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較真挺好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字數:3026

陳凱之自然清楚,這些內閣大學士,是為瞭奏疏來的。

估計他們現在非常想知道其中的真相,才這麼著急的召他來。

於是陳凱之點點頭,朝眾人笑瞭笑:“不知諸公,有何見教。”

姚文治看瞭陳凱之一眼,不由笑瞭笑:“你奏疏中所奏之事,實是駭人聽聞,廣安駙馬竟是如此放肆嗎那麼,你在奏疏中言之鑿鑿的事,可有實據”

這姚文治的性格還真是穩,這麼大的事,他不僅僅維護廣安駙馬的顏面,也不得罪自己,這做什麼事情,都得證據,既然如此,陳凱之你拿出證據來。

陳凱之面對姚文治的態度,他並沒有惱,而是正色說道:“人證有不少,那四季坊,本就有不少的女子,身份可疑,錦衣衛做過調查,也有口供。”

“口供在哪裡”姚文治正色道。

陳凱之道:“已移交宗令府和大理寺。”

一旁的成嶽噗嗤一笑:“這就怪瞭,宗令府和大理寺還有刑部、明鏡司、都察院諸部司,都不曾收到過你移交的口供。”

“沒有嗎”陳凱之面色平靜:“那麼就是他們銷毀瞭。”

“放肆”成嶽皺著眉頭,冷冷瞪著陳凱之,沉著一張臉,正色道:“若你說宗令府銷毀瞭倒也罷瞭,明鏡司銷毀瞭,也值得商榷,即便是大理寺或者其他什麼部堂銷毀瞭,亦可稱之為可疑,可是這麼多部堂,俱都沒有收到所謂的口供,你的意思是,所有人都是錯的,唯有你們錦衣衛,是對的”

“”

陳凱之服瞭。

他抿抿嘴,索性不言,多說無益啊,因為其實就算是陳凱之自己,若是有人告訴他,有人犯瞭罪,而且掌握瞭證據,已將證據移交給瞭誰誰誰,可收到的人個個攤手,每一個人都搖頭,說壓根就沒有收到,自己會相信那個人嗎

好吧,陳凱之自己都不會,因為沒有人相信,這麼多衙門,會眾口一詞。

姚文治又微微笑道:“護國公,此事看來有蹊蹺,不過無妨,你還在奏疏中說,還有人證”

陳凱之點頭:“不錯,廣安駙馬的外甥張懷初,便是人證。”

“人在哪裡”

“移交瞭。”

“移交給瞭誰”

陳凱之突然發現這個對話,沒有任何的意義,因為這是一個無限的循環,在心裡冷笑瞭一番,陳凱之便淡淡道:“想必已經不知所蹤瞭吧。不過,下官倒是想起一個事來,凡事,都會有痕跡,比如教坊司的公公,既然他和廣安駙馬勾結,隻需立即拿下他,不怕他不招供,到時,一切就可水落石出瞭。”

陳凱之的話很有道理。

這個世上,做瞭的事,不可能沒有痕跡,而這個教坊司的公公,便是關鍵中的關鍵,隻要拿下他,他肯招認,那麼,一切就都無從抵賴瞭。

成嶽聞言,卻是拍案而起:“你還好意思說,你可知道,昨夜,教坊司的黃公公,已經自縊而亡瞭,他在臨死之前,曾對身邊的小宦官說,就是因為你陳凱之污蔑他,他當年,也曾侍奉過先帝,怎麼受得瞭你這樣的侮辱,教坊司已有多個宦官指認,說他整整一日都是恍恍惚惚,口裡說著冤枉,說忠心耿耿,說一向盡忠職守,說不如死瞭幹凈,當天夜裡,人便死瞭。陳凱之,黃公公是宮裡的人,若不是因為你的污蔑,何至如此,到瞭你現在,你還要拿他你去哪裡拿,去陰曹地府拿嗎”

陳凱之聽瞭,竟不覺得震驚。

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乎也已斷去瞭線索。

其實這都情有可原,既然對方已經抹去瞭一切,又怎麼還會留著這個黃公公呢,也就是說,黃公公必須得死。

這樣的手段,如此的同心協力。

看來,是有人出手瞭。

想必是要整死自己吧,若是自己誣陷駙馬,那一定會掀起驚濤駭浪。

那自己的名聲豈不是毀於一旦瞭,以後還有誰會相信自己。

這種真是狠吶。

不過他不並惱,而是神色淡淡的看著姚文治。

姚文治含笑道:“不要動怒,不要動怒,都不要動怒,這事,要怪,也怪不到護國公頭上,黃公公有什麼委屈,等待徹查就是,是他自己要自縊的,宮中尚且沒有為此事,而將一切罪責推諉給護國公,吾等說這些做什麼。陳凱之,現在你這份奏疏,幾乎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這也是老夫和諸公,請你來坐一坐的原因,老夫啊,也是為瞭你好,正因為如此,請你來說說話,奏疏,老夫駁回瞭吧,就不必呈送進宮裡看瞭,關於廣安駙馬之事,你以後不要再問,也不要再管,這是為瞭你好,你意下如何”

息事寧人。

陳凱之明白瞭姚文治的心思,他不願惹麻煩瞭,不管是陳凱之,還是廣安駙馬,他誰都不想得罪。這倒不是不敢,而是完全出自於這位姚公的性子,姚文治歷經三朝而不倒,甚至在太後和趙王鬥爭最激烈的時候,地位依舊穩如磐石,無人撼動,這絕不是沒有原因的,雖然他上一次,幫瞭陳凱之,大大的削弱瞭趙王一黨的勢力,可這等老狐貍,在沒有真正把握前,絕不會又貿然去得罪一個長公主。

陳凱之搖頭:“請姚公不要駁回,我願堅持己見。”

駁回瞭,就等於是私下裡和解,而陳凱之堅持,就是要讓內閣繼續送入宮中去,這就叫上達天聽。

姚文治微微皺眉:“可若是不封駁,當真送到瞭禦前,就難免有人要痛斥你栽贓陷害,誣告他人瞭,老夫這是為瞭你好。”

陳凱之想瞭想,起身,朝姚文治鄭重其事的作揖:“我自知姚公與諸公的愛護之心,是不願我受人攻訐,隻是若我此時放棄,豈不讓錦衣衛,成瞭栽贓陷害的一群惡徒不但使錦衣衛聲名狼藉,於我而言,隻怕也無法承受誣告他人的污名,此事,既已經開始,就該有個結束,無論是非曲直,宮中自有明斷,學生最怕的,恰恰是無疾而終,這是最糟糕的結果。”

姚文治奇怪的看著陳凱之,到瞭這個份上,你陳凱之手裡一點證據都沒有,而各部各司早已有瞭明斷,這等於是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去指責廣安駙馬,還要推翻掉大陳幾乎所有司法機構的論斷,這是幾乎沒有可能的事。

“好吧,既然你堅持,那麼,老夫隻好票擬之後,呈報入宮瞭。”

姚文治顯然,是想借此機會賣陳凱之一個好,既不惹麻煩,又將陳凱之找來,告訴陳凱之,老夫還是很偏袒你的,這奏疏若是送上去,你可能要四面楚歌瞭,不過誰料陳凱之沒有領情,便苦笑道:“很好,對瞭,再過一些日子,衍聖公府的公子就要入京瞭,你是學候,到時少不得要去款待迎接,這幾日,就不要為瞭此案操心瞭吧,這個案子,既然已經有瞭明斷,而且六司會審的口供都很翔實,慕太後看過瞭口供和結論,也點瞭頭,總之,不要做無謂的事。”

姚文治接著揮揮手:“都去辦公吧,這茶,喝的也是索然無味。”

成嶽懶得和陳凱之囉嗦,接著起身,踏步而去,蘇芳現在是泥菩薩過河,也起身離去。

唯有陳一壽一直默不作聲,卻是留著,姚公很有深意的看瞭陳一壽一眼,徐徐開口:“你們不妨可以好好聊聊。”

陳一壽和陳凱之之間的關系,可謂是世人皆知,姚文治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旋即起身而去,完全不願多做逗留。

陳凱之卻是留著,呷瞭口茶,隨即看向陳一壽,淡淡問道:“陳公對此,有何看法”

陳一壽左右看瞭看,見沒什麼人,才朝陳凱之緩緩說道:“若是你的話是假的,老夫能說什麼可若是你的話是真的,老夫細細思來,真是恐懼啊,凱之,你是不知吧,刑部的侍郎楊銘,便是老夫的門生,老夫昨天夜裡,問過他,他也是矢口否認,你們錦衣衛移交瞭什麼人證物證給瞭刑部。”

陳凱之不由笑瞭,看來這些人的手段還真高明,因此他不由皺眉,一字一字的認真問道:“那麼,敢問陳公,陳公是相信那門生,還是相信學生呢”

陳一壽看瞭陳凱之一眼,便捋須笑瞭:“誰都不信,老夫在等結果,其實,老夫對於方才姚公的話,很不以為然,明哲保身嗯,朝中有太多明哲保身的人瞭,可就是沒有一個人,肯真正去較真的,人啊其實較真一些,挺好所以,老夫希望能夠有朝一日,看到你的證據,也希望,有一日,你能洗清你身上誣告的質疑,你若是一口咬定瞭確有其事,那就較真吧,老夫等著。”

陳凱之頷首點頭,他突然發現自己和陳一壽有瞭共鳴,這滿朝文武,這麼多烏七八糟的事,說穿瞭,不就是因為,每一個人都不較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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