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倚鳳殿,宦官和宮女進進出出,異常忙碌,神情都頗為緊張,幾名禦醫拎著藥箱匆匆地走出瞭內殿,隱隱聽見沈太後焦急地詢問,“張太醫,我皇兒怎麼樣呢”
“問題不是很多,受瞭風寒,多休息幾天就好瞭。”
唐朝的少年皇帝李適病倒瞭,昨天是三月三上已節,是大唐踏春賞花的傳統節曰,李適少年心姓,忍耐不住明媚春光的誘惑,便在大明宮龍池裡坐船遊玩,不料上岸時腿一軟,竟跌進湖裡去瞭,眾人將他救起,又送去換瞭衣服,原以為擦拭幹身子便好瞭,不料到瞭夜晚便發起瞭高燒,渾身滾燙,情況十分危急,十幾名太醫折騰瞭一夜,終於將李適的病情穩定瞭下來。
內殿裡十分安靜,彌漫著濃鬱的藥香,李適在床榻上昏昏而睡,帳簾垂下,十幾名貼身宦官站在一旁,他們守瞭一夜,皆已疲憊不堪瞭。
太後沈珍珠坐在床榻前,兒子的病情已好轉,她一顆心放心,這時她才感覺自己已疲憊難耐,難以支撐下去瞭。
沈珍珠便站起身對眾宦官宮女道:“隻留兩個人便可以瞭,其他人都去休息吧”
兩名宦官留下,其餘人都紛紛退瞭下去,各回自己的房間歇息去瞭,在這些宦官中,有一名最年輕的小宦官,名叫陳弘志,他從昨天下午陪同李適上船遊玩,一直忙到現在,著實已經累得難以支撐瞭,聽見太後放他們走,他第一個便走出瞭內殿,急匆匆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大明宮原本有李隆基的嬪妃數萬人,在李豫登基後,便放出宮瞭大半,宦官宮女也放走瞭不少,使得本來有些擁擠的大明宮變得空曠起來,許多地位稍高的宦官宮女,都有瞭自己獨住的房間。
陳弘志今年隻有十七歲,進宮已經七年瞭,按理,他不再是一個新人,但因為他年少,按大明宮論資排輩的順利,他若想出頭,至少還得再熬十年以上。
由於陳弘志聰明伶俐,特別善解人意,再加上他年紀和李適相仿,便被李適看中瞭,成瞭他的玩伴,李適在讀書之餘,便帶著他一同在大明宮各處遊玩,原本地位卑微的小宦官陳弘志一躍成為瞭少年皇帝身邊的紅人,將來皇帝獨自執政後,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陳弘志的住處離倚鳳殿不遠,是一處比較僻靜的院子,院子裡住著七八個宦官,因現在時辰尚早,其他人都沒有回來,院子裡顯得十分安靜,陳弘志已經疲憊不堪瞭,他東倒西歪地回到自己屋前,取出鑰匙剛要開門,卻忽然發現門沒有鎖,難道是自己昨天忘記瞭嗎
他心中頓時緊張起來,昨晚一夜未回,會不會被人偷瞭他的錢物,他推開瞭門,卻忽然從屋內伸出一隻手,一把將他揪瞭進去。
陳弘志嚇得魂飛魄散,睡意消失得無影無蹤,緊接著後背一陣劇痛,他的後背重重撞在墻上,眼前一陣眩暈,這時,抓他的人松開瞭他,陳弘志慢慢恢復瞭神智,這才發現他的房內有三人,兩名膀大腰圓的宦官一左一右,叉手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他,而正對面卻是名四十餘歲的中年宦官,陳弘志認識,此人便是太上皇身邊的貼身宦官李輔國。
陳弘志頭皮一陣發麻,他們找自己做什麼尤其這個李輔國,心狠手毒,傳說當年死在他手上的東宮宦官不下十人。
“你們有什麼事嗎”
李輔國笑瞭,笑容非常親切,他慢慢走上前仔細打量一下陳弘志,嘖嘖贊道:“果然是一個很能幹精明的後生,難怪聖上那麼看重你呢不錯,不錯”
對方柔和的聲音讓陳弘志一顆心微微放下,他又問道:“李公公,對晚輩有什麼指教嗎”
“指教不,沒有,我們來隻是想問一問聖上的情況,聽說聖上病瞭,我們很關心。”
“回稟前輩,聖上昨晚病得很嚴重,但經過禦醫一夜的診治,熱已經退瞭很多,現在在昏睡中。”
“哦原來是這樣。”
李輔國點點頭笑道:“那你一定很辛苦瞭,一夜守候在旁邊吧”
“是的,我一夜未睡,身子已經疲憊得不行瞭。”
陳弘志的語氣中已經露出瞭一絲不滿之意,他希望他們趕緊離去,給自己一點時間休息,不料李輔國並沒有走的意思,在他的床榻上坐瞭下來,低頭沉思不語。
“前輩,還有什麼事嗎”
盡管李輔國的資格極老,但他畢竟是太上皇身邊的人,不是一個主人,再者,陳弘志在李適身邊非常得寵,他心中便生出瞭一絲驕慢之意,對李輔國的口氣也不太客氣瞭。
李輔國慢慢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著,問道:“陳小公公,你是在趕我走嗎”
“我沒有那種意思,隻是我很累瞭,想休息”
他話還沒有說完,李輔國便給旁邊一名宦官使瞭個眼色,宦官一把揪過他領子,用膝蓋重重地撞擊在他小腹上,陳弘志痛得身子縮瞭起來,隻覺五臟六腑都翻騰瞭。
那宦官又是一拳打在他的左腰之上,將他打翻在地,緊接著兩名宦官拳打腳踢,打得陳弘志死去活來,連聲哀求饒命。
“爺爺饒我啊饒瞭我吧”
李輔國冷冷地看著他被打,他心裡有數,對付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宦官,拳頭就是最好的教訓,當年他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
“當心,別打他的臉。”
他不時提醒宦官,等打得差不多瞭,他才做瞭個手勢,兩名宦官又退到一旁,李輔國腿一翹,陰陰笑道:“陳小公公,你還想趕我走嗎”
“不晚輩不敢瞭。”陳弘志呻吟著,含糊不清地道。
“諒你也不敢瞭,換一件衣服吧隨我去見太上皇。”
李適落水生病的消息,李亨其實在第一時間便知曉瞭,他在大明宮內有人,隨時可以得到最新的情報,但他需要一個李適身邊的心腹,他已經觀察瞭很久,這個陳弘志便是最合適的人選,在他桌上有一份關於陳弘志的詳細情報這個陳弘志是新豐縣人,其母親早逝,父親和兄長遊手好閑,在他十歲時便把他送進瞭宮中當小宦官,這個陳弘志對父兄恨之入骨,入宮後便再也沒有去探過他們。
這使得一向喜歡用傢人做把柄的李亨倒有點難辦瞭,但李亨也發現瞭這個陳弘志的弱點,他有點小偷小摸的勾當,在他的房間裡,發現瞭不少皇帝李適的東西,包括書桌上鎮紙的一件極品碧玉貔貅鎮紙和幾件金玉擺設,這當然不是李適賜給他,當時那碧玉貔貅丟失時,很多宮人都被拷問,誰會想到,竟然是被這個陳弘志偷走瞭。
李亨冷冷一笑,收拾一個小小的宦官,還不容易嗎
這時,李輔國走瞭進來,道:“殿下,他來瞭。”
“帶他進來”
陳弘志被帶瞭進來,他臉上沒有傷,走路缺一瘸一拐,臉上因驚懼而變得蒼白,這裡不是大明宮紫宸殿,而是雍王府李亨的傢中。
哆哆嗦嗦地跪下,磕頭道:“卑奴叩見太上皇。”
李輔國在身後給李亨做瞭個手勢,意思是說,已經收拾瞭這個陳弘志,李亨便點瞭點頭,道:“知道為什麼要把你叫來嗎”
“卑奴不知。”
“哼你不知,那你房內的碧玉貔貅是從哪裡來的”
李亨的話使陳弘志一腳踩空,心墜入瞭深淵,那碧玉貔貅和其他金玉擺設他是藏在一個鐵盒子裡,又在床下挖瞭一尺深的坑埋瞭起來,神不知鬼不覺,怎麼會被他們發現,他身子一軟,跌坐地上,渾身顫抖不止,這件事若被嫉惡如仇的沈太後知道瞭,他必死無疑。
“太上皇饒命”
“你想讓我饒你一命嗎”
李亨俯下身盯著他,徐徐道:“你要知道,我殺你就像殺一隻般容易,你想活命,就得乖乖地替我辦事。”
這時,陳弘志已經明白過來瞭,太上皇是拿這件事敲打自己,他是另有目的,陳弘志低下瞭頭,一言不發,他知道,太上皇要他辦的事,必然是艱難無比,他心中開始有瞭另一種害怕。
李亨笑瞭,安撫他道:“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去做什麼很可怕的事情,不會讓你為難。”
“太上皇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我不希望我那孫兒的病好得太快,我想讓他再病幾天。”
“就這一件事嗎”陳弘志聲音顫抖著問道。
“是的,就這一件事,你隻要做好瞭,我就不會再麻煩你,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你繼續過你的小曰子,我呢也不會再打擾你。”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是堂堂的太上皇,雖然不是金口玉言,但也是一言九鼎,你就放心吧”
陳弘志無奈,隻得咬牙答應道:“好吧我有辦法讓他再病幾天,隻求太上皇恪守諾言。”
李亨細長的眼瞇瞭起來,淡淡一笑道:“那是當然,我會恪守諾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