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初試(二)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字數:3136

相同的尷尬境遇,使得溫崎與介子鴟仿佛一下子就成瞭相知數十年的摯友,以至於在拿著考牌前往考場的途中,二人小聲交談起來。

“方才那位莫非是介子兄的兄長”溫崎用雙手比劃著,隱晦想表達類似騷包、張揚、炫富之類的含義。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介子鴟頗有些尷尬地笑瞭笑。

其實他心中是清楚的,他義兄文少伯之所以那樣穿著,最初並非是為瞭炫富、也不是為瞭張揚,而是為瞭讓人重視。

想當初他們兄弟穿著普通去拜會一位交易對象時,對方穿著奢華而見他們兄弟穿地寒酸,本可談成的交易最終一波三折,當時文少伯與介子鴟就意識到瞭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個道理。

從那時候,文少伯便換瞭一副打扮,更讓十幾名胡人護衛前後簇擁,舉手投足間無不表現出我很有錢、我非常有錢這個意思,以至於後來拜訪的交易對方,一看文少伯的穿著,臉上就掛上瞭盛情,包括川雒聯盟名下的那些部落族長們。

當時,文少伯也強烈要求介子鴟換一身富麗奢華的衣飾,但介子鴟怎麼也不習慣,於是就幹脆假稱文少伯的門客,反正與別人交易,一位賬房先生是少不瞭的。

生活所迫

溫崎瞧瞭一眼介子鴟,沒有從商經驗的他,如何能夠理解介子鴟的那一番。

而此時,見溫崎沒有說話,介子鴟亦小聲問道:“方才那位是趙兄的夫人”

聽瞭這話,溫崎的臉頓時就黑瞭下來,甚至於臉上露出幾許你別害我般的惶恐。

想瞭想,溫崎低聲解釋道:“在下目前在唔,一戶人傢借食,那女子,是府上的傢令。再者,在下也不姓趙,而是姓溫唔,大致就是這樣。”

這位趙兄不,這位溫兄,看來有不少難言之隱啊。

介子鴟頗感意外地看著溫崎,作為讀書人,他也知道借食是什麼意思,就是指傢中貧窮過不下去瞭,又不想放下讀書人的面子出賣勞力賺錢,於是就暫投有錢人傢,給那戶人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教授那戶人傢的子女念書,或者客串一下賬房裡的算賬先生,半工半讀,待等到朝廷再開考舉的時候,就告辭那戶人傢再到大梁考取功名。

似這等事,在大梁尤為普遍。

而對於這位溫姓學兄為何假稱姓趙,介子鴟也沒有細問,畢竟他看得出來溫崎不想細說,因此也就沒有追問。

於是,他笑著說道:“那位妙齡女子竟非是趙兄的夫人,我瞧她對趙兄頗為關照啊。”

一聽這話,溫崎就不由有些糾結。

不可否認,綠兒是挺照顧他的,但這丫頭唔,如今對方早已不能稱之為丫頭瞭,脾氣尤其霸道、盛氣凌人,雖符合肅王府傢令,卻不符合溫崎的擇偶標準。

他溫崎堂堂男兒漢,日後肯定是要迎娶一位溫柔可人的夫人,哪能跟那個兇婆娘似的

“介子兄說笑瞭。”打瞭個哈哈,溫崎便揭過瞭此事。

一邊聊一邊走著,兩人便來到瞭此次會試初輪考試的會場夫子廟內正廟前的空地。

隻見那塊空地上,擺滿瞭一張張的案幾,粗略一數,怕是有近千張。

而那些案幾上,也刻著編號,方便學子們按照考牌上的編號順應去尋找。

“”

溫崎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

不同於介子鴟,這個地方溫崎已來過兩回,在他的記憶中,夫子廟廟內這片空地,曾經是一片平泥地,真正的考試場地應該在四周回字形的一整排的號房內,而不是在像這樣的露天。

“這是水泥”

此時,身旁的介子鴟踩瞭踩腳下的硬如石頭般的水泥地,驚訝地說道。

聽聞此言,溫崎亦倍感意外地瞧瞭一眼這位剛剛相識的友人。

是的,夫子廟內的泥地被水泥地所取代,這是他剛剛發現的。

對於水泥,溫崎並不陌生,畢竟前段時間他替肅王趙弘潤管理商水邑時,當時商水邑內有不少土木水利工程都是用上瞭水泥的,當然瞭,商水邑的百姓則稱呼為灰泥,可能還要加上不可思議作為前綴,因為水泥的本色是灰色的。

然而,身邊這位新結識的友人卻能一口叫破水泥這個真正的名稱,這讓溫崎立馬刷新瞭對介子鴟的認識:此人,絕非是一名普通的考子。

不過一聯想到介子鴟那位穿著騷包的義兄文少伯,溫崎立刻就釋然瞭。

畢竟文少伯的穿著打扮,可是比某位肅王更加考究、奢華,作為此人的兄弟,介子鴟怎麼可能是一個尋常的念書人呢

想到這裡,溫崎心中釋然,遂笑著對介子鴟說道:“介子兄,你我也入場吧”

“好。”介子鴟點點頭。

起初他倆還有些遺憾,遺憾於剛剛相識的友人立馬就要分開,可沒想到的是,可能是巧合使然,溫崎的座位就在東側首排的第四位,而介子鴟就排在他的身後。

這讓二人都很高興,畢竟此刻考子們還未全部入場,靠西的座位幾乎都還空著,因此,他們還有空閑再聊幾句。

“趙兄可聽說瞭,此次的主考官,據說是那位肅王殿下。”

介子鴟在言語中,透露出瞭他對肅王趙弘潤的尊敬。

然而,溫崎早就知道瞭這事,甚至於,他知道的,比文少伯打聽到的還要多,比如說肅王趙潤不會現身於這場初輪的考試,以及正式考試的科目考題有一部分是肅王親自擬定等等。

此時的溫崎,正打量著他的位置四鄰,尋找著適合的目標。

他知道,肅王趙潤與禮部之所以設這次初試,就是考慮到會試名額擴增後,其中難免會有些濫竽充數的傢夥。不可否認禮部審查考卷還是頗為嚴格的,可這事考子們卻不知道,因此,難免會有些抱著碰碰運氣的傢夥,而這些人,就是溫崎的目標。

如何將那些胸無點墨的草包保送到正式考試,再助他們登上金榜,這就是溫崎此次前來的唯一目的靠功名混仕途在得罪瞭禮部後,他早就絕瞭這條心瞭。

說白瞭,他就是來攪局的

記得一開始的時候,他也考慮過新相識的友人介子鴟,可溫崎仔細觀察瞭一下,他發現介子鴟從容自若,毫無心虛之色,很顯然,這是一位飽讀詩書的學子。

甚至於溫崎隱隱有種感覺:介子鴟的才華,比較他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於是,他將目光投向瞭左側的座位。

沒想到,左側那位考子在聽到介子鴟的話後,居然主動轉過頭來與他們搭話瞭:“聽說今年的考題,肅王殿下也曾參與草擬喲。兩位賢兄,在下何昕賢。”

溫崎的眼皮微微跳瞭跳,心中暗道:好嘛,挨到一個大才

何昕賢的名聲,溫崎又豈會不知,堂堂禮部侍郎何昱的長子,原中書令何相敘的孫子,名副其實的大梁豪門子弟。

當然,這些隻是何昕賢的出身,而才華,何昕賢亦不遑多讓,他是洪德十六年的金榜第三名,洪德十九年的金榜第四名,如此前置位的名次,就連溫崎自己都沒有多少把握。

為這等人才作弊這是要被人恥笑的。

嘴角抽搐瞭一下,溫崎連忙回禮:“在下趙崎。”

說完,他就對何昕賢避而遠之瞭,畢竟何昕賢乃是禮部侍郎何昱的公子,而他溫崎,與禮部是有恩怨的。

而相比較溫崎的冷淡,介子鴟倒是對何昕賢方才的那番話極敢感覺,驚喜地問道:“肅王殿下親自草擬考題”

何昕賢連忙做瞭一個小聲的手勢,悄悄告訴介子鴟道:“不是這場,是正式會考的那場。”

介子鴟興奮地點瞭點頭。

而在何昕賢與介子鴟閑聊的時候,溫崎正打量著坐在他前面的那位考子。

忽然,他伸手輕輕點瞭點那位考子的後背,與對方打招呼:“賢兄怎麼稱呼”

坐在溫崎前面的考子回過頭來瞧瞭一眼溫崎,微笑著說道:“華陽唐沮。”

“在下趙崎。”溫崎隻感覺眼角有些抽搐。

溫崎記得這個人,那不是就三年前那場會試中,半途昏厥的那名考子麼,據說是因為氣血不足而昏厥,說簡單點,此人是在考場半途中餓昏過去瞭。

當然,倘若單單隻是這樣的話,並不值得溫崎牢記此人的名字,關鍵在於,禮部尚書杜宥當時親自去看望瞭此人,隨後在經過一番交談後,尚書杜宥對這個華陽唐沮頗為欣賞,遂收留唐沮在禮部當瞭一名書吏。

能被禮部尚書杜宥看重的學子,想想也知道必定是飽學之士。

苦也

溫崎在心中哀嚎一聲前座是華陽唐沮,後座是商水介子鴟,左座是大梁何昕賢,個個都是不需要他作弊幫忙就能登上金榜的飽學之士,要不要這樣

就在溫崎暗自哀嚎之際,禮部尚書杜宥領著幾名禮部官員來到瞭這裡,見此,溫崎趕忙低頭。

倒不是他畏懼禮部尚書杜宥,問題在於他的“大計”還未完勝,若是這會兒被杜宥看到,叫人將他趕瞭出去,豈不是讓某位與他約好賭局的肅王殿下笑掉大牙

看來初試是沒戲瞭看正試吧。

溫崎在心中暗暗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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