶,這才又帶瞭一份厚禮,趕去齊王府拜見齊王。
齊王在王府裡早就翹首企盼著呢,照理說,不管多大的官兒,見瞭王爺都是君臣的禮節,到瞭青州府他的藩國之內,就得晉見一番,可夏潯這個臣,實在比他這個君在朝廷上還有份量,人傢這次是回來奔喪祭祖的,要是不來拜見他,也說得過去。
一向驕狂的齊王竟因此小生忐忑,還好,夏潯對他一直都很有禮數,齊王大樂,在宮裡擺開盛宴款待國公,兩個人開開心心聊瞭半天,又欣賞瞭一番宮廷歌舞。夏潯給足瞭他面子,哄得齊王眉開眼笑,及至天色將晚,夏潯才告辭離開,齊王一直把他送出宮門,到瞭照壁前才停住。
夏潯正要登車,一個近身侍衛就靠近來,小聲道:“稟報國公,已經查到高翔、鐘滄海下落,這兩個人在青州城呆不住,已然帶瞭手下退到淄河店去瞭。”
夏潯泰然道:“撤回監視的人,不用再理會他們!”
夏潯登上車子,穩穩坐定,車馬儀仗便啟動瞭。
夏潯這幾天借著操辦吊喪儀禮,對彭傢莊又進行瞭一番大清掃,彭莊主沒有說謊,彭傢莊確實沒有什麼犯禁的東西瞭。夏潯又作主,叫彭傢把莊後的密道全部填土堵死,如今的彭傢莊,就算是叫人掘地三尺,也查不出任何異樣。
在夏潯和彭梓祺的說服下,彭莊主業也斷然決定取消與淮西總壇的聯系,他答應的這般痛快,並不是因為這次危機,而是因為夏潯這姑爺的國公爺身份和彭傢置辦下來的這麼大的一份傢業。傢有恒產者,誰願冒著被扣一不定無心插柳,對漢人未必是件什麼壞事。
因為彭傢莊這邊已經交割得清清楚楚,唯一的罩門隻剩下蒲臺林傢,而蒲臺林傢又不是夏潯可以操控的,所以夏潯雖身在青州,業已把主要精力放在瞭蒲臺。夏潯在青州,紀綱在金陵,雙方的目的都在青州彭傢,卻以浦臺林傢為突破口,開始瞭一場遙控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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蔑十方的腿腳還沒好利索,推官大人氣頭上親自監督著挨的那頓板子,手下人可真是一點不敢循私,打得結結實實。他一手按著胯部,橫眉立眼的正在街頭找人晦氣,忽見久候的國公儀仗正迎面而來,連忙迎上去。
一俟說明身份,老噴倒也沒有擅作主張,而是請示瞭夏潯,車駕就停住瞭。夏潯掀開轎簾,看著車外,蔑總捕頭也顧不得臀部的痛楚瞭,在他幾個手下驚嘆的目光下,蔑總捕身輕如燕地飛到夏潯車前,行雲流水地跪瞭下去,清聲亮嗓地道:“卑職青州總巡捕蔑十方,見過國公爺!”
“哦,蔑捕頭,呵呵,本國公記得你,當年本國公府上招瞭賊,殺死瞭我的傢仆張十三,最先趕到本國公府上斟察現場的兩個巡檢,就有你一個吧?”
蔑十方又驚又喜,受寵若驚地道:“國公爺好記性兒,竟然還記得卑職的名字!”
夏潯笑道:“你這名兒,人傢但凡聽過一話,哪那麼容易就忘的?哦,趙溪沫趙推官如今還在青州府做官麼?”
蔑十方忙道:“回國公爺的話,趙大人如今已經榮升瞭,現在濟南按察使司任分道巡察一職。”
夏潯輕輕哦瞭一聲道:“副五品的官兒,果然高升瞭。你也不錯,當年還隻是一個巡檢,如今已經做瞭青州總捕。”
蔑十方咧瞭咧嘴,心道:“當年你還是個青州秀才呢,我如今見瞭你得跪著說話,你怎不說?”
夏潯頓瞭頓道:“蔑總捕有什麼事嗎?”
蔑十方這才說到正題:“國公爺,前方彭傢莊遭瞭賊,是卑職任上沒有盡到責任。卑職特來向國公請罪,並向國公保證,卑職此後一定更加用心做事,嚴緝青州府一切宵小,絕不叫人再有滋擾彭傢莊的舉動。”
夏潯心道:“錦衣衛在這兒不敢亮出他們的身份,這些地方上的巡檢捕快就大有用武之地,有他們用心護著,彭傢莊就能少瞭許多麻煩。”
想到這裡,夏潯便露出笑顏,誇贊瞭他幾句,把個蔑總捕美得飄飄欲仙,夏潯話風一轉,又道:“你是總捕,左近地方,亦有權查緝,像淄河店啊、堯山啊,左近這些地方,也該好生打掃一下,要不然有些牛頭馬面還是要來生事的!”
蔑十方聽瞭國公爺的訓示如奉綸音,立即拍著胸脯向夏潯保證。夏潯前腳剛走,在青州城裡已經沒有什麼晦氣好尋的蔑總捕就跟打瞭雞血似的,領著大隊人馬跑去淄河店、堯山一帶抓牛頭馬面瞭。
夏潯回到彭傢莊時,徐薑剛從蒲臺縣回來。夏潯馬上把他帶進書房,徐薑稟報道:“林傢受瞭彭公子的警示,已經開始秘密銷毀一切可疑證物!不過,卑職總覺得,錦衣衛在蒲臺那邊不像在青州這邊一樣有所忌憚,萬一真叫他們抓住把柄,於國公可是大大的不利。”
夏潯睨瞭他一眼,問道:“你有什麼良策?”
徐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不如搶先下手,永絕後患!”
夏潯心中何嘗不曾起過這樣的心思?從當年唐姚舉造反那陣兒,他就知道林羽七一般的身份瞭,隻是念著昔日一點香火之情,希望他們能安份,他也知道,如今天下安定,那班人不可能有起事的機會,這才放過瞭他,可誰想到,他們的身份居然威脅到瞭自己的生存。
林羽七那班人幹的並不是什麼正事,又不像彭傢一樣,與自己有著如此親近的關系,他的心中並沒有太大的心理障礙,尤其讓他擔心的是,林傢現在已經非常清楚彭傢的身份,更知道彭傢背後的靠山是自己,他們或許不會因此再扯起大旗,蠱惑村夫民婦跟著他們造反,但是隻要肆無忌憚起來,為非作歹的事情總是難免的。
夏潯思忖良久,眼皮向下輕輕一抹,沉聲道:“眼下,大敵當前,還得同舟共濟;察其言,觀其行,如果他們不知收斂……”
徐薑點瞭點頭,欣然應道:“卑職明白!”
見夏潯別無吩咐瞭,徐薑道:“國公請早些歇息吧,卑職下去安排!”
“等一等!”
夏潯突然喚住他,目光向他深深一凝,問道:“你設計讓那小丫頭充當什麼戲法兒名傢,就已打著這樣主意瞭吧?徹底撇清,兩手準備?”
徐薑嘿嘿一笑,訕然道:“國公……慧眼如炬……”
夏潯淡淡地道:“當日大寧城頭一守門人,如今已可擋一面之雄瞭!”
徐薑有些不安地搓手道:“國公,不是卑職心狠手辣,這事兒……千百條人命啊!國公府上千口人、彭傢莊數百口人、還有咱整個潛龍,現如今千餘名部下千餘戶人傢,全仰國公您一人得以生存,不能因小失大啊!那林傢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路數,他要害己,咱可以不管,可他們都要危及咱們的生存瞭……”
徐薑籲瞭口氣,又道:“對彭傢,國公不管是從道義上,還是從親情上,都不能袖手不顧,可林傢咱用不著顧忌那麼多啊。這一仗,看似沒有刀光劍影,一旦失敗,卻是千百人頭落地,無數人傢破傢。尤其是……,那紀綱若連國公您都扳倒瞭,放眼朝野,將再也無人可以抗衡,到那時,他又要害多少人?於公於私……”
徐薑說到這兒,又偷偷瞄他一眼,鼓足勇氣道:“國公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說著退後兩步,“卟嗵”跪倒在他的面前。
夏潯默然良久,輕輕地道:“你去做吧!”
徐薑大喜若狂,連忙叩首道:“卑職遵命!國公爺放心,卑職一定謹慎,既不貽人把柄,又不多傷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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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祿回到膠縣老傢,這麼大的官兒從京裡回來,七大姑八大姨,那麼多的親戚都要見,可真把他累個夠嗆。這些事兒忙完瞭,才開始忙碌父親的壽宴。
薛祿從小調皮搗蛋的,沒少叫父親為他操心,到後來當瞭兵,更讓老子整天為他提心吊膽,對老父薛祿一直有份愧疚之情。他做瞭五軍都督府都督僉事以後,也曾想在金陵置幢宅子,把老父接過去盡盡孝心,奈何老人傢在山東老傢住慣瞭,故土難離,薛祿隻好在傢鄉給老父重新起建瞭宅子。
這一次他的老父親六十整壽,薛祿十分重視,提前一個多月就向定國公徐景昌求假回鄉為老父過大壽。薛祿回瞭傢鄉,正忙活著為父親慶壽的事情,一個自稱徐薑的校尉從青州府風塵仆仆地趕來瞭,他給薛祿全傢帶來瞭一個叫他們雀躍不已的消息:“國公爺很快就要東來,很有可能趕上薛傢老爺子的壽誕。”
薛老爺子的壽誕還有好幾天呢,薛祿估摸著國公爺也能趕上,再者,這次大壽要連慶三天的,就算生日當天趕不上,也能趕個尾巴吧?國公爺參加他老子的壽誕,這是何等榮耀的事兒?就算過瞭五輩子,他的子孫都足以拿這件事來向人誇耀的。
薛祿滿面榮光,心裡發狠:“若是國公不能及時趕來,這三天慶壽,我就改成七天,七天再不來,我就連慶十天,一定得把國公爺等到,哄我老子開心!”
薛祿欣喜之下,親自送瞭一個小小校尉離開,到瞭外邊,先往徐薑袖裡塞瞭一卷辛苦錢,便笑容可掬地道:“徐校尉,勞你回去回復國公爺,就說薛祿這裡認真籌備,定要候得國公大駕的。”
徐薑道:“僉事大人,國公爺什麼山珍海味不曾吃過?什麼樣的大場面不曾見過?這膠縣地方,您再怎麼準備,還能整出什麼新鮮花樣兒來?依著我說,您想哄國公開心,還不如哄國公的閨女開心呢,我們國公和國公夫人、小小姐,都要一塊兒過來的,小小姐可是我們國公爺的心頭肉,她要開心瞭,國公爺自然開心瞭。”
薛祿一拍腦門道:“對啊對啊,多謝多謝!”他趕緊又往徐薑袖子裡塞瞭一卷辛苦錢,虛心求教道:“不知小小姐喜歡些甚麼呢?”
徐薑笑道:“嗨,一個小娃兒,愛熱鬧唄。您看著有什麼特別有趣的雜耍啊、戲法啊啥的,請個有名的班子回來唱一出堂會,小小姐還不開心?”
薛祿開心得合不攏嘴來:“對啊對啊!薛祿是個大老粗,若非徐校尉提醒,還真想不出這樣的好點子,多謝指點、多謝指點!”
得虧薛祿最近常見親戚朋友,迎來送往的客人也多,其中不乏帶著晚輩來的,所以他兜裡隨時都要揣著好幾封禮錢,現在一股腦兒掏出來,全都塞到瞭徐薑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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