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幕僚李白

作者:高月 字數:3550

三天後,李俅率領近三百名武士,押送著一百多條滿載著錢財漕船離開瞭江都,返回瞭長安,與此同時,揚州太守盧渙在潤州曲阿縣抓捕瞭鹽梟杜泊生,另外在曲阿縣杜傢的一處農莊裡起獲瞭價值二十餘萬貫的金銀珠寶,揚州的鹽梟爭奪案,最終以太守盧渙的大獲全勝而告以段落。

這天上午,李慶安率軍回到瞭軍營,一回來,他的親隨王大郎便找到他訴苦。

“將軍,你去看看吧你的幕僚李先生著實令人頭疼。”

“他怎麼瞭”

李慶安笑著走進李白的文書房,房間裡沒有人,彌漫著一股濃濃的酒味,雪白的墻上寫滿瞭靈感而得的詩句,桌案上亂七八糟地堆放著一尺高的訓練記錄,這都是尚未整理的原始記錄。

“將軍,他已經整整四天沒有做事情瞭,你看這文書堆放得,我拿給他時都是一一按順序排好,可是在他這裡全亂瞭,根本就分不清楚哪些是三天前的,哪些是今天的。”

“這也沒關系,整理一下就好瞭。”

李慶安並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他向裡屋看瞭看,裡面也沒有人,不由笑問道:“他人呢,在哪裡去瞭”

“將軍,他天天喝得酩酊大醉,昨天晚上帶瞭兩瓶酒要進軍營,軍士不讓,他便醉倒在軍營門口睡瞭一夜,今天上午回來時,我告訴他,將軍可能要回來瞭,讓他趕緊整理,他卻把我大罵一頓,說瞭很多難聽的話。”

“他說瞭什麼”李慶安十分有興趣地問道。

王大郎忿忿道:“他說堂堂的翰林供奉,焉能做文書小吏,還說大丈夫當持三尺長劍戰死沙場,也不能為五鬥米屈身。”

李慶安啞然失笑道:“是不是你給他的錢太少瞭,他心存抱怨。”

“將軍,天地良心啊他問我要的錢還少嗎第一天我便按將軍的吩咐給瞭他一百銀子作安傢費,第二天,他又問我要瞭三十貫酒錢,說請長安詩友喝酒,第三天,他又要去五十貫,說是一杯濁酒五萬錢,將軍說過,他的酒錢盡管給,我就給瞭,可今天上午,他說囊中已空,問我要二百兩銀子,說腰無十萬貫,何以居揚州一去就至今未回,將軍,隔壁的兩個書吏每月也不過掙兩貫錢,而他可好,什麼事不做,還譏諷人傢胸無大志,哎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瞭。”

“那他在哪裡喝酒”

“誰知道呢青樓酒肆都有他的身影。”

就在這時,一名大門當值的軍士跑進來道:“將軍,門口有一個青樓的掌櫃找你,說是來討錢的。”

“他奶奶的,幸虧這幾天我不在。”

李慶安笑罵一聲,快步向門口走去,剛走出門,他又探頭對王大郎道:“把訓練的文書依舊交給兩位書吏整理,給他們每人加一貫錢的月俸,讓他們盡快把前幾天的記錄整理出來。”

說完,他大步向軍營門口走去,軍營外,一名中年男子正愁眉苦臉地站在門口,見李慶安出來,他連忙上前點頭哈腰陪笑道:“小人是梨花樓的二掌櫃,鄙人姓江,請問有位叫李青蓮的文士是否是軍爺的手下”

“不錯,他是我的屬下,他怎麼瞭”

“軍爺,他喝醉瞭,欠下兩貫酒錢,他讓我來軍營要。”

“他身上不是有二百兩銀子嗎”

掌櫃苦笑一聲道:“軍爺,那二百兩銀子他隨手賞給文記鳳綺瞭,他現在身上分文沒有。”

李慶安忽然覺得自己的頭也有點大瞭,二百兩銀子隨手賞人,最後卻連兩貫酒錢也拿不出。

“好吧我去看看他。”

李慶安翻身上馬,帶瞭幾名隨從,跟著江掌櫃而去。

梨花樓是江都城中有名的記館,占地廣闊,由五棟典雅的三層小樓組成,裡面有彈琴唱歌的藝記,有能寫詩作賦的文記,當然,也有美貌如花、善討男人歡心的名記,紅錦衣、綠羅裙,鶯鶯燕燕,脂香撲鼻,李慶安隨掌櫃上瞭二樓,才到樓梯口,便聽見李白仰天長嘆,“想我李翰林當年何等風光,金樓玉閣天子堂,錦衣烏靴紫龍裳,可如今卻淪落為一個小小四品武官的文吏,悲乎哉”

李慶安無可奈何地苦笑瞭一聲,這個李太白

“太白兄,既然是明珠投暗,那不如舍瞭這卑職,跟我去金陵吧”旁邊還有另一人說話的聲音。

李慶安一怔,怎麼還有一人他向掌櫃疑惑地望去,旁邊一名夥計道:“這個人也是剛剛趕來的,姓崔,據說是你先生長安的詩友。”

他走上樓梯,隻見兩人坐在窗前飲酒,身邊各有一記相陪,李白已經有八分醉意,可依然不肯舍杯,他摟著文記的香肩挑眉笑道:“說起金陵,我倒想起崔顥來,他寫下瞭此地空餘黃鶴樓,白雲千載空悠悠,堪為千古絕唱,我當去金陵懷古,寫一首與他比肩的詩作,下次長安相會時,也能在他面前挺直腰。”

他對面人大喜,“太白兄肯跟我去金陵嗎”

“當然去,去瞭金陵,我還想去會稽吊唁賀知章,再一睹吳越美人風情。”

“太白兄要向我辭職麼”李慶安笑著走瞭上來。

李白一回頭,愣住瞭,對面之人連忙起身施禮道:“在下崔成甫,見過李將軍。”

“呵呵崔兄是太白兄的詩友麼”

“正是,我從山東一路追來,好容易才找到他,我打算邀太白兄去金陵,還望李將軍放他一程。”

“不用求他我本天地一蒼鷹,隨心所欲四海遊,我要去哪裡,誰能攔得住我就是當今天子也不行。”

李白已經醉意熏熏瞭,他給李慶安倒瞭杯酒,笑道:“李軍爺,這杯酒是我敬你,多謝你這些天的照顧。”

李慶安從隨身的皮囊中取出一錠黃金,放在桌上道:“這是黃金五十兩,算是我給太白兄的盤纏,祝太白兄一路順風。”

李慶安對崔成甫點點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將酒杯一扔,大笑著走下樓梯,遠遠的,隻聽他高聲吟道:“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李慶安心中著實有些不爽,他知道李白早晚要走,沒人能羈絆住他,可是李白卻是因為委身給他這個四品中郎將當幕僚而感到不滿,這就讓他十分鬱悶瞭。

他騎馬向軍營而去,離軍營老遠,他便看見身著一襲紅裙的明珠在軍營門前來回徘徊,神情頗為沮喪,李慶安翻身下馬,走上前笑道:“怎麼不高興,誰欺負你瞭”

“爹爹命我明天回長安,我來向你告別。”明珠撅著嘴嘟囔道。

“回長安是好事啊那有什麼不高興,過幾個月我也要回去,到時我還請你喝酒。”

“真的你說話算話”

“我堂堂的四品中郎將,還會騙你這個小娘不成”

李慶安拍拍她的臉笑道:“乖乖回長安去,不要再亂跑瞭。”

“嗯對瞭,我爹爹讓我請你去吃飯。”

“什麼時候”

“就是現在,去吃午飯。”

李慶安看瞭看天色,已近中午,便欣然笑道:“那好吧我這就跟你去。”

李慶安沒有進軍營,便直接調頭又進瞭城,獨孤浩然官邸離州衙不遠,是官府的房產,占地約十畝,給獨孤浩然居住。

獨孤浩然的妻女都在長安,但在揚州,他卻有一名小妾跟隨,照顧他的起居生活,這就是妾文化盛行的潛臺詞,官員不可在本地為官,妻子要留在傢鄉侍奉公婆,男人身邊沒有人照顧不行,所以必須要有個女人,而為瞭照顧傢鄉妻子的情緒,所以這個女人的地位必須要遠遠低於傢妻,於是妾便應時而生瞭。

獨孤浩然是揚州長史,揚州的諸多瑣碎雜事皆由他來處理,因此公務十分繁重,這段時間春耕大忙,他幾乎天天蹲在田間地頭,直到這兩天,他才稍稍松一口氣,正因為有他這個長史處理政務,盧渙才能全身心地投進鹽案之中。

今天是他小女明珠回長安的曰子,他特地請瞭李慶安傢裡小酌,同時也是為女兒送行。

“李將軍,多謝你這些天對小女的照顧,來這杯酒我敬你。”

獨孤浩然端起酒杯對李慶安笑道,他並不糊塗,女兒眼神中流露出的對李慶安的那一絲依戀使他心領神會,這個李慶安不錯,精明能幹,來揚州一個多月,漂亮地解決瞭鹽案,他心中對李慶安也有瞭幾分好感。

李慶安連忙回禮,“不敢應該是我敬獨孤伯父。”

旁邊的明珠眉頭一皺道:“爹爹,你們就不要你敬我,我敬你瞭,喝酒爽快一點不好嗎弄得讓人難受。”

“呵呵明珠說得有理,咱們就爽快喝酒,不用那麼多禮節瞭。”

兩人笑呵呵將酒一飲而盡,獨孤浩然又問道:“李將軍,傢鄉在哪裡”

“我老傢洛陽,父母早亡,從小隨祖父在西域長大,走南闖北,對老傢的事情早已淡忘瞭。”

“哦原來如此,那不知李將軍是否婚配”

“爹爹,你問人傢這個做什麼”明珠臉羞得通紅,臉上有些掛不住瞭。

“你這丫頭,和你有什麼關系你激動什麼”

李慶安連忙笑道:“我還沒有成婚,邊疆戰事頻繁,無暇考慮終身大事。”

“我隻是隨意問問,來喝酒。”

兩人又喝瞭一杯酒,獨孤浩然沉吟一下道:“我今天上午接到明珠祖父的快信,說我有可能被任命為江淮都轉運使,賢侄以為這消息是否屬實”

李慶安一怔,盧渙的彈劾奏折六天前才送出去,不可能朝廷就做出決定,他心念一轉,他明白瞭,這一定是李林甫做的手腳,保慶王,用劉長雲做犧牲,獨孤浩然曾任太子中允,他女兒又為李隆基和親身死,在李隆基那邊也容易通過,這樣一來,汰漬檔在揚州便算大獲全勝瞭,無形中提升瞭自己的功勞。

想到這,李慶安微微一笑道:“劉長雲牽涉進瞭杜泊生鹽案,證據確鑿,估計官帽難保瞭,伯父熟悉揚州情況,任江淮都轉運使,消息應該屬實,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最遲一個月,朝廷的正式任命就會下達,恭喜獨孤伯父瞭”

獨孤浩然大喜,李慶安深知鹽案底細,既然他這樣說,那一定是真的瞭,都轉運使一般都是從三品高官擔任,自己若升為此職,將來入相也有希望瞭。

“來我再敬李將軍一杯,明珠,你也替為父敬敬李將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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