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信譽破產

作者:月關 字數:4229

費賀煒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很無辜地轉身道:“大人,您看,我好好說話,他也一樣害怕……”

他這一轉身,便看見瞭夏潯,費賀煒微微一怔,再仔細打量兩眼,突然又驚又喜地上前拜道:“諜主,真的是諜主嗎?”

這費賀煒是最早發展出來的潛龍的一員,資格甚老,所以知道夏潯的身份,認得夏潯的模樣.不要以為這麼些年來潛龍秘諜無往而不利,沒有任何兇險,實際上由於他們執行的任務一向比較艱巨,出入的又是局勢最為險惡的地區,所以最早一批的潛龍秘諜有很多已經壯烈捐軀瞭。

費賀煒還活得好端端的,卻是因為他在一次執行任務中傷瞭腳筋,走路有點跛,從此轉成瞭內勤。內勤比執行外務輕松許多,本來他身體雄壯,一臉橫肉,好象一個殺豬的屠夫。幾年歇養下來,肚子圓瞭,臉蛋子也脹瞭,直接從屠夫變成瞭廚子,瞧著倒是可愛多瞭。

旁邊另一條漢子也微微拱手,恭聲道:“卑職辛雷,見過諜主!”

這人面皮黎黑,細長的一雙眼睛,微黃的髭須,三十五六歲年紀,舉止間顯得極其沉穩凝練。他也是潛龍的老人,如今是潛龍這個隱居點的負責人。

夏潯“嗯!”瞭一聲,同這兩個老部下簡單地敘談幾句,這才抬頭看向夜千千,夜千千耷拉著腦袋,猶自昏迷不醒,不過他的衣服下擺淋淋漓漓的,竟然是嚇得小便失禁瞭。

夏潯皺瞭皺眉。微微退後一步,問道:“他可招出些什麼來瞭麼?”

辛雷道:“諜主,這個人應該已經被我們掏空瞭,他的傢人和他那個兄弟公孫大風的傢人、友人,所有的關系,都已經被我們訊問出來瞭,包括萬松嶺有個姐姐。在鳳陽老傢,萬松嶺雙親去得早,幼年時是由這位長姐撫養長大的,這些消息我們都已掌握。”

夏潯“唔”瞭一聲,辛雷又道:“我們已派人赴甘肅,去把夜千千和公孫大風的親人都控制瞭起來。鳳陽府那邊,也正利用關系,查找萬松嶺姐姐的下落。等我們找到她,也會立即把她一傢嚴密控制起來,這一兩天,鳳陽那邊的消息就該送回來瞭!”

費賀煒手腕子一甩,那口鋒利的牛耳尖刀脫手飛出,從他肩後擲過去,“咄”地一聲。貼著夜千千的耳朵。準確地紮在柱子上。

費賀煒一邊放著衣袖,一邊粗聲大氣地道:“諜主,這小子被我折騰得苦膽都嚇破瞭,連他老婆偷人的事兒都一五一十全交待瞭。這幾天,屬下用瞭許多法子,確實沒再從他嘴裡掏出一句有用的東西,看來他肚子裡真的沒料瞭沒,留著他也是浪費糧食,這就把他宰瞭得瞭。往後院一埋,還能漚作肥料……”

恰在這時,夜千千醒瞭過來,他先是覺得耳邊發涼,乜眼一瞅,明晃晃一把尖刀就插在耳邊,不由得心驚肉跳。再一聽費賀煒殺氣騰騰的這番話,“哏”地一聲,他又幸福地暈過去瞭……

要說這夜千千原本是個江湖混混,皮實的很,膽子並沒有這麼小。可是潛龍裡負責用刑的這幾個人,一身用刑本領都是學自錦衣衛。而錦衣衛傳承下來的那些本事,是多少詔獄高手潛心多年琢磨出來的功夫,他們研究出來的刑罰,對人從**到心理都是極度的摧殘,能夠受得瞭這種刑罰折騰的人還真沒幾個,人的意志一旦崩潰,再想讓他鼓起勇氣就難瞭。

…………

還是西廂那間屋子,坐在那兒喝茶、談笑的三個秀才已經不見瞭,此時坐在桌前的換成瞭辛雷、費賀煒和夜千千。

夜千千身前放著一隻大碗,碗裡菜飯攪成一團,跟豬食似的。夜千千捧著大碗“呼嚕呼嚕”吃的很開心,就像一頭小豬似的,辛雷板著臉,好象那碗飯本該是她的一般,一臉的不茍言笑,費賀煒則很“慈祥”地望著他的“小豬”。

等夜千千把那一大碗飯扒得幹幹凈凈,費賀煒笑瞇瞇地問道:“吃飽瞭麼?”

夜千千打瞭個飽嗝。

費賀煒便把笑臉一收,兇巴巴地道:“早這麼聽話,不早就有飽飯吃瞭麼?聽說你擅畫春宮?”

夜千千戰戰兢兢地道:“那……那是小的前些年還沒遇到師傅的時候,用來賺錢糊口的一門手藝,小人……不隻畫春宮,還畫年畫兒呢,主要……是畫年畫!”

費賀煒肥唇一咧,呵呵地笑瞭起來,那和善的笑容,看著和博古架上那尊笑口常開的彌勒佛一般無二:“那就好極瞭,你會畫畫,老子就不用再找人來瞭,喏,這兒有紙有筆還有各色顏料,你把萬松嶺和公孫大風的畫像給我畫出來,要是畫得不像,哼!哼哼!”

“是,是是……”

夜千千現在已怕極瞭這隻笑面虎,趕緊挪開飯碗,拈起畫筆。

費賀煒肥臀一擰,站起身來,對辛雷道:“老大,你盯著點兒,我有些尿急!”

辛雷仍舊板著一張樸克臉,輕輕嗯瞭一聲,費賀煒便轉身走瞭出去。

辛雷掩口咳嗽一聲,抬頭看看門口沒人,便對夜千千道:“那個……等你畫完瞭畫像,抽空給我畫幾幅春宮。”

“啊?”

“啊什麼啊!”

辛雷唬起臉來,沉聲喝道:“要是畫得不像,哼!哼哼!”

此時,那幾個騎驢的青衫客已經離開陳傢莊,進瞭江東門。

他們沿禦道走瞭一陣兒,便折向莫愁湖,這兒是徐傢私產,未經允許。外人不得遊覽的,本地人都知道這個規矩,所以少有人深入,這幾個青衫騎驢客卻仿佛不知規矩,沒多一會兒,果然被巡弋的徐府傢人給轟瞭出來。

他們被轟出來時,夏潯就已經換瞭人。另有一個與他穿著、形貌相似的人,騎瞭那頭驢子上路,夏潯則已在湖畔上瞭小船。這湖是徐傢的,碧波萬頃,浩渺壯觀,湖上有一葉葉小舟,都是徐傢自己的漁船,加入一艘。誰也難以辯認。半個時辰之後,夏潯就出現在一艘畫舫上。

一大早夏潯就攜妻眷遊湖來瞭,莫愁湖附近不相幹的人都不得擅入,這湖上更是他徐傢人的天下,誰又知道夏潯曾經離開過這般畫舫呢。

碧綠連空,天青垂水,水天一色。水鳥翔空。

畫舫劃開綠油油的湖水。如同撕開一匹柔滑的絲綢。

同秦淮河上的槳聲燈影、歌女花船不同,這裡有一種潔凈素雅、浩渺壯觀的美。

塵世間繁華浮世的歌吟聲籟,在這裡都得到瞭徹底的洗滌,叫人心神恬靜之極。

畫舫凌波,幾個孩子在甲板上快樂地打鬧著,夏潯當風而立,靜靜地站瞭一會兒,就返身走回船艙。

巧雲、讓娜和蘇穎在外邊陪著孩子們,其他幾位嬌妻美妾都在船艙中坐著。正在談笑聊天。

這艙畫舫闊大寬敞,能容三五十人,船艙裡陳設著名傢字畫、花梨木的傢具,舷窗的窗格雕鏤精細,十分的細膩柔美,艙中佈置可謂獨具匠心,叫人一望就有一種富貴大氣的感覺。

夏潯回傢已經半年多瞭。這半年多他基本上都是在傢裡悠閑度過的,幾位國公裡數他最為悠閑。英國公除瞭打仗就是奔波在路上,從安南到金陵路途可不近,山高水遠,張輔來回的折騰。也虧得他年輕,身子骨兒壯。像成國公朱能那樣,隻去瞭一次,就中瞭南方的煙瘴之氣一命嗚呼瞭。

成國公朱勇自丘福戰死後,就接替瞭他的職務,戍守在北平。就算是定國公徐景昌,雖然一直留在京城,但是因為他現在已經全面承擔起瞭五軍都督府的事務,而這幾年仗就沒停過,他的事情也是極為繁多,反倒是夏潯因為沒有常職,得與傢人廝守的時間最長。

朝夕相處,恩愛纏綿幾下,他的幾位妻妾肚子也爭氣,如今除瞭西琳,梓祺和小荻業已懷瞭身孕。小荻是頭一回生孕,郎中向她拱手道喜的時候,把個小荻歡喜得掉下眼淚來。

其實在夏潯的辛勤灌溉之下,體質最容易受孕的蘇穎也未嘗不會懷孕,隻是諸女之中以她年歲最長,雖然夏潯對諸女一視同仁,沒有對她疏於寵愛,她卻擔心容色衰老的快些,所以用瞭些法子,不想再懷孕。

夏潯妻妾眾多,兒女雙全,不虞無後。再加上他與這個時代男人的思想、看法不盡相同,所以對此很是寬容和理解,若是換作這個時代的男人,得知這種情況恐怕就會勃然大怒瞭:生兒育女、傳宗接代的使命你都不肯承擔,那還要你何用?早就一紙休書轟出門去。

不過說來也奇怪,多子多孫固然是豪門興旺的一個必要條件,但是限於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哪怕是以皇傢的條件,皇子皇女也多有夭折。這一點與我們一般理解的什麼穿百傢衣或者接生時器具不幹凈無關,那個時代的人在這幾點上已經相當註意,就算普通人傢沒有那個條件,皇傢卻是具備的。

但是因為醫療條件還很低,一個肺炎也能要瞭嬰兒的命,所以生下來不代表就能成活,很多嬰兒是在出生一年或者幾年後才夭折的。而楊傢生育的子女卻個個健康,根本沒有一個遇到過這個問題,現在夏潯四女一子,個個無病無災,活蹦亂跳地長到現在,這在其他的豪門世傢是不可想象的。

別人除瞭恙慕,隻能把這歸結成楊傢風水好,祖上福蔭深厚,就連夏潯的妻妾們也這樣以為。

夏潯倒有不一樣的想法,他估計是自己身體的原因。在現代,他已打過各種各樣的疫苗,也經歷過各種各樣從古到今已經變異的越來越厲害的病菌,所以當他回到六七百年前的世界時,抗病能力遠比這個世界的人要高的多,他的子女很可能繼承瞭他的這種體質。

茗兒正跟謝謝竊竊地聊著天,看他走進來,向他嫣然一笑。

白衣如雪,美人如玉。

茗兒不著粉黛,坐在那兒,似花枝初綻,窈窕輕靈。

她的身體曲線苗條而流暢,雪膩嬌美的姿容比少女時候多瞭幾分豐腴和圓潤,如同秋季葡萄架上掛著的葡萄,飽滿豐潤,晶瑩剔透,從骨子裡透出一種成熟水靈的少婦風韻。

謝謝卻是另一種風格,媚麗鮮妍,嬌靨嬌艷,肌膚白裡透紅,眼波流轉間,便有一種風情萬種的嫵媚。

其他幾女,也是各具風情,滿堂嬌花,盛開妍艷。

夏潯在茗兒旁邊的椅上坐瞭,輕輕咳嗽一聲,說道:“近日,我打算離京一趟。”

幾位愛妻的目光刷地一下向他投來,就連茗兒的目光也變得敏銳起來,夏潯笑瞭笑,說道:“放心吧,這一遭,沒什麼危險。”

幾個女人還是沒有說話,夏潯苦笑道:“我思索再三,這件事如果好好運籌一樣,當真是無限功德……”

茗兒道:“你覺得應該去,那就去吧!”

夏潯看向她,茗兒柔聲道:“男人就是這樣,在其位,謀其政,沒有哪個女人會希望自己的男人是個庸碌無能之輩。爹爹當年也是這樣,大江南北、黃河上下,西至嘉峪關外,北至哈爾和林,轉戰天下,一生戎馬,在傢的日子屈指可數。

比起娘親來,我們已經幸福多瞭。男兒志在天下,從嫁給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甘於淡泊、老於床榻的平庸男子,你這一生,註定瞭風從雲起、豪氣崢嶸!我喜歡你、嫁給你、甘心做你的女人,不正因為你的不平凡麼?”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夏潯激動地看著茗兒,又徐徐看向梓祺、謝謝和西琳諸女,每個人望向他的目光都是那麼溫柔,充滿瞭理解和信任。

謝謝道:“不管你去做什麼,隻是……你要照顧好自己,為你牽腸掛肚是應該的,隻是莫要讓我們再為你那般擔心!”

夏潯爽朗地一笑,說道:“你們放心,不會的!”

梓祺白瞭他一眼,冷哼道:“可有一點,得先說在頭裡。咱們傢的房子都快住滿瞭,你這趟出去,可別再帶個女人回來!”

夏潯急急表白:“有麼?有麼?除瞭去東海那一回,我可曾往傢裡帶過一個女人?”

一眾妻妾,俱都向他投以懷疑的目光。

夏潯舉起右手,莊嚴地道:“我以我的信譽保證!”

眾女一齊嗤之以鼻:“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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