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勤政殿。
龍座之上,崇德帝一身明黃衣袍,那衣袍上繡著滄海龍騰的圖案。
他怒目瞪向下方,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威懾天下的王者之氣!
齊南澈跪伏在朝堂之下,隻覺周身一陣森寒,忽聞:
“你好大的膽子!”
那聲音便如頭上雷霆,直震雙耳!
他頓時冷汗直流,將上半身趴的更低瞭些。
他也是今日一早酒醒後才得知,自己昨夜趁著酒醉,竟將府外吃酒席的乞丐,砸死瞭一個!
本來打死一兩個乞丐,也不算什麼大事!
可這事兒,偏生被太子那邊的人知曉,今日早朝便被那左都禦史,給揭發彈劾瞭!
齊南澈雖然平素脾氣暴躁,但在自傢老爺子跟前兒還是懂的收斂。
而齊南晏,此時心中正暗罵自己的五弟愚蠢,打死誰不好,打死的偏偏是......
他微微轉頭,朝著丞相劉陽風悄悄遞瞭個眼色。
那劉陽風走出班列,上前一步,進言道:
“稟皇上,靖王殿下昨日大婚,吃醉瞭酒,並非有意為之。
不若便讓靖王府,幫那人處理瞭身後事。
若有傢人,便多多賠上些銀兩,也能讓他的傢人,過上踏實安穩的日子。”
齊墨離今日難得上朝,他聽瞭劉陽風的話,慵懶的伸瞭伸懶腰,佯裝不解的疑惑問道:
“依劉丞相所言,乞丐的命,便如此卑賤,隻需要賠些銀子便是?”
那劉陽風也是三朝老臣,見慣瞭大風大浪,面對墨膺王的質疑,他也隻是淡淡一笑,拱手說道:
“王爺誤會老臣瞭,自古以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下官此言,並非是有意偏袒,隻為講究一個是非曲直。
下官想問王爺一句,昨日靖王殿下大婚,王爺,您可去吃瞭酒席?”
齊莫離聞言,隻蹦出兩個字:“未曾。”
劉陽風點瞭點頭,又轉頭看向齊南晏,道:
“敢問睿王殿下,昨日您可有去吃酒?”
齊南晏何其聰明,馬上點頭,笑道:“本王自是去瞭。”
劉陽風聞言,這才向崇德帝深深鞠瞭一躬,義正言辭的講道:
“我朝以仁義治天下,昨日靖王殿下大婚,遍邀天下親朋,以禮相待。
那人不請自來,此為失禮其一。
酒後無德大鬧婚宴,此為失德其二。
搜查其身,竟私藏王府器物,此為劣性其三。
拒不見官,企圖逃逸,此為猖狷其四!
靖王殿下大喜之日,竟遇如此惡徒,自然是理該仗義出手!
雖然最後失手將其殺死,著實情有可原,事出有因,還請皇上明鑒。”
齊莫離聞言,劍眉一凜,與對面的太子齊南淵對視一眼,便閉目假寐。
齊南晏臉上依舊掛著一絲溫潤的笑,上前一步,進言道:
“劉丞相所言非虛!
昨夜兒臣也在婚宴上,眼見那賊人酒後滋事,本想勸五弟忍氣吞聲,不要惹事。
怎奈那人竟如此猖狂,在眾目睽睽之下攪弄他的婚宴!
五弟年輕氣盛,才鑄成大錯,還望父皇明察,寬宥五弟。”
站在朝堂之下的左都禦史何文欽聞言,向崇德帝拱手行禮,道:
“稟皇上,古往今來所有冤假錯案,皆是因偏聽一面之詞!
既然那遇害之人已經魂歸九泉,已無可辯駁。
天下之事,莫不講究一個公平有理。
此事最難的是那乞丐身份低微,代表的是勞苦百姓!
此事若不公斷,必定會讓官民間隙,勢同水火!
下官竊以為,此事可交由有司處置更能服眾!”
劉陽風瞥瞭一眼那何文欽,不以為然道:
“何大人莫要在此危言聳聽!
隻怕城中百姓,對此等好逸惡勞,混吃混喝的賊人,怕也是深惡痛絕,避之不及!”
他頓瞭頓,又拱手進言道:
“皇上,老臣以為靖王殿下新婚燕爾,滿朝親貴皆可作證,大可不必將王爺收監處置。”
崇德帝沉吟片刻,目光掃過閉目不語的齊墨離,這才道:
“既然有滿朝親貴作證,此事未必有差。
那便責令靖王禁足府內,不得外出,直到此事徹查清楚!”
何文欽見狀,心知這是皇上有意偏袒,也便知趣的回瞭班列。
齊南淵卻話題一轉,道:
“稟父皇,說來也是巧瞭。
靖王宴席上出現瞭乞丐,倒是叫兒臣想起,京中的乞丐似乎比往年都要多。
日前,本宮也叫人去接觸過幾人,說是來自淮北的災民。
不知靖王殿下打死的那位,是否也來自淮北?”
此話一出,站在他身後的齊南晏,面上的笑微微一僵,卻又馬上笑道:
“太子殿下多慮瞭,那人不過是京中街頭的混混。
關於京中流民,太子殿下平素忙於政務,有所不知:
一到秋冬,寒嵐滋擾邊境之時,北方各州府時常有百姓南下進京避難。
此事並無不妥。”
齊莫離掀開眼皮,冷哼一聲道:
“睿王可親口問過那些人?”
齊南晏聞言,面色一怔,道:“回九皇叔的話,本王今年還沒有遇到過流民,自然也沒有機會查問。”
崇德帝望著臺下幾人的爭執,心生厭煩。
他輕咳一聲,往眾臣工中看去,皺眉問道:
“戶部侍郎何在?”
混在班列中的戶部右侍郎,鄭建民聞言,登時嚇得驚魂不定。
他虛擦瞭一把額頭冒出的冷汗,這才慌忙走出班列,拱手行禮道:
“臣在。”
崇德帝面色一沉,道:
“近日,可有收到淮北地方上,送來的報災文書?”
那鄭建民生怕惹惱皇帝,忙認真思索片刻,道:
“回稟皇上,戶部未曾收到過。”
齊南晏見狀,適時插嘴道:
“既然如此,那便是那些流民信口雌黃!
為瞭不被巡城的差役,驅逐回原籍,自然是找這些拙劣的借口。”
齊莫離卻懶懶開口,一字一句道:
“那若是地方官員,瞞報災情,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