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瑤曾不止一次想要對老族長說關於青丘以後滅亡的事,可冥冥之中,法則的力量總是制止她。
各種辦法都試過,根本透露不出一丁點東西。
後來時瑤也放棄瞭。
其實到現在,她都有些質疑現在到底是不是夢境,已經以阿飄的身份在這待瞭很久很久……
原以為在離開前,會一直過著悠閑的阿飄生活,然而意外的是,她親眼目睹瞭青丘被滅。
原本青蔥翠綠,綠蔭遮蔽的青丘,遍地鮮血,地上的九尾狐死傷無數。
饕餮突然破除封印出來瞭。
它狂躁地嘶吼著,頭頂上環繞一團黑霧,本就貪婪的性子,受瞭黑霧影響,更加殘暴,它將腳底下的九尾狐一個個吞進口中。
老族長的桃木杖折瞭一半,胡子上沾著血,一滴一滴往下掉。
守護瞭這麼久的青丘如今被饕餮毀成這樣,他眼角都紅瞭,聲音顫抖,“畜生!”
為瞭將饕餮重新封印,老族長和青丘年長的九尾狐們以身獻祭,全部隕落。
青丘沒剩下多少九尾狐瞭,都是些年幼弱小的。
可這唯一剩下的少部分,也被趕來的其他強大妖怪撕咬吞噬。
青丘九尾狐天生靈脈,吃瞭能精進修為,延綿益壽,現在青丘危難之際,誰都想趁勢打劫,來分一杯羹。
時瑤想阻止,卻根本碰不到那些貪婪的妖怪。
耳邊還留有老族長最後對她說的話。
“一定不要讓九尾夙誤入歧途!”
青丘已不再是凈土。
把饕餮放出來的人,誰都不會想到,竟然是曾經被逐出青丘的蠪侄。
這麼長時間沒見,蠪侄變瞭,又像是沒有變,但身上的偏激似乎更加嚴重瞭。
他身上也有黑霧。
蠪侄在暗處看著,看到老族長以身封印饕餮時,他些許不忍,但是對於九尾夙的嫉妒,已經讓他徹底喪失瞭理智。
九尾夙是他心裡必須要拔出去的一根刺。
控制不住,蠪侄知道有什麼正在侵蝕他的理智,但是他心中的怨憤實在太重,他不想克制,放任黑霧驅使他,放出瞭饕餮,也毀瞭整個青丘。
他知道,這麼做,遠在仙山的九尾夙得到消息,一定會回來。
蠪侄笑得面容扭曲,他就是要九尾夙自毀仙途,自甘墮落,離開仙山。
他得不到的,憑什麼要讓九尾夙得到!
時瑤捏緊拳頭揍他,沖著命門揍,碰不到也揍。
“特麼的你還是人嗎,為瞭一己私心,毀瞭的是整個青丘!”
“老族長這麼多年對你的好,都喂到狗肚子裡去瞭是嗎!”
時瑤也終於知道,祁朗行的執念是什麼瞭。
就是青丘啊。
青丘,他從小生長的地方,他的族人,他的爺爺,在他離開的這段日子,全都被沒瞭,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
蠪侄聽不到,絲毫不覺得愧疚,反而愈發不滿足起來,在外面漂泊太久,經歷弱肉強食,血早就冷瞭。
他是獨一無二的,他要讓所有人都尊敬他,畏懼他,以後也會將整個人間都牢牢掌握在手心。
……
時瑤又昏睡瞭過去。
原以為這一次的疲憊,會讓她撐不住,回到千年後。
但沒想到,再醒來仍舊在青丘。
不知道睡瞭多久,地上原本鮮紅的血,已經幹涸,青丘還是青丘,又像是變瞭一副模樣,它被大火燃燒吞噬著。
百年千年的粗壯樹根,一根根斷裂,燒焦。
青丘之地,自古孕育豐富草藥和靈氣,平日妖怪們畏懼於這裡實力強大的九尾狐,而不敢擅自闖入,現在九尾狐們幾乎都死絕,妖怪們自然不顧一切,沖上來哄搶。
樹林熊熊烈火中,她看到瞭九尾夙。
他又長高瞭,頭發也長瞭,模樣更加精致成熟,身上的氣質卻完全變瞭個樣。
仍舊冰冷,卻不再仙氣飄飄,身上是冷血嗜殺的氣息,額角淌下一滴血,緩緩的,從眼角流到下頜。
無數妖怪都死在瞭他劍下。
蠪侄不虧是和九尾夙作對多年的死對頭,他很瞭解九尾夙,成功讓九尾夙背叛曾一心向往的仙途,墮入無盡地獄。
沾染一身臟血,惹瞭一世業障,再無回重回仙山的可能。
有很多洗劫青丘的妖怪,提前感受到九尾夙的強大氣息,偷偷跑瞭。
但就算它們跑到天涯海角,最後都會被九尾夙找到,他像是冰冷的劊子手,毫不心軟,一個不留。
這些妖怪怕瞭,為瞭混淆視聽,故意混進瞭其他人或妖怪群裡,抱著僥幸心理,賭九尾夙不會亂殺無辜。
但它們賭錯瞭。
現在九尾夙眼裡,根本懶得分清什麼瞭,青丘的族人無辜,不也全都隕落瞭。
萬物都一樣,不需要他去可憐別人。
他也不想可憐。
任那些妖怪如何求饒,九尾夙眼中毫無半分憐憫。
時瑤跟在他身邊,都看在眼裡,這一幕,讓她想起來祁朗行為瞭給胡傢寨報仇,屠殺狼族的場面。
她懂瞭,祁朗行那次失控,或許是想到瞭青丘,像是又一次的重蹈覆轍……
九尾夙提劍殺人的時候,讓人感覺很陌生,動作殘忍又冰冷,頭上隱隱可見黑霧。
時瑤很怕他被仇恨蒙蔽雙眼,徹底喪失理智。
但九尾夙每次殺完妖怪,總要坐下來,仰起頭,漂亮的桃花眼失神地望一會兒天空。
像在看什麼,又像是在走神發呆。
或許是在自責,自責沒有在青丘危難之際,和眾多九尾狐一起守護青丘。
又或是在自責自己因為一個名字吃味,把少女隔出他的夢境,之後再也見不到……
時瑤默默坐在他身邊陪他。
……
無差別殺瞭那麼多妖怪,總是會有人出來管。
掌管生死輪回的酆都大帝出現瞭,他面目威嚴,讓人不敢直視。
“九尾狐,你殺妖殺人無數,導致進入輪回的人太多,很多人沒有辦法正常輪回。”
九尾夙:“若我的族人能起死復生,我就不殺瞭。”
他已經喪失瞭生的欲望,活下去,隻是為瞭報仇。
酆都大帝:“已經死瞭,又怎能再復生,你的族人早已經投胎換做別的身份,你該看開。”
九尾夙:“看不開。”
酆都大帝:“仙途不要瞭?”
九尾夙:“不要瞭。”
九尾夙執迷不悟,酆都大帝隻能封瞭他身上的修為,卻拿他本人無可奈何。
沒辦法,九尾夙身體內藏著很強大的力量,就連他都不知道這股力量的來源,隻能隱隱感應到,這力量不屬於這裡,已經超出這一方小世界。
不是他隨便能動的。
可就算九尾夙的修為被封瞭,修為也能重新在漲上去,遲早還會亂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
時瑤沒想到酆都大帝竟然發現瞭她這個隱藏阿飄。
九尾夙走瞭,酆都大帝將她暗自留下,說瞭些話。
時瑤也終於明白,現在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她就是來拯救九尾夙的。
作為亡魂,進入以劇本殺為由的劇本世界,都是酆都大帝的計劃。
青丘滅亡,九尾夙無差別殺人,導致輪回路擁擠,酆都大帝著急下屬,包括牛頭在內,尋找九尾夙的有緣人。
來阻止這一切,不讓九尾夙繼續殺人,也順勢去除掉導致這一些的根源,那個在慢慢成型的魘魔。
後來時瑤被酆都大帝安排到瞭逃亡的公主身邊。
更加讓時瑤相信劇本是幌子,酆都大帝就是想讓她挽救局面來瞭。
那個逃亡的公主,就是時瑤之前一直在找的玩傢,阿梓。
人族皇宮已經被蠪侄聯合其他有野心的妖怪侵占瞭,太子為瞭保護阿梓離開而被殺。
阿梓現在處境危險。
時瑤沒有辦法和阿梓交流,隻能選擇入夢的方式,進入阿梓夢裡。
她和阿梓坦白瞭身份。
還將腦海中自己與祁朗行的一些記憶,註入進太子送給阿梓的那塊夢石裡,讓阿梓拿著這塊夢石,去找到九尾夙。
將夢石給九尾夙,他會幫助阿梓。
時瑤:“你以後會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帝,所以現在的困難根本不是事,別怕。”
顛簸流離很久的阿梓,此時被打瞭一記定心針,好多瞭,“那你呢,還好嗎,現在在哪?”
“我很好,不用擔心。”她沒法說出自己在哪。
阿梓:“我們會贏嗎?”
“會。”時瑤毫不猶豫,還有模有樣拍瞭下她的肩膀,目光堅定不移,“同志,勝利的曙光最後一定是屬於我們社會主義接班人的。”
阿梓長長舒瞭口氣,也道:“對,同志你說的沒錯。”
兩人相視一笑。
做完這些,身體的疲憊感越來越重瞭。
時瑤知道,這次她是真的要回去瞭。
但她相信,九尾夙得到這塊夢石,一定會幫助阿梓。
也一定會好好活下來,等著她。
再醒來,時瑤就看見瞭小六。
她回來瞭。
小六見她醒瞭,松瞭口氣,說她雖然就昏睡瞭一天,但是它檢測不出她的靈魂,還以為被魘魔吃瞭。
時瑤揉瞭揉太陽穴,“小六,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將夢裡發生的事,以及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告訴瞭小六。
聽到時瑤想要試探魘魔究竟在不在長公主府時,小六跳起來:“不行啊宿主,我們現在孤立無援,外面又戒備森嚴,你作為妖怪,現在根本靠近不瞭公主府……”
時瑤打斷它:“誰說我們孤立無援。”
小六驚訝:“難道不是?”
……
傍晚,踩著暗沉的夕陽,凌駱帶著十幾個少年偷偷潛伏進公主府。
按照時瑤所說,將手裡畫瞭符文的石頭們,擺到特定角落。
“師兄,我們真的要聽那狐妖的話嗎?”
“現在上京都在找那隻狐妖,聽說之前跟跟她在一起的捉妖師,也是妖怪,我們把這麼詭異的石頭擺在公主府,不會出事吧。”
有幾個少年不放心。
“不會,雖是妖怪,但我之前與他們接觸過,他們兩人絕不會做出卑劣害人之事。”
凌駱也沒有想到時瑤會突然給他傳送消息,委托他做這些事情,她說這些石頭擺好形成陣法後,會催使隱藏在這裡的妖怪現身。
饕餮很可能就藏在長公主府。
凌駱起初聽瞭也覺得荒唐。
他從小接受的教育理念就是為民除妖,從沒想過有一天,竟會幫助兩隻妖怪,做以前會覺得荒唐的事。
但不論如何,現在,他願意去相信他們,試一試。
石頭剛按位置擺好,公主府就發出瞭異動。
一處偏院的井口陡然發出刺眼光芒,擋在井口的巨石也隨之炸開,化作散碎的石屑,砸在地上落下大大小小的坑。
之後不止是長公主府,上京都在震動,黑雲襲來,上京一瞬間陷入黑暗之中。
井口不斷有黑霧冒出,那霧氣繚繞中,露出瞭一雙巨大的橙黃色眼睛。
……
時瑤在暗洞裡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動,她知道自己猜對瞭,饕鬄就藏在長公主府中那口井裡。
也明白瞭青丘老族長為什麼要教她那麼多符文陣法。
老人傢或許早就猜出來點什麼。
……
無數捉妖師都拿饕餮無何奈何。
上古兇獸和妖怪不同,它皮肉堅厚,刀槍不入,更像是不會累一樣,捉妖師在它爪下,死傷無數。
時瑤過去的時候,有人認出瞭她,她的畫像貼到上京很多地方。
捉妖師要抓的妖怪,現在居然主動跑出來。
他們起初以為時瑤是趁亂要害他們,但看到她竟然幫他們一起抵擋饕餮的攻擊,捉妖師們互相看瞭眼,都看到瞭對方眼裡的詫異。
幾個眼神後,沒人再去關系抓不抓狐妖這件事,都在全身心對付饕餮。
情況危急,顧不得人與妖怪的恩怨,多一分力量對付饕餮,總歸是好的。
魘魔認出瞭時瑤,嘶啞地笑道:“隻剩你瞭,最後一名玩傢。”
時瑤知道,現在的饕餮恐怕已經不是原本的饕鬄,而是控制瞭身體和意識的魘魔。
她在它巨大的瞳孔中看到瞭司機大叔的模樣,他分明也被魘魔蠱惑瞭,二者已經融為一體。
必須要殺瞭饕餮,才能贏。
其他玩傢都已經死亡出局,她是最後的希望。
時瑤揮動自己體內靈力,發現修為大漲,在夢裡的修煉成果,如今竟然真實地出現在她身上。
時瑤吸瞭口氣,冷靜指揮,讓捉妖師們按照她說的陣法來攻擊饕餮,可心高氣傲的捉妖師們怎麼會聽一隻狐妖的話。
最後還是凌駱這一幫年輕氣盛的少年聽瞭時瑤的話,指哪打哪,威力顯著。
捉妖師們都看在眼裡,見有用,顧不得其他,還是紛紛聽取瞭時瑤的話,按照她的指示,各自站位。
饕餮感受到瞭威脅,昏黃充血的眼睛鎖定在時瑤身上。
時瑤覺得不對勁,一轉身,就陷入瞭魘魔制造的幻境。
幻境中,她看到自己現實中的媽媽竟然拿起她的手機,翻看到她逛某棠等一些不可告人的記錄。
臥槽!!!
時瑤心跳那是一下子就上去瞭。
不能恐懼不能恐懼!
不能中瞭魘魔的計!
時瑤緊閉雙眼,不讓自己看到她老母親那張逐漸震驚,不敢相信,隨後惱火的臉。
可耳邊,時母的咆哮聲震耳欲聾。
“這丫頭,每天睡這麼晚,竟然偷偷看這些東西!”
時瑤頭皮發麻,臉皮發燙,羞恥感席卷全身。
緊接著又感覺自己掉到無底的黑洞,一雙又一雙手撕扯著她,宣泄占有欲。
“我的!”
“我的!”
“是我的!”
還時不時夾雜她母親大人的聲音,“時瑤你出來,你說的熬夜加班,就是看這些廢料!”
雙重壓力下,時瑤感到暈眩,臥槽太可怕瞭,有點承受不住。
直到有雙手,攬住自己的腰,她不斷下墜的失重感才消失。
耳邊喧雜的吼聲,也變成瞭男人低啞的輕嘖。
“笨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