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李延慶帶著張鷹和張豹回到瞭自己府中,思思和青兒不在,府宅裡冷清瞭很多,尤其內宅的丫鬟隻剩下兩人留守,夜裡著實安靜。
李延慶剛走進大門,楊光便匆匆迎瞭上來,緊張地道:“啟稟官人,外面有人監視我們。”
居然有人監視,李延慶微微一怔,又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有人提醒瞭我們!”
楊光將一張紙條遞給李延慶,李延慶展開紙條,上面隻有四個字,‘外有監視!’
字跡寫得歪歪扭扭,李延慶眉頭一皺,這是誰寫給自己的?
“是今天下午一個小孩給我的,卑職便四處尋找,發現兩艘船一直停泊在雲起橋下,船上有黑衣人,一直盯著我們大門。”
李延慶的府邸距離雲騎橋大約有六十餘步,雲騎橋下面有個系泊處,常常有船隻在那裡停靠,如果說有兩艘船一直停在那裡,倒也不奇怪,關鍵是有黑衣人,這讓李延慶立刻想到瞭禦街寶妍齋,難道他們會放火店鋪的黑衣人是同一批人嗎?
據說燒寶妍齋的主謀是梁方平的堂兄梁志,今天大朝天子已經下旨免去梁方平的一切職務,並則令大理寺將其抓進京城問罪,梁方平豈能不恨自己入骨?梁志確實有對自己下手的動機。
李延慶也暫時不管寫紙條之人,他將把張豹和張鷹也叫來,把楊光發現疑點告訴兩人,張豹和張鷹頓時又驚又怒,“既然他們不想活,那就成全瞭他們!”
李延慶擺擺手,“不要急,聽我的安排!”
三人立刻安靜下來,李延慶對他們道:“我們要做好一切應對,我們雖然隻有四人,但運用得當也足夠瞭,楊光負責外圍監視,及時向府中傳遞消息,張豹和張鷹負責中庭,截斷他們的退路,內宅就由我來對付。”
“可以去寶妍齋那邊借點人手!”楊光建議道。
李延慶搖瞭搖頭,“讓他們發現我們有準備,他們恐怕就不來瞭。”
“那府中傢仆怎麼辦?”
這倒是件難辦之事,目前府中傢仆還有八人,李延慶沉思片刻對張豹道:“你安排他們出去住客棧,不要走正門離開,從後門走,直接借法雲寺的後門離去。”
“卑職明白瞭,這就去安排。”
張豹走瞭,楊光和張鷹也分頭去部署,李延慶這才返回內宅,他將寶劍、弓箭準備好,又從一口箱子裡取出二十把飛刀,裝進一隻皮袋,他帶著兵器快步來到內宅中地勢最高的涼亭,從這裡可以看到周圍的一切。
現在是二月初,夜黑得還是很早,不多時,夜幕便悄然降臨瞭,兩艘停泊在雲騎橋的船依舊沒有離去,這是兩艘中型客船,船艙內可容納二十人,但所有船窗都落下瞭簾佈,看不見船艙內的情形。
兩艘船內一共有三十黑衣人,他們都配備的利刃,就等夜幕降臨潛入李延慶的府宅中。
盡管暗殺一向是朝廷鬥爭中的大忌,因為會造成彼此傷害,文官們在這方面都很謹慎,但如果出現瞭狗急跳墻之事,任何手段都難以避免瞭。
梁志在得到兄長被免職問罪的消息後,他便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不得不棄官藏匿,所有財富的破滅都源於李延慶在真定府的監察,使他深恨李延慶。
之前梁志花瞭兩天時間才找到李延慶的住所,而此時他已無所顧忌,便給自己的一幫手下傳達瞭懸賞令,拿到李延慶的人頭,每人賞錢千貫。
夜漸漸深瞭,二更時分,京城的大部分人傢都已入睡,雲騎橋一帶也是萬籟俱寂,隻有西面一片小樹林內不斷傳出夜梟的咕咕聲,不時會有一隻夜梟撲棱棱從樹林中沖出,疾沖向地面覓食的夜鼠。
這時,雲起橋下開始有動靜瞭,一個接一個的黑衣人從船艙內竄出,跳上瞭岸,動作迅速而敏捷。
三十四名黑衣人圍一圈,黑衣人首領對他們低聲道:“我再重復一遍,今天的目標是個硬點子,人少幹不掉他,大傢集中力量把他幹掉,然後要錢要女人隨便你們。”
說完,他命令四人守外圍,又一擺手,三十名黑衣人迅速向李延慶的府邸撲去。
楊光就藏身在小樹林外圍的一株大樹上,
看得非常真切,他立刻模仿夜梟發出瞭有節奏的咕咕叫聲,將信息傳給瞭府內。
府宅內,張鷹奔上涼亭,對李延慶低聲道:“楊光在外面傳來消息,對方要動手瞭。”
李延慶點點頭,“按照計劃行事!”
張鷹轉身飛奔而去,李延慶抽出一支箭,搭上瞭弓弦,這時,三十名黑衣已奔至府宅外,他們用搭人梯的方式,從西面圍墻翻進瞭府宅,迅速向後院奔跑,每個人手提一口鋒利的鋼刀,其中幾人還帶著火鐮火石等物,一旦殺瞭目標,他們就會放火燒宅。
府內也異常安靜,三十名黑衣人沒有遇到一個下人,但並不奇怪,此時大傢都在沉睡之中,三十名黑衣分為三隊,從東、西、南三個方向撲向後院。
隻片刻,第一個黑衣人從東面圍墻翻進瞭後院,下面是一簇灌木,他縱身向灌木上跳去,但他身體尚未落地,一支箭閃電射來,一箭射穿瞭他的頭顱,等他雙腳落地,已變成瞭一具屍體。
李延慶迅速張弓搭箭,轉身西面,第二箭和第三箭同時射出,隻聽兩聲慘叫,西面圍墻翻進來的兩人都被一箭斃命。
他驀地轉身,順勢抽出第四支箭,毫不猶豫地一箭向南面射去,南面屋頂上剛剛冒頭的一名黑衣人慘叫一聲,從屋頂上翻滾下來。
“不好!有埋伏。”
黑衣人首領位於西面圍墻外,他驚叫一聲,卻見兩名手下已從圍墻上翻身滾下,摔倒在他面前,兩人皆是一箭射穿眉心,勁箭射入頭顱一尺,嚇得黑衣人首領渾身一抖顫,這種箭法簡直讓他心驚膽戰。
“等一等!”他大喊一聲,幾名正要沖上圍墻的黑衣人被他硬生生喊住瞭。
“找掩護進去!”黑衣人首領知道這樣沖進去就是活靶,必須尋找掩護,他見前面二十步外的花園內有一座柴房,屋頂和墻壁露在圍墻上方,後窗開啟著,他一揮手,帶著七名手下向柴房奔去。
張豹此時就埋伏在柴房對面的一塊太湖石背後,他手執一根精鋼短矛,咬緊牙關,克制住自己殺出去的沖動,禦史還沒有發出信號,他現在還不能出擊。
這時李延慶已改變策略,集中對付南面屋頂上的黑衣人,他連射四箭,將屋頂上已翻過房脊的四人悉數射殺,嚇得南面其他五人不敢再露面,他這才轉過身,集中精力對付西面的黑衣人。
西面有十人,之前已被射殺兩人,在李延慶對付南面黑衣人的空擋,其他八人已翻墻進瞭後園,迅速向涼亭包抄而來。
李延慶冷笑一聲,他居高臨下,這些黑衣人貓腰奔跑就以為躲得過自己的箭,他索性用連珠箭,一箭接著一箭射去,每一箭皆有一人慘叫倒地,瞬間便射殺瞭五人,其餘三人嚇得魂不附體,轉身便逃。
李延慶也不管他們,把他們交給張鷹,他迅速從身邊火箭壺內抽出一支火箭,從身邊地上鐵罐中取出火折子,猛地一吹,火折子燃瞭起來,他隨即點燃瞭火箭。
李延慶張弓搭箭,一箭向柴房內的窗內射去,柴房是他佈下的一處陷阱,裡面堆滿瞭灑上火油的幹草,柴房內轟的一聲燃燒起來,柴房內頓時一片驚叫,藏身在柴房內的七名黑衣人頓時驚慌失措,黑衣人首領大叫一聲,“沖出去!”
他一腳踢開柴房,一個前滾翻跳瞭出去,可惜用什麼姿勢都沒有用,寒光一閃,一支利箭已射穿他的後心,黑衣人首領慘叫一聲,當即斃命。
其他六名黑衣人已驚慌失措,不顧一切沖出來,被李延慶的連珠箭一口氣射殺三人,這時,張豹已跳上圍墻,大吼一聲,向剩下的三人撲去,柴房點燃就是信號,張豹和張鷹同時從藏身處殺瞭出來。
李延慶的目光又投向南面,屋頂上已經沒有人,他瞇起眼睛,盯住瞭屋內,直覺告訴他,已經有人潛入瞭房間。
這時,東廂房內火光一閃,李延慶毫不猶豫一箭射向亮光處,利箭穿過窗紙,射進瞭屋內,屋內一聲慘叫,火光又熄滅瞭。
李延慶見張豹已幹掉兩人,正和最後一人激戰,而西面圍墻外也傳來張鷹的吼叫聲,他應該攔截住瞭西面逃走的三人。
李延慶索性抽出劍向屋內奔去,剛進屋,隻覺一股勁風從後面撲來,李延慶早有防備,他一個急側身,躲過瞭後面偷襲的一刀,手中寶劍迅疾反刺,速度快得無以倫比,一劍刺穿瞭偷襲者的胸膛。
他幾乎沒有思索,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手中寒光一閃,飛刀射出,屋角傳來一聲慘叫,利刀當啷落地,另一名躲在屋角的偷襲者被飛刀射殺。
這時,他聽見另一扇門後傳來一聲輕微響動,他驀地轉身,一劍刺穿瞭木門,門後傳來淒厲的慘叫聲,同時也傳來長刀落地的聲音,李延慶沒有去細看,從長劍入體的手感和位置他便知道門後之人已被刺殺,他又靜立聽瞭片刻,屋內已經沒有動靜,他這才從屋裡沖出,向西面奔去。
張豹已經把剩下的三人幹掉,正在西面協助張鷹,李延慶奔到墻邊,隻見張鷹和張豹同時出現在圍墻上,“禦史,黑衣刺客已全部幹掉!”
李延慶點點頭,“去把火滅瞭!”
此時柴房已被烈火吞沒瞭,不過周圍沒有房子和大樹,火勢不大,也不會蔓延,不等張鷹和張豹跑近,‘轟!’的一聲,柴房屋頂坍塌瞭,大部分明火都被屋頂瓦礫覆蓋,兩人連忙從池塘堂內打水滅火。
李延慶又在後院尋找瞭一圈,他心中迅速估算一下,在短短一刻鐘內,他們大概殺死瞭三十名黑衣人,如果對方來的是整數的話,那就應該沒有瞭。
這時,他忽然聽見屋內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屋內竟然還有活口,李延慶轉身便大步向屋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