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韻院,老太太正仰臥在鋪瞭軟墊的榻上,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她聽得院中響起呂媽媽的聲音,便哎喲哎喲的叫喚起來。
司槿星踏門而入,站在外間,蹙眉道:
“您有這哼哼的力氣,想來那頭暈癥也不打緊,您先忙著,我還有事先走瞭。”
這老太太慣會演戲!
呂媽媽見狀,頓覺有些尷尬,她怎麼就沒瞧出來老太太是裝的呢,害二小姐白跑這一遭。
老太太一聽,忙一骨碌坐起來,陰陽怪氣道:
“喲,這是去瞭一趟你外祖母府上,就忘瞭自己到底是姓司還是姓藍瞭不成?”
她活瞭一把年紀,還沒聽說哪傢千金小姐,哪怕是市井百姓傢的姑娘,能這樣對待自傢祖母!
司槿星冷冷掃瞭那老太太一眼,道:
“那我改姓?”
老太太一聽,頓覺腦袋發懵,怎的與這二丫頭說個話就這般費勁?
換做旁人,此時不是應該說,日後定謹記自己是司府之人嗎?
可她,卻總是這樣一副油鹽不進的臭脾氣!
老太太長出一口氣,不與她一般計較,道:
“你也知道,你三妹妹抹的胭脂出瞭事兒,她的臉隻怕要落下疤。
你既然醫術瞭得,又是她的姐姐,想來,治好她的臉,定不是難事吧?”
司槿星聞言,頓覺可笑。
她的臉被下毒時,為何這老太太沒有為她找大夫?
如今換瞭司槿雲,就要區別對待?
另外.....
司駿山這是為瞭維護自己的面子還是怕老太太接受不瞭,竟沒將司槿雲的身世告知她?
也是,哪個男人願意將自己被綠的事情,告訴旁人知曉?
“可以,拿著診金來的患者,我都給看。”司槿星隔著珠簾,隨口接話道。
卻見那老太太狠狠地擰著眉頭,質問道:
“那可是你親妹妹,你竟還收診金?”
司槿星不怒反笑,道:
“我的藥材,又不是大風刮來的,我為何不收診金?
再者,又不是我來求著,要給她看臉的?
既如此,我便先行告退!”
老太太簡直被她氣炸瞭,卻又怕她真的走。
之前便叫杜太醫來給三丫頭瞧過臉,他的原話是:
三小姐傷疤太深,根本不可能恢復如初。若能請得府上二小姐出手,或許還有治好的機會!
“好,那便讓她去尋你治傷便是。”老太太又招手叫司槿星,見她根本不進裡間,便又苦口婆心的道:
“你別嫌祖母絮叨,你們終歸是姐妹,日後說不得誰需要誰幫襯一把,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老太太一番話,司槿星一個字沒聽進去,倒是將老太太自己給感動壞瞭。
她眼淚婆娑的繼續道:
“好孩子,你自去忙吧,日後不管你走到哪裡,你記著,司傢都是你的靠山!任誰都不敢輕易欺負你!”
司槿星不想聽她說些廢話,隻答應她司槿雲若去求她治臉,會出手診治,便轉身出瞭和韻院。
呂媽媽送著幾人出瞭院門,折回房中,走到榻前,不由擔憂問道:
“老太太,您為何要裝病哄騙二小姐?
若下次當真......二小姐定怕再被騙,不再來看您,可如何是好?”
呂媽媽不提還好,一提這話,老太太便氣不打一處來,道:
“她敢!那便是大逆不道!
在龍吟,那樣的不孝女,便是逐出傢門也不為過!
皇上不就封她個縣主,你瞧瞧她那囂張氣焰,都要上天瞭!”
呂媽媽聞言,張瞭張嘴,想說什麼,硬是憋瞭回去。
二小姐,還有什麼不敢的?隻怕是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這天底下有幾種人絕對不能得罪,其中一個,便是你身邊的醫者。
她的一念之間,便決定瞭你是生是死!
司槿星幾人上瞭馬車,見紫蘇一路眉頭緊蹙,不由問道:
“出瞭何事,瞧把你愁的?”
紫蘇這才悄聲道:
“小姐,日前聽綠竹說,老太太與三小姐關系並不好,如今怎的會為她來開口請你?”
司槿星聞言,放下手中把玩的長鞭,看向紫蘇,微一思忖,道:
“所以,這中間定有蹊蹺。”
紫蘇點頭,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司槿星則笑道:“你這丫頭,倒是個機靈的!她們的小把戲,瞞不過我們紫蘇的火眼金睛!”
紫蘇卻不以為然的說道:
“以前,我爹娘總是被大伯傢欺負,見多瞭那傢人的算計。”
綠竹聞言,不由問道:“那你爹如今在哪兒?你與陳媽媽為何會淪落到人牙子手中?”
紫蘇聽到這話,微微頓住,盯著車窗外後退的景致發呆。
就在司槿星以為她不想說的時候,卻聽到她低笑一聲,道:
“因為我那大伯一傢惹上瞭事情,被朝廷抄傢發賣,我傢因此受到牽連,貶為奴役,而我爹後來身染重病,不治身亡。”
她說話聲音淡淡的,有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似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
司槿星卻知道,有些事情,旁人是永遠無法感同身受的,她拍瞭拍紫蘇的手,道:
“人,都要往前看,遠離那些讓我們痛苦的事情。
如今,你與你娘還能好好的在一起,便是這天下多少人期盼不到的事。”
紫蘇聞言,這才想起自傢小姐從五歲便沒瞭親娘,雖然有親生父親在,卻是個不管用的主兒。
這樣一想,自傢小姐之前過的,竟比她還不如意!
可小姐,卻從不怨天尤人,或是聽天由命,她想要的,都會靠自己去爭取。
是瞭!
不管最後,你得到亦或是沒得到,成功亦或是失敗,總歸,你是全力奔赴爭取過,便再無遺憾!
這便是人活在世上的意義吧?
她牽起自傢小姐的手,笑道:
“小姐,說的對,紫蘇還要在小姐這裡多賺些銀兩,日後帶娘親過好日子!”
主仆幾人說話間,也便到瞭東平街上的濟寧堂。
司槿星一下馬車,便見濟寧堂門外架著兩口大鍋,濃鬱的米香撲鼻而來。
隻是......
她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大街上各個角落,竟一個衣著簡陋的乞丐模樣的人都沒瞧見!
更別提那些腳底磨穿的淮州人......
她柳眉微蹙,這是為何?那些人都去瞭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