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對著趙弘潤的哂笑,趙來峪臉上卻沒有笑容。
隻見他正色說道:“弘潤,平民是靠不住的,為何因為人眾心異,各自皆有私心,因此,王氏一門用那種低劣的挑唆,就能挑唆城內的平民一同來聲討你。真正可以仰仗的,唯有與你一脈傳承的族人”
說罷,他指瞭指趙弘潤,說道:“你的權勢,來自於你父皇,可歸根到底,隻因為你乃姬姓趙氏子孫,你所倚重的宗衛,亦是宗府所培養。你不能否認,你如今所得到的一切,歸根到底都是因為你乃姬姓趙氏子孫。”
“”趙弘潤微微皺瞭皺眉,不過卻並未阻止趙來峪繼續說下去。
“就拿安陵王氏來說,他們怕的,並非是你手中的鄢陵軍或商水軍,換做是旁人領兵,王氏根本不懼。就算是駐軍六營的大將軍,就算是百裡跋、司馬安,他們敢去得罪王氏麼好歹王氏也是姬姓一脈。他們不敢,而你敢,為何因為你乃姬姓趙氏王族宗傢的子弟,無論地位還是血脈,皆蓋過他們一頭,他們對你根本沒有辦法。”
“”趙弘潤思忖瞭片刻,搖搖頭淡淡說道:“這並不能說服我庇護你安陵趙氏。”
“老夫還未說完。”趙來峪擺瞭擺手,從容地說道:“老夫隻是想告訴你,單純用武力,是無法讓貴族屈服的,事實上,此番就算你不召鄢陵軍或商水軍,直接上門砸瞭王氏一門的府邸,他們又豈敢對你怎樣”
趙弘潤聞言瞥瞭一眼趙來峪,調侃道:“令二郎可是企圖將我痛打一頓。”
趙來峪倍感無語地嘆瞭口氣,旋即,用仿佛置身於事外的語氣說道:“是故,若不是老夫當時喝止,那混賬東西保準要害死一門傢人。而王氏不會這麼做,他們就算再恨,也不敢對你出手,隻會找你父皇哭訴,為何”
“因為我是姬姓趙氏王族宗傢子弟三叔公,你換個說辭行麼”趙弘潤沒好氣地打斷道。
“好,那老夫就換一種說法。”趙來峪捋著胡須沉思瞭片刻,隨即開口道:“弘潤,你覺得你父皇知不知道國內姬姓貴族十有八九存在貪贓枉法之事”
“”趙弘潤翻瞭翻白眼,懶得回答。
見此,趙來峪輕笑著繼續說道:“他當然清楚,可是他為何不出面懲治呢”
“”趙弘潤又翻瞭翻白眼。
無奈,趙來峪隻好自己回答:“因為茲事體大,牽一發而動全身,即便是你父皇,亦不得不妥協。那麼,老夫問你,倘若你背後亦有幾支姬姓趙氏支持,就算日後新君繼位,他敢不敢動你”
唔
趙弘潤的面色微微變得凝重起來。
而此時,趙來峪卻搖瞭搖頭,正色說道:“他不敢隻要宗府尚在,隻要你背後有偌大的姬姓趙氏分傢貴族支持你,即便新君繼位想要收回你的權利,也得考慮考慮那些支持你的姬姓趙氏分傢貴族的反應。”
說到這裡,趙來峪換瞭一句語氣,用蠱惑般的口吻低聲說道:“你非但要建立自己的傢族,也要拉攏姬姓趙氏分傢貴族,這樣可使你,立於不敗之地”
繞瞭這麼大的彎,還不是要我庇護他安陵趙氏一門
趙弘潤暗自嘀咕瞭一句,不過他不得不承認,趙來峪這位三叔公的話,的確有其獨到之處。
當初因為三川之事,趙弘潤親身經歷過被國內的眾多貴族施壓,雖然當初看似是他勝瞭,鬥垮瞭趙泰汝、趙來峪等宗老執掌大權的宗府,可說到底,他真的贏瞭麼
不,他輸瞭。
他最終還是妥協瞭,與成陵王等諸侯王達成協議,於今年的七月初,正式對國內的貴族開放三川。
這就是魏國國內貴族聯合起來的力量,可使朝廷妥協,使魏天子妥協,使他這位傳聞中囂張跋扈的肅王,亦不得不妥協。
這真的是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倘若他趙弘潤也掌握瞭一股貴族的意志,即便日後的新君存心要削弱他,也不會那麼容易。
“若你執意不想參與奪位,那麼,此舉是保障你手中權力不會被日後新君削弱的最佳辦法。”趙來峪總結似的說道。
“”趙弘潤站起身來,在書房內來回踱瞭幾步。
不可否認,他感覺自己還真的被趙來峪給說動瞭。
雖說他不認為東宮太子果真能順利登基,可萬一呢
即便東宮太子倒在雍王弘譽腳下,即便雍王弘譽與他趙弘潤有過約定,可萬一呢
趙弘潤可不希望讓別人在決定他的命運,他從來都是自己將主導權捏在手裡。
想到這裡,趙弘潤轉頭對趙來峪說道:“不過,三叔公,你那幾個兒孫,的確是不成器”
聽聞此言,趙來峪立馬接口道:“正好借這次機會,挫一挫他們的銳氣。”
他接得非常快,仿佛是早已猜到趙弘潤會這樣說。
這老狐貍這是要讓我當一回磨刀石啊
趙弘潤神色異樣地瞅瞭趙來峪一陣,但最終,他還是點瞭點頭。
就在這時,他心中微動,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轉頭問趙來峪道:“為何選擇我”
趙來峪聞言微笑道:“因為這柄名為肅王的利劍,最是鋒利,一旦出鞘,寒芒四射,叫人不敢直視。”
“什麼意思拐著彎說我張揚跋扈”趙弘潤皺瞭皺眉。
然而聽聞此言,趙來峪卻搖瞭搖頭,正色說道:“張揚跋扈,沒有什麼不好這樣更容易鎮住某些人”
“某些人”趙弘潤註意到瞭趙來峪的這個詞,古怪說道:“不會指東宮或者雍王吧”
趙來峪搖瞭搖頭,隨即帶著幾分憂心忡忡之色,說道:“是比那更棘手的魏氏”
魏氏我大魏哪裡來什麼魏
剛想到這,趙弘潤忽然面色微變,雙眼一瞇,喃喃說道:“隴西姬姓魏氏”
說罷,他下意識地望向趙來峪,心中不由地再一次湧現佩服之色:這老東西,眼光何其深遠
趙來峪顯然是註意到瞭趙弘潤驚愕的神色,輕嘆一聲,苦笑道:“當初據你六叔元俼所言,隴西已經難以維持許久,去年秋季,你三伯率軍支援隴西說實話,老夫並不看好。元佐雖是用兵的奇才,但隴西勢力已微,如何能與秦國相抗衡最好的結果,也無非就是將隴西姬姓魏氏一脈接到我大魏來罷瞭但此舉,恐怕會令我大魏發生一場動蕩。”
趙弘潤當然明白三叔公口中的動蕩指的是什麼。
要知道,真正論下來,魏氏才是姬姓的正統,他們趙氏隻是分傢而已。
隻不過,趙氏在離開隴西後,運氣不錯,建立國傢,陸續吞並瞭幾個中原小國,反而混得比母族魏氏還要好。
眼下魏氏勢微,南梁王趙元佐倘若果真難敵秦國的攻勢,十有八九會將魏氏接到魏國。
那麼問題就來瞭:到時候,魏國究竟仍以趙氏為尊,還是改以魏氏為尊呢
誰是主誰是賓
誰是君誰是臣
誰是正統誰是旁支
毋庸置疑,到時候趙弘潤他爹魏天子趙元偲,根本不可能將皇位以及魏國交給魏氏,但也不會鏟除這些人,雖然國內貴族,無論是姬姓趙氏的本傢,還是分傢,恐怕沒有一個會歡迎魏氏來到魏國,來到這個屬於他們的國傢。
就像安陵人不歡迎鄢陵難民來到他們安陵尋求庇護一樣。
到時候,趙氏與魏氏之間,肯定會發生沖突。
顯然,這才是趙來峪希望尋求趙弘潤庇護的最根本原因:他沒有自信,能使他的安陵趙氏一門在與魏氏的爭權奪利中幸存下來。
而依趙弘潤的性格與權勢,趙來峪不認為他會在趙氏與魏氏的爭鬥中吃虧,恐怕唯有他,才能鎮得住那些姬姓魏氏的王族。
而聽瞭這番話,趙弘潤亦意識到,自己恐怕還真的得建立他在貴族間的勢力瞭。
在國內平民與貴族之間,他趙弘潤自然而然傾向於前者;但在趙氏與魏氏之間,他自然是偏向於趙氏,他有什麼理由去幫助魏氏那些陌生人
想到這裡,趙弘潤對趙來峪說道:“三叔公,明日叫幾個你自認為還可救藥的兒孫,到我身邊來吧,我先扒他們一層皮,好好挫挫他們不過,話雖如此,該對你們一門的懲治,我也是不會放寬的。”
聽聞此言,趙來峪心滿意足地點瞭點頭:“就按弘潤你的意思。”
當日,在趙來峪告辭之後,趙弘潤親筆寫瞭一封信,隨即喚來幾名青鴉眾,吩咐他們將這封信送到大梁的肅王府,能碰到原宗衛長沈彧,就交給沈彧,不能碰到就交給留守王府的肅王衛,讓他們轉交到雍王府上。
畢竟雍王府,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投遞書信的。
然而這封信剛送出沒多久,趙弘潤忽然從青鴉眾口中得知瞭一件事,還有一份請帖。
原來,安陵王氏一門今日來瞭一位貴客,此人以鄭城王氏的名義,邀請趙弘潤前往安陵王氏一門府上赴宴,希望能化解趙弘潤與安陵王氏一門的幹戈。
來得好快
趙弘潤不由地打起瞭精神,畢竟他即將面對的,是魏國國內屈指可數的大貴族。
鄭城王氏
魏國皇後王氏的娘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