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當斬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字數:3042

陳一壽滿臉欣慰,難怪天還未亮時,京裡就恢復瞭平靜,原來是陳凱之夙夜未眠平叛。

陳凱之這種人,他很喜歡,不過他卻深深的看瞭陳凱之一眼,旋即笑瞭,壓低瞭聲音。

“凱之,你可知道,這世上最壞的是什麼嗎”

陳凱之一臉不解的皺瞭皺眉,謙虛的道:“還請賜教。”

“最壞的是人心啊。”陳一壽淡淡道:“所以有句話,叫做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便是此理,有時候,太出眾未必是好事,別人戰戰兢兢,你卻挺身而出,別人為求自保,你卻舍身平叛,你想想,在有的人心裡,這是多礙眼的事。老夫和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小心。”

陳凱之很明白,陳一壽完全是擔心自己,因此他不由朝陳一壽淡淡笑瞭:“學生明白。”

宮門一開,眾人魚貫而入,卻在這時,有宦官急匆匆的拿著詔令出來,在人群中看到瞭陳凱之,不由一愣,卻又匆匆的往回趕。

到瞭太和殿,眾臣站定。

今日沒有出意外的是,不但陛下和慕太後到瞭,便連太皇太後也已到瞭,陳贄敬則是狼狽不堪的在此站著。

眾臣漠然無聲,覺得氣氛有些緊張。

陳凱之心裡卻想,此前太皇太後極力避免出現在朝堂上,為的就是避嫌,不願讓人說她出面幹政,可現在看來,似乎太皇太後往後在朝中聽政,隻怕要成為常態瞭。

他甚至不由的想,昨天夜裡發生的民亂,難道當真隻是趙王等人暗中煽動的嗎現在細細思來,卻恰恰是,民亂過後真正的得利者,未必是趙王,更未必是自己的母後,反而是太皇太後。

想想看,趙王待罪,梁王呢,雖說輔政,卻是錯誤百出,至於母後不隻是因為她是婦人,許多地方有不周之處,威望也是不足,而此時,可謂是動搖國本的時候,不正好太皇太後出來收拾殘局。

這不但令所有人服氣,而且絕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自然,這隻是陳凱之心中所想罷瞭。

眾人行過瞭禮,外頭才有宦官唱喏:“梁王殿下、鄭王殿下、魏國公”

一連唱瞭十幾個宗室的名字,在京的宗室們姍姍來遲瞭。

這十幾人進來,一個個灰頭土臉,面帶倦容。

太皇太後的目光,則一直都落在陳凱之的身上。

她並不在乎宗室們行禮,而是挑瞭挑眉,有些不悅的問道:“陳凱之,昨夜,你去做什麼瞭”

這顯然是壞瞭規矩,大陳最重的是禮法,譬如要朝議之前,大臣們要向皇帝行大禮,隨即要等皇帝身邊的宦官唱喏開議,方才開始接下來的廷議。

不過太皇太後就是來壞規矩的。

驚魂未定瞭一夜的人們,此刻目光都落向陳凱之。

陳凱之站出來,他無愧於心的道:“回稟娘娘,平叛”

簡單利落。

太皇太後似乎也覺得,趙王昨夜的話不太牢靠,趙王明明說陳凱之反瞭,可反在哪裡呢

她微微一笑,似乎在深思和權衡什麼。

眼下的太皇太後,無形之中,仿佛如九五之尊一般,陡然之間開始凌駕於這朝中,尋常的文武大臣,隻道是經歷瞭動搖社稷國本的民亂之後,太皇太後心憂社稷,這才出來收拾殘局。

可內閣大學士,以及各部部堂們,似乎已是看出瞭點兒端倪。

說來也怪,現在所有人都是恭順的模樣,某種意義而言,從前大傢打生打死,各為其主,可經歷瞭民亂之後,心有餘悸之餘,雖非是從鬼門關走瞭一遭,卻也被嚇得不輕,正因為如此,許多人反而隱隱希望,有一個足夠掌控全局、殺伐果斷之人出來主控全局瞭。

這時,有人冷笑,卻是都禦史王館站出來,王館道:“護國公乃是錦衣衛,按理來說,彈壓民變,確實是你的職責,可是昨夜,老夫聽到瞭炮響,這炮,可是勇士營放的吧,勇士營畢竟是禁軍,按律,未得朝廷旨意,不得輕動,否則,就是形同謀逆,怎麼,什麼時候,勇士營成瞭護國公的私兵瞭”

禦史嘛,總有說辭,想要整你,真是有一千一萬種理由。

陳凱之這些日子,得罪的人極多,甚至陳凱之都懶得去數瞭,天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得罪瞭這個人。也許是他某個親戚被自己整瞭,抑或是其他什麼地方得罪瞭他。

不過陳凱之並不在乎,而是笑瞭笑:“怎麼,難道平叛也有錯”

“平叛”這位王禦史義正言辭,他眼睛瞄向瞭趙王,隨即又笑:“不,平叛固然沒有錯,可平叛需要旨意,深夜惶惶,京中各營都不敢擅動,隻需各安本分,亂民能鬧出什麼亂子一旦出瞭營,誰知這是平叛呢,還是作亂呢”

陳凱之皺眉,旋即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轉瞭轉,環視瞭眾人一眼,才格外正色的說道:“這麼說來,這些吃瞭俸祿的朝廷官軍,遇到瞭有人作亂造反,卻還需龜縮起來”

“宮中自有禁軍保護。”

陳凱之卻是不屑的挑瞭挑,厲聲反問道:“那麼百姓呢”

王館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想到陳凱之會這樣問自己,不過他並沒被問住,而是扯瞭扯嘴角,冷笑起來:“這百姓之中,不知混雜瞭多少亂民。”

陳凱之面帶譏諷之色,冷冷說道:“正因為王禦史的高論,也難怪有會有這麼多亂民呢,我聽人言,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王禦史現在不分青紅皂白視百姓為豬狗、叛賊,對他們棄之不顧,將他們丟給亂民,這民想不亂都不成瞭。”

王館感覺自己不是陳凱之的對手,這人哪,死的也能說成活的,因此他冷哼一聲,從鼻孔裡出氣。

“你少來說大道理,自太祖高皇帝以來,就有明令,一旦有賊子作亂,京中諸營不得擅自調動,京中文武不得輕易遊蕩,耐心候旨,一切依令行事,否則,便有通賊之嫌。”

“護國公也是讀過書的人,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若是誰都可以依據有人謀反而擅自調兵遣將,這後果,隻會更加可怕,依律,護國公這樣做,可以視為謀反,以圖謀不軌處置”

他說的正氣凜然,而此時,願意為陳凱之說話的人卻是不多。

這便是陳凱之的最尷尬之處,當陳凱之建立瞭錦衣衛,要建立起他的規矩,就不可避免,使許多廟堂上的人深受其害,現在指望著這些人為自己說話,簡直就是笑話。

可以說,幾乎沒人願意為他說任何一句話。

即便如此,陳凱之也不怕,隻是臉色微微一變,冷冷笑道:“圖謀不軌,該如何處置”

王館眼眸瞪著陳凱之,一臉正色道:“當斬”

這二字斬釘截鐵出來,帶著森森的寒氣。

太皇太後眼睛落在二人身上,似笑非笑,似乎對二人的交鋒甚有興趣。

而這文武百官之中,已是開始躍躍欲試瞭,更多人希望落井下石,自然,也有一些人,認為王館過份,想要辯駁。

陳凱之籲瞭口氣,眉宇微微挑瞭挑,淡淡反問道:“當斬”

“當斬”王館依舊面不改色,一字一句的從牙齒縫裡迸出話來。

“老夫早就聽聞,護國公嘗對人言,無規矩不成方圓,現在,這也是規矩,護國公既要維護綱紀,那麼就該從己做起”

陳凱之頷首點頭:“既如此,我倒是沒有什麼意見。”

王館本早就準備瞭一肚子準備和陳凱之爭論的話,原以為陳凱之必定會據理力爭,可陳凱之竟是直接說,他沒有什麼意見這令他一愣。

陳凱之隻是淡淡一笑,旋即便慢條斯理的道:“噢,我竟忘瞭告訴王大人,平叛的人之中,除瞭我陳凱之,還有鄭王、梁王以及兩個國公,十一個鎮國將軍和中尉,我若是當斬,敢問,王大人,他們是不是也當斬。”

陳凱之冷笑,他已明顯感覺王館的臉色有點不對勁瞭,於是繼續道:“除此之外,此次平叛,趙王府的護衛亦是功勞不小,原本,我還想為這些護衛們請功,你看,勇士營平叛,這是我的過失,是圖謀不軌;那麼,趙王府的護衛平叛,這又是誰的過失,又是誰想要作亂謀反王大人莫不是要說的是趙王殿下吧”

“這樣也好,我大陳在京的宗室,幸好不多,其他的,大多數都外放瞭出去,總還沒有被王大人一網打盡,既然我等都是圖謀不軌,而大人精通刑律,那麼,就請大人,一道將我等俱都斬瞭吧。”

王館目光一冷,臉色鐵青,心裡大抵是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梁王等人也跟著去平叛瞭,連趙王府竟也出動瞭人

這在他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什麼時候,趙王、梁王、鄭王幾位殿下,竟和這陳凱之廝混一起瞭,簡直是讓人難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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