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勇士營。
陳無極一瞬間便明白瞭怎麼回事。
他這廢帝,本就是防范的對象,現在國無儲君,也是最容易被人利用,借此來反對陳凱之的對象。
正因為如此,才有天傢無情,因為標準的做法是要嘛陳無極被人想方設法害死,要嘛便是圈禁起來,這輩子,都被人監視,表面上是養尊處優,實則卻是籠中之鳥。
可陳凱之直接調陳無極入軍中,意義卻是非凡。
這幾乎是宣示天下人,自己對陳無極沒有絲毫的防范之心,皇子進入軍中,本就是極為敏感的,何況進入的還是勇士營這等禁衛中的禁衛軍。
這可是陳凱之的主力軍,一路靠著勇士營過關斬將。
而另一方面,陳凱之分明有栽培陳無極的意思。
陳無極頓時笑瞭,對他而言,進入勇士營,固然是一個好的結果,更重要的是,他自這裡,看出瞭陳凱之的心,天傢無情,可兄弟之間,卻依舊還是情真意切。
陳無極朝他淡淡笑道:“至少,這是一個好消息,不必讓我去娶那該死的楊氏女瞭。”
陳凱之方才想起什麼,不禁噗嗤一笑。
現在陳凱之放松起來,他固然知道,接下來還有許多許多的事要做,可現在至少不必急。
和陳無極寒暄片刻,陳凱之便至坤寧宮。
坤寧宮裡,慕太後已是回宮,慕緒也到瞭,見瞭陳凱之,慕緒忙是拜下:“臣見過殿下。”
陳凱之朝他笑瞭笑:“有勞瞭。”
慕緒顯然很激動,顫聲道:“這是臣該當做的,隻是臣實在萬死,竟沒有察覺副將王安竟是”
陳凱之朝慕緒搖搖頭:“楊傢人蓄謀已久,如何會輕易讓你察覺,這個王安,現在既已反正,照舊讓他做副將吧。”陳凱之並沒責怪他,而是朝他淡淡的開口說道:“而今最重要的不是追究楊黨,而是盡力,安撫住所有的人心,減輕所有人的顧慮,這樣做,固然可能會有許多漏網之魚,可漏網又如何現在,該殺的人,都已殺瞭,是該展現寬宏的一面瞭。”
慕緒覺得有道理,不禁朝他頷首:“殿下聖明。”
陳凱之覺得這國舅拘謹的過份,卻也不便多說什麼,入瞭寢殿,見瞭慕太後,便拜倒在地:“兒臣見過母親。”
慕太後似是剛剛哭過,眼角有些發紅,忍不住感慨:“真是不易,哀傢還怕,永遠都沒有這一日,現在好瞭,一切都好瞭,來,你上前來。”
她朝他招手,目光裡滿是慈愛之色。
陳凱之上前,慕太後握住陳凱之的手,抿瞭抿唇,激動的說道:“皇兒的手,真涼。”目光輕輕一抬,與陳凱之對視著,淺聲細語的。
“宮裡的事,不必你操心,你總算要克繼大統瞭,其他的事,便交給哀傢瞭,你年紀不小瞭,而今既為君上,為消除天下人的疑慮,也該大婚瞭,哀傢知道,你與人已有婚約,這大婚之事,哀傢來操持。”
她第一個想到的,竟是大婚
陳凱之不禁咋舌,即便是太後,她心中所想,也和最尋常的婦人沒有什麼不同啊。
陳凱之唯唯諾諾,應瞭一聲是,當夜,便宿在瞭宮中,在乾寧宮裡住下。
次日一早,便有宦官來報。
“趙王以及內閣諸學士,還有各部尚書到瞭,請見殿下。”
陳凱之輕輕頷首點頭:“去吩咐無極,讓他隨本宮一道接見吧。”
宦官顯得有些猶豫,卻還是點點頭,領瞭詔。
陳凱之隨即和陳無極會合。
知道要見趙王等人,這陳無極顯得踟躕,他猶豫瞭片刻,便對陳凱之說道。
“我此時去見,隻怕不好。”
陳凱之知道他的心思,便朝他搖搖頭:“無妨,規矩是人定的,我便是要讓人知道,我將你當做兄弟看待。否則”陳凱之笑瞭笑,淡聲安撫陳無極:“否則依著這人心,隻怕你這廢帝,非要被人羅織出幾十個罪狀不可。”
這是實情。
一朝天子一朝臣,廟堂上誰不是老油條現在陳凱之終於要成為大陳之主,到時少不得許多人要瞎猜測陳凱之的心思,說不準為瞭讓陳凱之登基時更順當一些,於是搜腸刮肚的找出陳無極無數罪證,那時可就真懵逼瞭。
陳凱之與陳無極一前一後,至文樓,陳贄敬已是到瞭,還有其他一些宗室。
這一次,他們受瞭不少的罪,從宗室成為階下囚,一個個心灰意冷,就等著準備砍瞭腦袋,可誰料到,一紙恩詔傳來,竟一下子得到瞭赦免,於是乎,從前和陳凱之的所有嫌隙都一掃而空,他們的性命,現在是陳凱之給的,他們未來的前途,亦在陳凱之一念之間。
所以一見陳凱之入內,宗室們以趙王為首,率先拜倒:“罪臣人等見過太子殿下。”
陳凱之低頭看瞭他們一眼,便淡淡開口道:“起來,不必多禮,爾等皆是本宮的王叔和族中兄弟,從前的事,本宮再不提瞭,往後你們依舊恢復爵位,宮室之間,從今開始,也需相互友愛,來人,給趙王叔賜坐。”
這一番話,讓所有人的疑心盡去,至少他們不用在像從前那樣提心吊膽瞭。
各部的尚書們,心裡也是感慨萬千,突覺得這位未來的天子,行事堪稱高明,當初陳凱之和宗室諸王,可是爭鋒相對,而現如今,陳凱之這般禮遇,這天下的宗室,怕要心裡一塊大石落地,連趙王尚都如此對待,其他人還有什麼顧慮。
倒是這時,大傢卻發現瞭陳無極。
陳無極漠然的站在陳凱之身邊,顯得很多餘的樣子,眾人一看,便微微一愣,竟也有無措,按理來說,陳無極現在還是天子,自己該不該行禮,口呼萬歲呢。
而這太子殿下,帶陳無極來做什麼
陳凱之卻隻一笑,見眾人尷尬的樣子,道:“無極,你也坐下。”
“是,多謝皇兄賜坐。”陳無極很乖巧的點點頭,坐在陳凱之的下首,而且隻以皇兄弟相稱呼,倒沒什麼違和感。
陳凱之左右看瞭一眼,目光卻落在瞭姚文治身上,他淡淡道:“姚卿傢。”
“老臣在。”姚文治忙是上前,可憐巴巴的看著陳凱之。
姚文治隻是希望這陳凱之不會遷怒自己,畢竟他也算是太皇太後的頭號心腹,雖然陳凱之赦免瞭方吾才,可至少方吾才沒幾番找陳凱之的麻煩,而他就不一樣瞭,幾次帶頭跟陳凱之他們作對,因此他現在格外忐忑。
陳凱之目光裡掠過絲絲笑意,俊俏的嘴角微微一挑,淡淡開口道:“姚卿傢近來不是身子骨不好嗎,該好好養養身體瞭。”
一聽這話,姚文治便明白瞭,他如遭雷擊,萬萬料不到,自己竟沒有得到赦免。
所謂養養身體,自然是說,他這內閣首輔大學士,已是到頭瞭,身體不好,難道還屍位素餐,既然是回去將養,少不得是準備好請辭致士。
一下子,那大學士蘇芳便深深的看瞭陳一壽一眼。
他心裡明白,接下來,該是陳一壽接任瞭。
此時蘇芳竟很是惋惜,想當初,陳凱之確實有意聯合自己,可惜自己當時蛇叔兩端,而如今
陳凱之隨即笑瞭笑:“好瞭,議正事吧。”
先是兵部尚書站瞭出來,道:“殿下,而今關中鐵騎已回關中,而這楊氏在關中樹大根深,京師諸楊已俱都海捕,而關中諸楊,勢必要拼命抵抗,殿下,此時關中一定還在未穩之時,何不如立即征發諸軍,西征關中,討伐諸楊,臣已算好瞭,關中有精兵十餘萬,不過卻仗著有關隘之便,倘若死守,朝廷所需的兵馬,理應在二十萬之數,若再征發三十萬民夫,足以年內入關中,平楊氏。”
這兵部尚書,似乎是做足瞭功課,他似乎料想到,太子殿下登基之後,定要彰顯赫赫武功,何況,太皇太後已死,關中諸楊俱都死無葬身之地,此時那留在關中的楊傢人,勢必要拼死抵抗,大戰隻怕在所難免。
陳凱之卻是輕輕沉吟片刻,才淡淡開口說道:“眼下這不是當務之急。”
陳凱之態度,又出乎瞭眾人的預料之外,這個時候不該是將楊傢人趕盡殺絕,來一個威懾天下嗎
陳凱之似乎明白眾人的想法,不禁一笑,下一刻便感嘆起來。
“這些年來,朝廷沒一日不是混亂,而天下軍民百姓,也不曾有過一日安生,此時若是再起戰事,數十萬大軍和百姓的征發,難免要苦民,先等一等吧,派出使者,前去關中,而今,與民休息,才是至關重要,傳詔令下去,今歲的徭役,俱都減半,天下各個州縣,糧賦亦減三成。”
戶部尚書一愣,支吾著開口說道。
“殿下,倘若如此,隻怕朝廷的開銷”
陳凱之卻微微一笑,很是平靜的說道。
“朝廷可以節衣縮食一些,若是還不夠,朕可以拿出一些內帑來。”
所謂內帑,當然是陳凱之的私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