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的雙腳已是無法支撐自己龐大的身軀瞭,他一肚子的腸子落得滿地都是,一下子的,直接跪在瞭地上,胸腹像是風箱一般,劇烈地起伏。
“饒饒我”即便是螻蟻尚且求生,更何況是巴圖。
他一個尊貴的王子,越發希望自己活著。
隻是可惜,他每吐出一個字,一口鮮血便吐出來,隨即,鮮血自喉頭湧出,竟是無法停止。
陳凱之已收瞭劍,眼眸微微一瞇,看瞭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巴圖,俊秀的面容裡露出瞭猙獰之色,朝身邊的人一聲厲吼道:“格殺勿論”
數十個胡人,一下子慌瞭。
他們紛紛高叫起來,就算他們聽不懂陳凱之的話,可看到王子殿下如此,此時也明白瞭什麼,於是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想要起身反抗。
可是一切都已遲瞭,當那論字落下,挺著刺刀的勇士營將士便毫不遲疑的沖瞭上前,三四人一組,將人圍住,有人一腳將胡人踢翻,接著數根刺刀狠狠紮下去,直接捅瞭個通透。
有的胡人已是起身,轉身想跑,身後的數根刺刀銀光一閃,自他的背後狠狠刺入。
一時間,這裡又淪為瞭屠宰場,鮮血四濺,哀嚎震耳。
那小宦官,已是驚得直接昏厥瞭過去。
還未死透的巴圖,絕望地看著這一切,他心知,一切都已經完瞭。
許傑已帶著幾個人沖上前來,有人將他踢翻,一個刺刀,直接紮入瞭他的心口,他身子隻抽搐瞭一下,口裡流出來的血便成瞭沫子,隨即,再無聲息。
甕城上。
沒有人發出聲音。
這一場屠戮,就在所有人眼前進行,甚至那些手提屠刀的人,在殺人時,連一聲叫喊都沒有,他們隻是沉默著,將人打翻,刺刀刺入,這更像是某種高效的屠殺,每一個人都是冰冷而無情,殺人,有時候甚至可以像殺雞一樣。
這時候,陳凱之才微微抬眸,看著四遭,這靜寂無聲中,似乎也給人一種恐懼,他已收劍,又恢復瞭溫潤如玉的模樣,隨即瞥瞭一眼那小宦官,看這小宦官昏厥在地,他搖瞭搖頭,便徑直朝著城樓方向行去,身後,依舊還有痛苦的sheny和慘呼。
可陳凱之置若罔聞,等他一步步上瞭城樓,禁衛早已將這裡圍瞭個水泄不通,可是當陳凱之來到,卻是一個個敬畏地看著陳凱之,不由自主的讓出一條道路。
陳凱之已登上瞭城樓,他很沉默,到瞭太皇太後和慕太後的身前,才拜倒,而後道:“臣,見過太皇太後,見過太後娘娘。”
他的聲音,終於還是打破瞭沉寂。
陳贄敬已經徹底的陰沉下瞭臉,一雙眼眸狠狠地瞪著陳凱之,氣極反笑起來。
“陳凱之,你可知道巴圖是誰你可知道他乃是國使,你可知道他是胡汗的嫡親兒子,你實在太放肆瞭,是誰讓你自作主張,竟敢做這樣的事”
他厲聲質問。
陳贄敬很惱火,在他看來,此番相約滅燕,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甚至想要親自出征,借此機會提振他的人望。
可哪裡想到,這勇士營竟是彪悍至此,陳凱之竟是大膽如此
他很不客氣地冷眼看著陳凱之,現在,胡人的使者死瞭,此人還是胡人大汗的兒子,胡人與大陳之間,已經不可能再修補任何的關系瞭,而這一切,都源於陳凱之的自作主張。
他此刻真是恨呀,很想立即就將陳凱之打殺瞭,這樣一切麻煩都解決瞭,當然,這一切他隻能想想而已,畢竟這裡還有太皇太後在,最後隻好憋著一肚子的氣,繼續沉著一張臉,瞪著陳凱之。
太皇太後和慕太後似乎都沒有做聲。
顯然,她們也想聽一聽陳凱之的解釋,向來不斬來使,現在把巴圖王子殺瞭,她們也需要個合理的借口。
陳凱之一身的殺氣似乎讓他收斂瞭起來,已恢復瞭臣子該有的樣子,一臉鄭重地說道:“因為他們是敵人。”
“他們哪裡是敵人,他們是敵是友,不是你陳凱之說瞭算,而是朝廷,怎麼,在你眼裡,已經沒有任何王法瞭嗎”陳贄敬聲色俱厲,當陳凱之殺瞭巴圖的那一刻起,陳贄敬便陡然意識到,這又是一個可以捉住的好機會。
大陳五百年,從未有過殺使的事,這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
而且其他諸國會怎麼看待他們大陳朝因此他像是抓住瞭陳凱之的小辮子,今日決不輕易放手,就是要整治陳凱之。
於是他毫不留情的,狠狠抨擊陳凱之。
“以後其他國傢還敢來使臣嘛”
這話說得嚴重瞭,陳凱之卻是抬眸,與陳贄敬對視:“下官為何說瞭不算難道殿下沒有看到他們向下官以及臣的部下舉起瞭屠刀嗎難道殿下聽不懂胡語,卻連那巴圖激勵胡人時,那一句殺光他們都不知道含義這是最簡單的話,殿下也聽不懂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胡人先想取我們性命。”
“趙王殿下”陳凱之面帶怒色,不甘示弱地反駁趙王:“若是在殿下心裡,下官和將士們的安危都不及幾個胡人,下官無話可說。殿下若要責怪下官,要治罪也好,想要如何都罷,下官也絕無怨言,可是下官在這裡卻有一句話想要說明白,勇士營的將士,俱都是下官的部下,愛護自己的部下,本就是下官的職責,胡人要殺光他們,下官便殺胡人,下官也是陛下的臣子,而殿下乃是陛下的父親,難道不該愛護自己的臣民,反而去為那些想要殺死殿下臣民的人,而指責下官嗎”
陳贄敬心裡發寒,覺得陳凱之真是有一張伶牙俐齒,句句強詞奪理,因此他面容微微一抽,很是氣憤地說道。
“你狡辯,不管怎樣,你都是殺瞭胡人王子,殺瞭胡人來使,那麼,你如何承擔這個後果你可知道,胡人就近在咫尺,他們已入瞭雁門關,距離我大陳又有多遠隻一日的功夫,快馬便可抵達到瞭那時,若是我大陳的軍民遭受任何損傷,你承擔得起這個幹系嗎”
他的話,其實也有道理。
胡人已經入關瞭,若是這些胡人惱羞成怒,不選擇繼續攻燕,而是一心為瞭巴圖報仇,直接南下,到時可就真正是生靈塗炭瞭,大陳和胡人畢竟還隔著一些燕人的城鎮,可入關的胡人想要南下,越過幾個燕人的城塞,便可直抵大陳的邊境。
到時,死瞭一個人,都是非同小可的。
陳凱之正色道:“若是如此,下官甘願受罰,可是下官從未聽說過,有人因為善待胡人使者,便可使胡人沒有虎狼之心的,我隻聽說,自秦皇乃至先秦周王以降,我大漢想要保衛邊疆,歷來是靠一次次出擊,狠狠敲打胡人,將他們打痛瞭,打怕瞭,才可換來邊鎮的安寧,所以,若是胡人南下,因此而使我大陳生靈塗炭,那麼下官甘願受罰,一切的帳都可以算在下官的身上”
陳贄敬一時啞然,想不到陳凱之還真敢攬事,他正想反唇相譏
就在這個時候,太皇太後卻是突然深深地看瞭陳贄敬一眼,那幽深的目光透著幾分警告的意味,隨即她便收斂目光,才淡淡道:“好瞭。”
她的話,其實頗為綿和,沒有人能猜透她的心思,卻總令人忍不住敬畏起來。
陳贄敬忙道:“母後,他實是膽大妄為啊,兒臣也是為瞭”
太皇太後剛收斂的眼眸又是一抬,冷冷地看著趙王,突然厲聲道:“難道你沒聽明白哀傢的話嗎哀傢說瞭,夠瞭”
“是。”陳贄敬頗有不甘心,卻還是乖乖的頷首。
此時,他心裡突的咯噔瞭一下,自己的母後,竟是三番兩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如此訓斥自己,無論如何,自己也還是陛下的父親,是她的兒子啊。
陳贄敬的心裡除瞭浮出瞭怨氣,還掠過瞭一絲殺機,卻是溫順地道:“兒臣萬死。”
太皇太後嘆瞭一口氣,才淡淡說道:“不就是殺死瞭幾個胡人嗎你隻記得,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可你似乎也忘瞭,胡漢不兩立,現在勇士營拼瞭命的活瞭下來,你苛責他們做什麼”
“我”
“你的氣度,就僅此於此嗎”太皇太後逼視著陳贄敬,冷冷地質問他。
陳贄敬竟是無言。
反而是身後的鄭王,這時道:“母後,其實皇兄也是為瞭江山社稷著想,一旦胡人南下,這陳凱之,豈不是萬死莫恕老祖宗萬勿動怒。”
太皇太後瞇著眼,眼眸裡,卻是似笑非笑的樣子打量著鄭王。
鄭王並非是太皇太後所出,而是一個太妃的兒子,現在他站出來,態度不言自明,顯然是想為趙王解脫。
他這一開瞭口。
其他的宗王和百官哪裡還站得住都紛紛拜倒道:“請娘娘息怒”
這城樓上,在此陪駕的貴人們,竟是跪瞭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