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兵發漢中

作者:高月 字數:5032

天還沒有一絲亮色,夜色依然深沉,五更時分,李慶安悄悄起床瞭,這是他多年的習慣,不管是什麼曰子,五更時都要起床,他動作很輕,不想驚動身旁的佳人,微弱光線中,他又仔細看瞭看他的這個新婚嬌妻,她是如此的年輕美貌,她的頭發黑得像烏玉一般,眼睛像羚羊的眼睛一般溫柔,她那富有古希臘雕刻之美的手指,輕盈飄逸的身材,和一雙勻稱豐滿的雙腿,她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美,是那麼充滿瞭朝氣。

佳人曼妙的身姿使他忍不住伸手去輕輕愛撫,裴婉兒嗯的一聲睜開瞭眼睛,她其實幾乎一夜未睡,她在四更時睡著瞭,愛郎的撫摸使她又一下子驚醒,她連忙要起身,愛郎起床瞭,她必須要伺候他梳洗,這是母親再三給她說過的事情,是做新婦的本分,但渾身的軟弱無力卻使她坐不起來,李慶安笑著將她按住瞭,“繼續乖乖睡覺,我不用你伺候。”

此時,裴婉兒心中充滿瞭告別少女時代的失落,又使她對李慶安充滿瞭依賴,這個男人就將是她一生的依靠瞭,她不想他離開自己,渴望著他能再陪陪自己,女人的本能使她抱住瞭李慶安,撒嬌道:“你也別走,再陪陪我。”

裴婉兒的撒嬌使李慶安想起瞭她昨晚的羞澀,本來他也喜歡這個女人,但昨晚上,他有點過分瞭,他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情緒,似乎在折磨她時得到瞭某種快感,但現在,李慶安的心中生起瞭一絲歉疚,便摟住她笑道:“我不走,我隻是出去走走,習慣瞭這時候起床,去呼吸一下清晨的空氣,你繼續睡吧”

他俯下身在她唇上親瞭一下,便起身出去瞭,這一吻竟使裴婉兒心中充滿瞭幸福感,昨夜的痛楚和心中的茫然此時都統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終於有瞭一種做人妻子的感覺,一種感動的淚水充滿瞭她的眼中,再也無法入睡,坐瞭起來,夜色依然很黑,但她已經無心入睡,她開始梳理自己長長的頭發,今天她要入宮去接受冊封,那個曾經讓她無比反感的誥命,此時她的心中也開始期盼起來,她的腦海裡全部都是李慶安的影子,那是她的丈夫,她一生的依靠。

李慶安簡單地將頭發挽瞭發髻,走出瞭蓬萊閣,外面的空氣十分清新,帶著一種湖水的腥味,又有一絲寒意,風撲面而來,李慶安頓時感覺到瞭神清氣爽,他走到湖邊,長長地伸瞭個懶腰,他喜歡這面湖水,喜歡這座湖中的島嶼,什麼時候他給自己請上幾天假,將自己關在蓬萊閣好好思考幾天,現在他需要思考的時間。

這幾天李慶安為崔傢之事頗費心神,為瞭遏制裴傢的坐大,他需要給裴傢找一個對手,崔傢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但是他不要崔渙,他要崔平來掌控崔傢,這樣,崔傢才會成為他忠實的獵犬,但崔傢的遲遲不肯答復又讓他感到瞭一絲不安,李慶安也知道,這些世傢之所以數百年不倒,就在於它的風骨,在於它的獨行特立,絕不會輕易成為當權者的工具,大唐建國百年,從來就沒有見崔裴等世傢在皇權面前彎過腰,他著實有一點擔心,崔渙是否會在他的威脅和壓力下讓步。

“大將軍”

身後有人在叫他,李慶安回頭,見一艘小船駛近,船上是他的一名負責送信的親兵,李慶安快步迎瞭上去,“什麼事情”

“回稟大將軍,昨晚崔平送來急信,他說請大將軍立刻看信。”

“信在哪裡”

李慶安的心中有些不安起來,親兵取出一封信,遞給瞭他,果然是崔平的筆跡,但行筆匆匆,顯得非常倉促,看得出他寫這封信時,心中很急,李慶安打開瞭信,隻見裡面隻有一句話,族祭推遲到明年正月,族長已正式決定將崔傢傢主之位移交給崔寧。

李慶安長長出瞭口氣,目光復雜地望著湖面,果然被他猜對瞭,崔渙不肯向他屈服,世傢的風骨,他真的領教到瞭,李慶安拳頭漸漸捏緊瞭,很好,他倒要看看崔傢的風骨能硬多久

崔渙也是一夜未睡,昨晚他終於做出瞭重大的決策,他召集二十餘名崔傢的重要人物開瞭一個短會,短會的內容隻有兩條,一是族祭推遲四個月到新年,其次是他辭去崔氏傢主之職,而把它讓給瞭比自己年輕十幾歲的崔寧,這就是他最後的決定,寧可崔傢敗落,也絕不做皇傢走狗,李慶安想利用崔傢來對付裴傢,他不幹。

天邊已經有瞭一線微明,乳灰色的晨霧籠罩在崔府的後花園中,崔渙背著手在花園裡散步,此時他的心情十分平靜,充滿瞭閑情雅致,他從二十歲考中進士入仕開始,在官場上已經打滾瞭近四十年,他知道跟上位者共玩權力遊戲的後果,或許崔傢會一時獲利,多有幾個崔傢子弟能入仕為官,也會有幾名崔傢骨幹進入大唐權力中樞,但以後呢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一旦崔傢成為李慶安的走狗,就不會再有翻身之曰,那時崔傢的風骨,使崔傢能挺立數百年的脊梁被打斷瞭,那崔傢真的就毀在他手上瞭。

不僅如此,目光深遠的崔渙更看到瞭另一種危險,現在是李慶安需要得到世傢的支持而上位,而一旦他掌控瞭大唐江山後,他必然會對世傢下手,這一點不容質疑,大唐皇帝從來不會允許世傢坐大,唐高宗借武則天之手鏟除王傢,中宗的韋後倒臺後,一度最強勢的韋傢遭到殘酷的清洗,那下一個會是誰是裴傢還是他崔傢,這一點,崔渙非常清楚,和李慶安走得太近,未必是一件好事

在後花園走瞭一圈,他的意志更加堅定瞭,李慶安若要清理崔傢就讓他去,崔傢自有艸守,幾百年來,崔傢屹立風雨而不倒,又豈會在乎一次兩次的挫折

回到瞭書房,崔渙鋪開瞭一張紙,他提筆沉吟瞭片刻,便揮毫在紙上寫下瞭辭呈二字。

天漸漸地亮瞭,一個消息在朝廷內部迅速傳播,禮部尚書崔渙以身體原因辭去瞭政事堂的相國之職,消息震動瞭朝廷,政事堂隨即召開瞭緊急會議,會上以表決的方式,接受瞭崔渙的辭呈,同時政事堂又采納瞭裴遵慶的提議,接受門下侍郎崔平入閣,取代瞭崔渙在政事堂中的地位。

這個消息著實讓很多有心人感到驚訝,崔渙將傢主之位讓給瞭崔寧,而他的相位卻被崔平得到,這裡面是不是有某種不可告人的隱秘呢但是,隨著來長安參加族祭的人都紛紛離開瞭長安,崔寧私通南唐之罪也不瞭瞭之,就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各種猜測也難以維持下去,隨後崔傢便沉寂瞭。

又過瞭一天,禦史中丞宋藉彈劾漢中節度使李奐私通南唐,已經向南唐效忠,政事堂當即下旨,召李奐入京應對,但李奐卻強硬地拒絕瞭政事堂地旨意,並公開放言:將在外,朝廷旨意有所不受。

李奐的強硬態度激起瞭滿朝的憤慨,李慶安便正式向政事堂提出瞭進攻漢中,將對南唐的防禦推到漢中一線,這個提議得到瞭政事堂的批準,並授權李慶安全權策劃漢中之戰。

李慶安隨即任命安西節度副使李嗣業為征南大元帥,率四萬安西軍征討漢中,又命隴州、岐州、鳳州等三州分攤後勤,戰爭的序幕又一次緩緩地拉開瞭。

咸陽大營外,四萬餘安西軍將士列隊整齊,旌旗招展、盔甲鮮亮,刀戟漫天鋪開,儼如黑森林般的密集,李慶安在李嗣業的陪同下,緩緩起騎馬從隊伍旁走過,這時,李慶安調轉馬頭,面對著數萬安西將士,四萬安西軍陣內鴉雀無聲,每一個士兵都抬頭凝視著他們的主帥,目光中充滿瞭堅毅之色。

“安西軍的將士們”

李慶安的聲音十分低沉,但他的每一句話都傳到瞭每個士兵的耳中,“我並不認為攻打漢中是一件艱苦卓絕的任務,你們身經百戰,比漢中軍更強大十倍的軍隊你們也戰勝過,所以你們戰勝瞭漢中軍是勝之不武,沒有任何可以炫耀的資本,但你們也可以用這場戰役告訴天下人,安西軍的真正實力,我隻給你們十天的時間,對隻有十天,從現在開始算,十天後,我會再來此處接受你們的凱旋,你們就算晚瞭一刻鐘,那你們也是恥辱的失敗,若失敗瞭,主將降三級,全軍罰俸一年,若成功瞭,那麼你們不僅會得到重賞,而且你們每個人都會得到大唐百戰之軍的金質英雄勛章,好瞭,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讓你們的實際行動來證實安西軍的實力,我們才是天下第一軍。”

說到這裡,李慶安舉起瞭右臂,凝視著四萬將士的眼睛,四萬將士猛地揮臂大喊:“必勝必勝”

喊聲震天動地,李慶安的臂膀向西一揮,“出發”

一隊隊的安西軍將士列隊出發瞭,騎軍、弓弩軍、重裝步兵,浩浩蕩蕩,殺氣騰騰,上萬頭駱駝裝載著各種輜重,跟著隊伍後面向西進發,李慶安和李嗣業騎馬並駕而行,他見李嗣業一臉凝重,便笑道:“怎麼,十天的壓力太大嗎”

李嗣業毫不掩飾自己的擔心,便點瞭點頭道:“是的,我們從駱谷道入漢中,從這裡到駱谷道,再從駱谷道到漢中,最快也要三天時間,這樣一來一去,路上的時間就用去瞭六天,我們實際的作戰時間隻有四天,確實有點緊張瞭,我被降職倒是其次,我擔心會影響士氣。”

“放心吧你們能在四天內拿下漢中,我心裡有數,我不會隨意給你們施加壓力,辦不到的事情我絕不會提,你隻管放開手去作戰,不要有任何顧忌,也不需要用什麼奇兵,隻要註意斥候情報,不要被漢中軍打瞭伏擊就行。”

李嗣業見李慶安十分自信,他心中也略略心安,他忽然又想起一事,便問道:“那拿下漢中後怎麼辦不會讓我們長駐漢中吧”

“怎麼會呢我還要你們去打安祿山呢”

李慶安笑瞭笑道:“我已經安排好瞭,到時崔光遠會率三萬人來接手漢中防務,由他出任漢中留守。”

這時,一名騎兵飛馳而來,對李嗣業稟報道:“李將軍,中軍要出發瞭,請將軍歸隊”

“好吧”

李嗣業抱拳對李慶安施禮道:“大將軍,我這就出發瞭。”

李慶安抱拳回禮,“一路保重,祝旗開得勝”

“駕”李嗣業猛抽瞭一鞭戰馬,向西疾奔而去,李慶安望著他的背影,淡淡地自言自語道:“十天,你們若十天內歸來,那你們將無愧於天下第一軍的稱號。”

漢中位於終南山以南,隸屬於山南東道,狹義上的漢中隻包括梁州、洋州和金州,以梁州為中心,其中梁州的南鄭縣是漢中地區的政事、文化和軍事中心,城池高大深闊,若聚以重兵和充足的糧草,南鄭縣至少可以防守半年以上。

漢中山高林密,地勢陡峭,自古便是行軍艱難之地,易守難攻,不僅是巴蜀防禦北方軍的重要門戶,同時也是巴蜀軍北上的主要障礙,諸葛亮七出祁山,很大程度上就是無法順利逾越漢中,但東漢以後,關中前往漢中的道路已經不像從前那樣簡單,尤其子午道、駱谷道、褒谷道三條道路進行大規模修葺,使它們成為瞭穿越終南山的捷徑,從長安到漢中南鄭最快隻要三天便可抵達,可以一次姓通過十萬以上的大軍。

目前漢中的主將是節度使李奐,李奐身高七尺,肩膀寬闊,使用一桿一百二十斤重大鐵槍,槍法精奇,堪稱一員猛將,他是李唐宗室,十分看重宗室的血統,他一直認為李亨才是李唐宗室正統,而長安所立幼帝,不過是李慶安玩的把戲,遲早要被李慶安篡位,而李慶安是隱太子的後人,怎麼可能讓他繼承大統

正是這個原因,李奐名義上歸屬長安政事堂,但實際上已經向成都李亨效忠。

李奐並不傻,當他被禦史臺彈劾,政事堂命他進京應查時,他便猜到是李慶安要向他動手瞭,隻不過要找一個光面堂皇的理由,不敢他去不去,一場南攻漢中的戰爭都不可避免地要爆發瞭。

李奐手中有三萬軍隊,可以和安西軍一搏,同時他派人赴成都緊急求救,數百斥候被他派出去打探安西軍的消息。

這天下午,李奐接到情報,安西軍大隊約四萬人從駱谷道南下,前鋒一萬人已經占領瞭華陽縣,並在那裡駐紮。

華陽縣位於洋州境內,距離南鄭約還有兩百裡,路途崎嶇,峽谷眾多,李奐便陷入瞭沉思之中。

傍晚時分,李嗣業的主力大軍都陸陸續續抵達瞭華陽縣,這是從咸陽出發的第二天,行軍瞭整整兩天一夜,大軍便順利抵達瞭漢中,再從華陽縣前往南鄭,至少還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如果大軍不休息,直接出發南鄭,那麼明天傍晚,大軍便能抵達南鄭縣,這樣就完成瞭三天入漢中的計劃,但李嗣業並沒有著急去完成這個任務,而是命令大軍原地休息四個時辰,三更時分出發。

華陽縣是個小縣,隻有千餘戶人傢,縣城也很小,駐紮不瞭那麼多軍隊,安西的大隊便駐紮在縣城外的一片空地上,幾千頂大帳依次排列,四周豎起瞭巨大的營柵,埋下鹿角、蒺藜,架起瞭六座眺望塔,數十支斥候隊派瞭出去,在方圓十裡內巡邏,戒備異常森嚴。

大營內基本上都熄滅瞭燈,十分安靜,強行軍兩天一夜,將士們都累得筋疲力盡瞭,倒下來便呼呼大睡,隻有李嗣業的大帳依然亮著燈。

大帳內燈火通明,正中擺瞭一張巨大的沙盤,這是漢中各州的地形圖,沙盤上的城池、關隘、道路、軍營等等,都標註得非常清楚,李嗣業正和幾名大將商討作戰的計劃。

李嗣業神情十分凝重,按照沙盤上的標識,他應該遭遇到兩個漢中軍的駐兵之地,一個駱谷關,一個是華陽堡,兩個關隘都應該駐兵五百人,但是他們經過這兩處關隘,卻沒有一個駐兵,而且看到出兩處關隘內原本有駐兵,而現在剛剛撤出沒有多久,這正是蹊蹺之處,說明對方已經知道瞭他們的到來,沒有抵抗,便撤走瞭守軍。

其實拿下駱谷關和華陽堡並不是那麼容易,關隘十分險峻,要拿下它們至少要經歷一番血戰,死傷千人以上,但事實上他們什麼抵抗也沒有遭遇到,這不應該是李奐的風格,難道他是在示弱以誘敵深入嗎

“你們說,我們的下一步行軍該怎麼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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