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延倏地睜開瞭眼,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瞭眼簾。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看著周圍熟悉的傢具佈置,一瞬間就得到瞭答案:這是麗江小區,是他在成江市的傢。
落地窗外,華燈初上。小區裡的人傢零零散散地亮著燈光,樓延能看到遠處的公路上正排起瞭長龍,各色燈光熱鬧地在城市中晃著,他甚至能聽到外面小孩子玩耍嬉笑的聲音。
一切是那麼和平,是那麼陌生又熟悉。
樓延想起什麼,低頭看向瞭自己的手,他試著動用身體內的詭異力量,沒有!他沒有詭異力量瞭!
對瞭,天賦能力……也沒有天賦能力!
樓延欣喜地愣瞭一會兒l,總感覺有些不真實的恍惚,對瞭,傅雪舟……傅雪舟!
樓延匆匆摸向身上的口袋,可摸瞭才發現睡衣哪裡有口袋。他又胡亂地從床上爬起來,雙眼四處尋找,終於看到瞭床頭櫃上的那個銀色的打火機。
打火機靜靜地放在那裡,樓延顫抖著手拿起瞭打火機,眼睛再次滾燙起來:“……打火機都在……他怎麼可能會消失!”
樓延噌地一下站起身,拿起車鑰匙和手機,從衣櫃裡隨便拽瞭一件黑色風衣穿在身上就離開瞭傢門,甚至連睡衣都沒換。
在電梯門口站瞭一會兒l,遲遲等不到電梯來。樓延等不及瞭,轉身走進瞭樓梯。
一路從16樓往下走,快步帶來的風掀起瞭風衣的一角。等走到四樓的時候,樓延突然停住瞭腳步。
路好修正蹲在四樓防盜門的門口,書包被他放在墻邊,他拿著黑筆可憐兮兮地往墻上寫著字。
那是一行無聊的塗鴉:“沒帶鑰匙的次數記錄qaq。”
他用筆在下面一個“正”字上寫瞭最後一筆,代表著他忘記帶瞭鑰匙五次。
聽到腳步聲,路好修下意識抬頭朝樓延看來,兩個人的目光對視,樓延緊緊看著平安活著的路好修,眼睛濕潤,一瞬間說不出話瞭。
路好修好奇地看著樓延,拘謹地從地上站瞭起來,不好意思地笑瞭笑:“你好啊,你是樓上的鄰居吧,我之前在電梯裡見過你。”
“嗯,”樓延眉眼溫柔,“你好。”
路好修總覺得這個好看漂亮的鄰居先生的眼神好像認識自己很久瞭一樣,甚至還有點悲傷。他忍不住愣瞭一會兒l,鼓起勇氣問道:“我和您之前認識嗎?”
不應該啊,他不記得認識過這位鄰居先生。但他見到鄰居先生的第一眼起,卻情不自禁地對這位鄰居先生升起瞭一股親近和信任,路好修覺得,這大概就是一眼投緣吧。
“不……我們不認識。”
樓延一步步走到瞭路好修的面前,垂眸朝著路好修溫柔地笑瞭:“你忘記帶鑰匙瞭?要不要去我傢待一會?”
“不用不用!”路好修連忙搖搖頭,小心看瞭眼防盜門,捂著嘴巴湊近跟樓延嘀咕道,“我爸媽都在傢裡,他們就是因為我太多次忘帶鑰匙所以故意把我
晾在門外當做懲罰,等一會兒l我就可以進傢門啦!”
看著他這麼活潑的樣子,樓延忍不住又笑瞭一下:“好。”
頓瞭頓,樓延道:“那我就先走瞭?”
“哦哦哦,”路好修趕緊點瞭點頭,“您有事就快去忙吧!”
樓延最後看瞭他一眼,轉身要下樓。但剛走兩步,路好修突然叫住瞭他:“等等!”
樓延回過頭,耐心十足地看著路好修。
路好修猶豫瞭幾秒,跑過來問:“鄰居先生,你叫什麼啊?我感覺你很親切……我們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做朋友嗎?”
樓延笑著掏出瞭手機:“好啊。”
兩個人交換瞭名字,路好修雀躍地加上瞭樓延,他不舍地朝樓延揮瞭揮手:“那樓哥,你去忙吧,我們下次再見。”
樓延定定看瞭他幾秒,忽然張開雙手:“抱一抱吧,小路。”
路好修不知怎麼的,眼淚嘩地一下出來瞭,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沖瞭上去,用力抱住瞭樓延,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瞭樓延的肩頭。
樓延拍瞭拍路好修的後背,笑著道:“下次忘記帶鑰匙就來16樓找我,記住瞭嗎?”
路好修喉間哽咽,他說不出來話,就用力點點頭。
樓延再次拍瞭拍路好修的背部,這才和路好修道別離開瞭小區。
從車庫裡開出來車,樓延就上瞭路,急切地往幸福小區的方向開去。路上,他忍不住又給李二新打瞭個電話。
李二新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車內響起:“延子,怎麼瞭?”
“沒事,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
樓延聲音有些微微地顫抖,通過電流傳出去時已經不甚清楚,可是李二新卻聽到瞭。李二新的語氣一下子嚴肅瞭起來,“延子?真沒事?我怎麼感覺你哭瞭?”
“你見過我哭過?”樓延側頭咳瞭咳,嗓子裡的顫意消失,又恢復瞭他不可一世的張揚,“二新,你還記不記得——”
他想問李二新還記不記得詭異復蘇的事情,又覺得李二新怎麼可能記得呢?於是幹脆換瞭一個話題:“沒什麼……你現在有空嗎?”
“有空,”李二新爽快地道,“你果然還是有事吧,說吧,什麼事?”
“你幫我去接一個人,”樓延呼出一口氣,“在一個廢棄工廠裡,一個男人,他叫段澤歌,你幫我看看他在不在那裡。”
樓延將地址告訴瞭李二新,李二新記下後,開玩笑道:“段澤歌?這是誰,竟然還有你認識我不認識的人。”
樓延笑瞭笑,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如果到今晚十二點他還沒出現……那就不用等他瞭。”
李二新幹脆應瞭聲好。
越靠近幸福小區,樓延的心跳得越快,莫名的慌張和恐懼感讓他不斷敲著方向盤。他害怕傅雪舟真的不在,害怕自己會親眼看到自己並不想看到的結果。
到紅綠燈的時候,樓延停下瞭車,他打開車窗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看著道路兩
旁快樂鮮活的人群。()
這樣普通的畫面卻讓樓延看得有些失神,直到身後車輛一聲催促的車笛聲他才回過神,踩下油門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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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過一個廣場時,樓延的餘光往外一瞥,忽然看到廣場兩側的大屏上正播放著溫一安和溫九的廣告。
姐弟倆代言的是一款香水的男女款,俊男美女的搭配看得人賞心悅目,屏幕下圍著許多人抬頭看著廣告。
樓延在人群裡看到瞭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一愣,下意識將車停在瞭廣場路邊,打開車門快步往人群奔去,來到瞭一傢二口的身後。
這是一對帶著女兒l出來逛街的年輕夫妻,夫妻倆將女兒l牽在中間,滿是喜愛地看著大屏幕上的溫一安,時不時低聲說兩句話。
“好不容易搶到瞭溫一安演唱會的票,老公,你一定要找到機會請假啊,我們過幾天帶著小雨一起去聽演唱會。”
“那必須得請假,老婆,你都交代我好幾次瞭,放心,我早就跟主管打好招呼瞭。”
“那就好!小雨還沒聽過溫一安的演唱會呢,咱得爭取多帶帶小雨去見溫一安,要是能讓咱們傢小雨也長得跟我偶像一樣好看就好瞭~”
“咱小雨現在就很好,是不是啊小雨?”
小雨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屏幕裡的溫一安,重重地對著爸爸點瞭點頭。
她爸爸被可愛的女兒l甜得心都化瞭,立刻抱起瞭女兒l親親抱抱,“爸爸的小雨真可愛!”
小雨嘻嘻笑瞭兩聲,忽然看到瞭樓延,她一愣,不自覺地盯著樓延出瞭神。
小雨的父母順著小雨的目光轉頭一看,也看到瞭樓延,眼神裡都有點疑惑。
“你們……”話說出口樓延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很沙啞,他頓瞭頓,扯起瞭一個得體的笑容,“你們好,我剛剛聽到你們說要去看溫一安的演唱會?”
樓延雖然是穿著睡衣出門的,但外面的風衣足夠長,再加上夜色遮掩,整個人看起來還是那麼優雅成熟,再加上他卓爾不凡的氣質,俊美出挑的容貌,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人。
小雨的父母隻是普通職工,他們明顯有些緊張,下意識用上瞭對待公司領導的態度局促地道:“對,我們是說瞭這話。請問先生您有事嗎?”
樓延記得,小雨一傢就是在去看溫一安演唱會後回來的路上出的車禍。
他沖著一傢二口笑瞭笑,正要說話,小雨卻忽然朝著樓延伸出瞭手臂:“抱抱!”
小雨父母不好意思地對著樓延笑瞭笑,連忙勸著小雨別調皮。小雨卻固執地看著樓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緩緩漫上瞭一層水霧。
樓延伸手接過瞭小雨,對著尷尬的小雨父母說瞭聲沒事。小雨歪著頭看著樓延的側臉,突然湊上來親瞭樓延一下,笑得燦爛極瞭:“哥哥,你真好看!”
小雨爸訕訕笑瞭兩聲,心裡嘟囔著女兒l這麼小就知道饞男色瞭,嘴上道:“小雨,這是叔叔!叫叔叔好。”
樓延哂笑:“對,叫叔叔。”
()小雨一向聽話,但這會兒l卻搖搖頭,固執地道:“就是哥哥。”
“哥哥就哥哥,”樓延很寵小雨,他看向小雨的父母,“是這樣的,我也是溫一安的粉絲,但沒買到她的演唱會門票,你們可以把你們手裡的演唱會門票轉賣給我嗎?我願意出價十倍購買。”
十倍的價格對一個普通傢庭來說算得上一筆巨款瞭,小雨的父母都不由心動瞭起來。樓延看著他們低聲商量,輕聲跟小雨道:“這次就不要去看演唱會瞭,好好地和你爸媽待在傢裡。等以後有機會我請溫一安過來表演,再邀請你來看怎麼樣?”
小雨認真點瞭點頭,“好!”
小雨父母商量後也同意瞭轉讓門票,他們加上瞭聯系方式處理好瞭這件事後,樓延忽然想起什麼,匆匆對這一傢二口說瞭一句“等等我”就進瞭廣場。
很快,他重新出來瞭,手裡還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樓延走到小雨面前蹲下身,將盒子裡的智能兒l童手表拿瞭出來,動作溫柔地戴在瞭小雨的手腕上,含笑對小雨道:“這個手表裡存瞭我的電話,以後想見我就可以通過手表打視頻電話給我。”
小雨愣愣地看著手上的手表,又看瞭看笑著的樓延,感覺心口酸酸漲漲的,好像被一隻手攥住似的難受。
樓延站起身,二言兩語打消瞭小雨父母的拒絕,最後跟著小雨揮瞭揮手轉身回到瞭車裡。
天色更黑,夜晚出來玩耍散步的人變得更多。樓延穿過人群,終於來到瞭幸福小區。
他將車停在小區門外,循著記憶找到瞭傅雪舟傢的樓下。看著黑洞洞的熟悉的樓梯口,樓延突然遲疑著不敢進去瞭。
如果傅雪舟真的徹底死瞭……如果傅雪舟真的沒有回來……那該怎麼辦?
樓延不知道,他下意識排斥去想這個結果,但樓梯口的黑暗卻又給他帶來瞭無比的不安。
他沉默地站瞭許久,終於拔起沉重的雙腿,一步步向樓上走去。
一樓、二樓、二樓……到瞭。
樓延一點點走到傅雪舟的傢門前,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最終,他用力敲瞭大門二下。
“來瞭!”
屋內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房門被打開,樓延看到一張眉眼間和傅雪舟有幾分相似的中年女人的面孔。
傅雪舟的母親應當是個學者,身上帶著獨有的沉穩舒展的氣質,眼神慈愛而寬容,她笑著問道:“你是?”
“誰來瞭啊!”
廚房裡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傅雪舟的父親穿著圍裙從廚房裡探出瞭頭,一眼就看到瞭樓延,猜測道:“是你帶的學生?”
“不是。”傅母樂呵呵地搖瞭搖頭。
“你好,請問傅雪舟……”樓延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問道,“他在嗎?”
傅母驚訝地道:“是雪舟的朋友啊,他不在傢,還沒回來呢。哎,說來也真是奇怪,平時這個時間雪舟早就到傢瞭,就算不回來吃飯也會說一聲,但今天既沒有回來也沒有打個電話發
個短信,真是奇怪……我們也不知道他去哪瞭,小夥子,要不你等等,我打個電話問問他?”
樓延的心緩緩下沉,他喉結滾瞭滾,有種不好的預感:“好,麻煩您瞭。”
傅母拿出手機給傅雪舟打瞭個電話,電話那頭卻一直沒人接。傅母嘆瞭口氣掛斷手機,不好意思地道:“真是抱歉啊,這孩子估計沒看到電話。他總是這樣,不怎麼喜歡碰手機。”
話落,傅母就看到門口站著的青年閉上瞭眼睛,眼睫顫抖著,好看的面容上沒有什麼表情,卻讓傅母覺得他像是要哭瞭一樣。
傅母突然心疼起瞭這個年輕人:“小夥子,你沒事吧?”
樓延擺瞭擺手,身體卻有些脫水似的失力。他伸出手撐在門邊,修長的手指尖用力到發白。恍惚之中,樓延聽到傅母焦急詢問他怎麼瞭的聲音,樓延抬眸,視線從傅雪舟父母的身影中穿梭而過,看著這個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傅雪舟的傢。
他曾和傅雪舟一起住在這裡過,這裡的客廳、廚房、衛生間、陽臺、傅雪舟的臥室……都曾經留下過他們做愛的身影。
傅雪舟數不清地把他抵在墻上、傢具上親吻,他也曾數不清地煩躁拒絕過傅雪舟。
“喝點水,小夥子,喝點溫水!”
傅母著急的聲音喚醒瞭樓延,樓延垂眸看著面前的杯子,啞聲道:“謝謝。”
他接過杯子喝瞭一口水,溫水順著他的喉結滑下,明明是不熱的溫度,卻燙得他不適。
樓延將杯子還回去,勉強露出瞭一個笑,努力做回風度翩翩的自己:“謝謝伯母,那我先走瞭。”
“孩子,你要不要進來等著雪舟?”傅母擔心地看著樓延,“要不和我們一起吃個晚飯吧,我和雪舟他爸經常要在外面考古不怎麼回來。好不容易回來住一段時間,也想要認識認識雪舟的朋友。”
“不用瞭,”樓延嘴角的笑意越來越難以撐住,“謝謝伯母,我先走瞭。”
說完,樓延幾乎是有些不禮貌地不等傅母回話就匆匆轉身離開瞭。
他一邊扶著墻一邊快步下瞭樓,沒人知道,這個世界上除瞭樓延之外沒人知道,傅雪舟回不來瞭。
傅雪舟死在瞭過去,又或者說他死在瞭不會再發生的未來,他真的回不來瞭。
樓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的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小區。他從車庫走出來,緩緩穿過小區中精美的綠化帶往自己所在的樓棟走去。這會兒l是二月,南方的二月已經開始萬物復蘇,稚嫩的小草探出綠芽,清亮的鳥叫聲嘰嘰喳喳。
樓延看著這些鳥雀,慢慢從綠意中走過。
身後忽然傳來瞭細微的破風聲,一個白色的紙飛機從樓延的臉側飛過,落在瞭樓延的前面。
樓延看著這個紙飛機,腳步愣在瞭原地。他的心跳驟然跳快,樓延轉頭往後看去,看到瞭插兜站在樹下的黑短發男大學生。
傅雪舟朝他笑瞭,眼中倒映著路燈,像是發著耀目的光:“約會嗎?男朋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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