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婦翁指點,不然黑夫哪能知曉那麼多國朝典故。更新最快”
蘄年宮之議後,出瞭大殿,黑夫追上瞭內史騰,向他道謝。
內史騰看向自己的女婿,摸著胡須道:“是你自己想出的主意,我隻是稍加補益。”
話雖如此,但黑夫知道,若自己不與內史騰通氣,交上的答卷出來的,再想到他的出身,臣就更驚異瞭……”
秦始皇聽出瞭趙高的未盡之言,卻不以為意:“黑夫雖不以文章見長,但他底子卻也不差。“
他指著案上那本厚厚的麻紙線裝書道:“這次回咸陽,黑夫獻上瞭修訂過的《南征記》,全書記瞭三百餘天,十數萬言,雖文字簡樸,卻著實不易。全靠此書,朕才能知曉江南的風土人情。”
“再者,從議尊號時起,黑夫便沒少往禦史府藏室跑,還與柱下史張蒼為友。耳濡目染,一年下來,說話竟也能引經據典瞭。朕問他為何能如此,他回道‘上次封建郡縣之議,陛下令臣去翻書,臣閱後方知蜀侯三叛之事,自慚無知,隻能奮發上進。’”
隨後秦始皇指著趙高道:“說起來,此子的好學上進之心,倒有些像卿。十餘年前,我說卿字醜,卿便日夜練字,不知寒暑,竟成朝中前三甲的書法大傢!”
趙高笑道:“原來如此,假以時日,陛下恐怕又要多一位博士瞭。”
皇帝卻搖頭:“文武全才之士,去做無用的博士,豈不浪費瞭?”
“唯,少府丞可是有封侯之志的。”
趙高嘴上笑著唯唯應諾,心中卻更加忌憚黑夫。
是啊,同他一樣,出身低微。同他一樣,善於揣摩帝心。同他一樣,頗有上進心。
但不同的是,黑夫有紮實的軍功,有新奇的想法,還有讓皇帝稱贊的韜略,這都是趙高沒有的。才多大年紀,就已經對國策指手畫腳瞭,再過些年,那還得瞭?
想到在陳郢時,黑夫不慎露出的殺意,趙高就不寒而栗。
“萬一此子真對我有殺心,到他位高權重時,我豈不隻能坐以待斃?”
可面對黑夫的提議,趙高卻沮喪地發現,真是滴水不漏,開邊、急利、遠謀,都是皇帝關心的事情,再加上政治正確的”固本“之策,讓人無從糾錯。
所以他隻能順著皇帝的話,誇瞭一通黑夫後,似是無意地說道:
“臣隻是奇怪,少府丞本是開拓豫章,戍守江南的別部司馬,建南昌城,請設豫章郡,還曾提議分封子弟去上贛、蒼梧,顯然是支持南進的。可為何在成婚回瞭一趟南郡後,卻突然改弦易轍,認為應當鞏固關中,以西拓胡戎之地為先呢?這不合常理啊……”
說到這,趙高卻又不說瞭,告罪道:“是臣多心瞭,還望陛下勿怪!”
雖然隻是輕輕點到,但已經夠瞭,這當然不會致命,甚至不會影響這次決策,卻能在陛下心中埋下一點疑慮的種子:黑夫也是有私心的,並非完全公忠體國!
耐心一點,花上幾年十年時間,慢慢給種子灌水、發芽,最終也能長成一株兇狠的藤蔓,可將人活活絞死!
想當年,他正是靠瞭這殺人於無形的手段,讓蘄年宮之變的幾位功臣,與陛下離心離德,最終在不同緣由的觸發下,陸續叛國!事後陛下隻會覺得,自己有意無意的提醒,是明目識奸的表現。
秦始皇看瞭趙高一眼,沉吟片刻,卻沒有再提及此事,直到趙高要告退前,皇帝才下瞭一道口諭。
“後日禦駕啟程,出隴關,入隴西郡,既然要離開內史地界,內史騰又年事已高,便不必再隨駕,讓他回咸陽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