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傢堅決不同意開棺。
慎詠志是三品大理寺卿,在京城雖然不算多大的官,但是有實權,手下有人,有手段,如果真看你不順眼,還能找個理由對你嚴刑拷打。這種職位的官員,比同樣品階的文官,要更讓人害怕。
畢竟大理寺的名聲,最近已經拋下六扇門,一騎絕塵去瞭。
誰讓大理寺沒有一個富豪朋友呢?無錢咆哮。
慎詠志來到廣傢,廣玉樹的父親,非常熱情的接待瞭他。
廣玉樹死後,他的哥哥廣玉安,進瞭衙門做瞭文書,這和戶部郎中肯定一個天一個地,但是沒辦法,各人有各人的本事,不是年歲長幾歲,本事就大一些的。
廣玉安隻有這點本事,廣傢也隻剩下這一個兒子。
好在當時廣玉樹意外死亡,大理寺也覺得可惜,給瞭不少撫恤金。辦喪禮的時候,也收瞭不少禮金。能在京城培養出兒子入仕途,廣傢本就有傢底,即便這一代出瞭意外差一些,也不艱難。
慎詠志心裡七上八下的,到瞭廣傢。
一番寒暄之後,提起瞭廣玉樹。
提起廣玉樹,難免老人心酸。
最有前途的一個兒子,英年早逝,留下年邁雙親,孤兒寡母。
慎詠志不傷心,但是擔心,勸人開兒子得墳,那可不是這麼好勸的。
要是真能證明廣玉樹死的有問題,那也就罷瞭。萬一開棺後屍體沒問題,可怎麼辦?
他可沒有葉彩唐的底氣,給我磕一個就能走瞭。到時候怕他給別人磕一個都走不瞭。
廣老爺傷心瞭一陣子之後,心裡也很奇怪,就問慎詠志:“慎大人此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雖然兒子死在大理寺的位置上,但是廣老爺對大理寺是沒有怨言的,因為兒子是酒後自己出瞭意外,又不是因公殉職,大理寺派人來幫忙料理後事,又給瞭一筆十分可觀的錢,真的已經是仁至義盡瞭。
廣老爺現在提起上一任大理寺卿燕德潤,還是感激的,因此接待慎詠志的時候,也格外熱情。
但是,慎詠志要放大招瞭。
慎詠志說:“最近六扇門出瞭一樁案子,牽扯到廣玉樹。”
廣老爺說實話沒有緊張,有一點迷茫。
畢竟他兒子都死瞭六年瞭,什麼案子能牽扯上他?而且廣玉樹死的時候,也剛剛進大理寺,甚至連第一個月的俸祿都沒有拿到,就算是有什麼案子,也扯不到他頭上吧?
難道時隔六年,還要來追責不成?
面對廣老爺疑惑的表情,慎詠志咬著牙硬著頭皮說:“這案子現在還在調查階段,不方便對外細說。”
“哦。”廣老爺此時尚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還是很配合的:“我明白,我明白。慎大人您有什麼吩咐,盡管說。”
誰想得罪大理寺卿呢?
然後慎詠志說:“我懷疑廣玉樹的死,另有蹊蹺,要開棺驗屍。”
跟著慎詠志的人,默默捂住瞭臉。
然後慎詠志就被趕出去瞭。
廣老爺差點沒氣死。
我兒子都死瞭六年瞭,六年啊,說不定都化成白骨瞭,當年屍體也是我看著的,一點問題都沒有,現在說要開棺?
這怎麼可能,棺是那麼輕易能開的嗎,還隻是懷疑,誰傢能給你開兒子得棺木。擾死人的清凈?
廣玉樹是死瞭,妻兒還在,廣傢還有那麼多人,若是開棺破壞瞭風水,不但廣玉樹死不瞑目,還會連累傢人,那該怎麼辦?
慎詠志灰頭土臉的從廣傢出來,覺得這個事情實在是太難辦瞭。
葉彩唐也太扯瞭,怎麼能那麼利落的就答應開自己爹的棺呢,就真不怕她爹半夜上來掐死她嗎?
現在好瞭,人傢以身作則,自傢爹的棺都讓開,就一下子把別人的風言風語都給堵死瞭。
問題是,葉明的傢眷願意開棺。
廣玉樹的傢眷,不願意啊。
如果廣傢是個普通老百姓人傢,慎詠志不怕說句不應該的話,他就要采取一些強制手段瞭。但廣傢不是,如果真的采取強硬手段,就算不會去告禦狀,也會去衙門鬧的。
每個人都有仇人,慎詠志自然也有,如果一旦有人鬧,說不定就會落井下石,火上澆油。
慎詠志這幾天愁的都有白頭發瞭,臉上的皺紋都多瞭幾道。
這時候大理寺的人來報告,夏大人請慎大人去一趟。
雖然移墳下葬還早,但是葉明的棺材已經開瞭,仵作已經驗過屍瞭。
慎詠志去瞭之後,夏樾便告訴他。
“我們這邊的活兒已經幹完瞭,葉仵作檢驗瞭老葉仵作的骸骨,胸口肋骨確實有明顯的擊打損傷,並非死於疾病。他的死,是有蹊蹺的。”
慎詠志點瞭點頭。
然後夏樾問:“慎大人,你那邊如何?”
慎詠志沉默不說話。
夏樾好心道:“若是大理寺的仵作不能確定,可以讓葉仵作跑一趟。”
我當是就跟你說,葉彩唐是全京城最好的仵作,你當我說說而已嘛,那是真的呀。
慎詠志艱難的嘆瞭一口氣。
“不是仵作的問題。”
夏樾奇道:“那是什麼問題?”
慎詠志艱難的嘆出第二口氣,真的不認不行,這件事情他想瞭幾天,除瞭硬碰硬,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但是硬碰硬,會將這件本來就很困難的事情,變得更困難。
在夏樾真誠又關心的目光下,慎詠志隻好道:“不太順利,廣玉樹傢裡,不願意開棺。”
夏樾奇道:“知道自己兒子死的蹊蹺,也不願意開棺?他們不想知道廣玉樹是不是被人害死的嗎?”
慎詠志嘆氣搖搖頭。
“我說瞭,他不信。而且我也不能說太多。”慎詠志道:“夏大人對廣傢不理解,廣傢有兩個兒子,廣玉樹和哥哥廣玉安。廣玉安是正房所出,廣玉樹是側室所出,雖說小兒子有出息,但正房娘傢厲害,側室娘傢沒有什麼助力。”
葉彩唐沒出去,躲在屏風後面偷偷的聽,當然身邊還蹲著謝止和王統。
慎詠志接著道:“廣玉樹還在的時候,因為自己爭氣,府裡對他生母也是好的。他年紀輕輕就入仕途,雖然傢裡無助力,但是也算有出息,誰知道混半輩子,能走上哪一步?自然誰都不願意得罪,嫡母慈愛,兄友弟恭。”
“可是他死瞭,那就不一樣瞭。人死茶涼,舉薦他的……也就是我師父,也告老還鄉瞭,慢慢的,正房被壓得那口氣,也就囂張起來。”
所以廣玉樹的妻兒現在在傢中過的並不好,雖然不多慘,也不受重視,說不上話。
也正是因此,廣玉樹到底是怎麼死的,沒有人願意深究。
當年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現在深究,萬一究出瞭什麼來,是好?是壞?
廣玉樹現在是意外,不好不壞,一聲嘆息。
萬一深究出來,是被害的也就罷瞭。萬一牽扯到什麼案子裡呢?那怎麼辦,不難讓一個已死之人,連累一傢老小。
所以廣傢堅決不同意開棺。
死者已矣,蓋棺定論,就這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