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銜玉而生?”
已經暗自抱枕頭練習抱孩子姿勢練習瞭大半年的胤礽,聽到“母子均安”四個字時,高興的連嘴都合不攏瞭,正迫不及待的想要伸手從接生嬤嬤手中將襁褓接過來,瞧瞧他寶貝兒子長得什麼模樣,等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銜玉而生”是什麼意思後,瞬間就怔愣住瞭。
康熙等人的臉上也齊刷刷地浮現出一抹愕然。
剛剛僥幸保住項上人頭的太醫們也不禁往接生嬤嬤懷中的襁褓上瞅瞭一眼,心中暗自驚嘆:老夫勒個乖乖啊!萬萬沒想到話本上描寫的奇幻內容竟然還會成真瞭?!該說,這襁褓中的小阿哥不愧是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天傢嫡長孫嗎?看著就不一般啊!
“小阿哥銜的玉在哪兒?”
最先回過神的康熙,斂眉詢問道。
“回萬歲爺的話,這塊玉石就是老奴從小阿哥的嘴中拿出來的。”
接生嬤嬤輕輕將懷中的襁褓往懷裡攏瞭攏,而後攤開右手,一個約莫小嬰兒手掌心大小的橢圓形玉石就顯露在瞭眾人眼前。
“呀!萬歲爺,奴才覺得這玉石的顏色瞅著咋那般像您手上的扳指顏色啊。”
梁九功探著半個腦袋瞧見玉石的模樣,驚訝地低聲感嘆道。
胤礽聞言也下意識往康熙右手上瞧,發現接生嬤嬤掌心中的溫潤玉石和他汗阿瑪的玉扳指一樣都是純粹的帝王綠,綠油油的泛著亮光,看起來高貴漂亮極瞭。
他不由心中一咯噔,小奶娃銜玉而生就是出天大的風頭瞭!這玉石還是極為難得的帝王綠,他汗阿瑪會不會誤認為這是自己和瓜爾佳氏暗中使得手段,人為的將一塊玉石塞到瞭小嬰兒的口中,來給東宮造勢?從而催著他汗阿瑪早些放權給他?
天地可見,他可真沒有這樣幹吶!
胤礽拳頭微攥,神情略微緊張的抿唇側頭看向站在身旁的康熙。
康熙倒沒有思維發散想到這份兒上,胤礽是他從小一手帶大的寶貝嫡子,瓜爾佳氏又是他精挑細選培養瞭多年的太子妃。
他瞭解這倆孩子的性子,知道夫妻倆不會那般短視的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胡來,再者他比胤礽來毓慶宮還早一步,胤礽哪有那功夫去尋摸一塊玉石塞到他孩子的嘴裡呢?
聽著孫子的哭聲,康熙饒有興味地伸手從接生嬤嬤手中拿起帝王綠玉石摩挲瞭幾下,是塊難得的極品好玉,而後他又將金黃色襁褓也從嬤嬤懷中接瞭過來,低頭打量正閉著眼睛哇哇大哭的小嬰兒。
被包在襁褓裡的黔礱覺得渾身不對勁兒極瞭,他明明記得自己閉眼前最後聽到的聲音是“滴——”的一聲心電圖變成直線的蜂鳴聲啊,為何如今他又感覺似乎是有意識瞭呢?像是從一個極其狹窄的通道奮力擠出來瞭般?究竟發生什麼事情瞭?
搞不清楚狀況的黔礱下意識地皺瞭皺眉頭,沉重的眼皮子就像是被膠水給黏住瞭一般,無論他怎麼睜都睜不開,身旁有些吵鬧,一群人嘰裡咕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奇奇怪怪的語言。
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好像是從一個柔軟的懷抱中換到瞭一個有著淡淡龍涎香的硬邦邦懷抱,黔礱攥瞭攥擱在襁褓中的小拳頭,使出瞭吃奶的勁兒奮力將眼睛給睜開瞭。
可眼前模模糊糊一片就像是馬賽克一樣,他什麼都瞧不清,隻能看見一抹亮眼的明黃色在晃動。
黔礱大驚,隨即扯開嗓子嚎瞭出來:
“哇哇哇哇哇(誰把我的眼鏡給拿走瞭)——”
然而剛剛出生的小嬰兒發出來的隻有響亮的啼哭聲。
育兒經驗豐富的康熙還是頭一回看到早產的孩子哭聲這麼響亮,他細細看瞭看大孫子的眉眼,雖然皮膚皺巴巴的泛著紅,但頭頂上的胎毛黑黝黝的,眼睛縫也很長,以後肯定是個大眼睛的漂亮孩子。
瞧見小傢夥邊哭邊使勁將包在襁褓中的兩隻小手給抽出來瞭,他不由樂瞭,沖著隱藏在太醫堆裡的掌院太醫開口喊道:
“張太醫你過來給這孩子認真瞧一瞧,他畢竟屬於早產兒,看看咋樣才能健健康康的保住。”
“是。”
沒有掉腦袋壓力的張太醫也對銜玉而生的小阿哥好奇的緊,他忙斜挎著自己的藥箱快步來到瞭帝王身邊。
胤礽聽到自己汗阿瑪的話揪著的一顆心也放松瞭。
“小兒子、大孫子,老爺子的命根子”,看來他汗阿瑪對這個伴有異像而生的孫子是喜愛的。
他又扭頭往產房門口瞅瞭一眼,期待著等到產房收拾幹凈,他汗阿瑪回乾清宮瞭,自己就偷偷摸摸溜進月子房中給瓜爾佳氏說一說他們銜玉而生的寶貝兒子。
站在一旁靜默觀察瞭許久的烏仁嬤嬤,等聽到張太醫說:東宮小阿哥身子骨不錯,悉心照顧,必能養住的話後,她才腳步輕輕的放心轉身走出瞭後殿。
站在外面的廊簷下,仰頭瞧見毓慶宮上方的烏雲已經擴大到無邊無際瞭,傾盆大雨噼裡啪啦地往下落。
烏仁嬤嬤笑著伸手謝過東宮小太監遞來的油紙傘,撐著油紙傘沖進雨幕中,忍不住在心中感嘆:久旱逢甘霖,銜玉而生的嫡長孫是個有大福氣的。
隨著烏仁嬤嬤的離去,前來東宮打探消息的各宮小太監也陸陸續續冒雨跑回到瞭自傢主子跟前報信。
夜幕降臨,雨勢仍舊沒有減小。
後宮的娘娘、小主們以及四散居住在阿哥所消息靈通的皇子們都知道東宮產子的好消息瞭。
酉時四刻,延禧宮正殿大廳。
待惠妃烏拉納喇氏從小太監口中聽完東宮的消息後,氣得當即將身旁桌面上的茶壺杯盞給盡數拂落在地,滿地碎瓷片,嚇得站在大廳裡的宮人們全都“撲通”跪在瞭地上。
站在惠妃圈椅旁邊的心腹大宮女喜蓮眼皮子重重一跳,忙將跪在地上的宮人們都給趕瞭出去。
窗外電閃雷鳴、大雨滂沱。
惠妃用右手捏著帕子邊擦眼淚,邊氣得嘴唇發抖,低聲怒罵道:
“憑什麼赫舍裡氏那賤人那般好命!她兒子被冊封成太子,生生壓瞭保清一頭!如今保清媳婦兒眼瞅著再過倆月就要分娩瞭,她個肚子不爭氣的,給保清連生瞭四個閨女,這次怎麼著都得生個帶把兒的吧?”
“偏偏那瓜爾佳氏又趕在前頭生瞭個小阿哥,銜玉而生?騙傻子的鬼話吧?萬歲爺怎麼能這麼偏心呢!偏心胤礽,如今胤礽的兒子剛出生,他就給那奶娃子安瞭個這麼大的名頭!他這是要氣死本宮啊!可憐本宮的保清啊,即使這回生出個兒子,也比不過赫舍裡氏的孫子啊!”
聽著惠妃對已逝多年仁孝皇後一連串的怒罵,喜蓮的頭皮直發麻,若是當初元後能對庶子們上點心,怕是她們傢主子的長子——承慶阿哥就不會在北五所病逝瞭,如今經年累月下來,這事兒已經成她們主子心裡頭的一根刺瞭。
可話又說回來瞭,早些年萬歲爺的子嗣普遍身體偏弱,即使元後讓掌院太醫駐紮在養育新生兒的北五所,也未必能將承慶阿哥給救回來吶。
喜蓮嘆瞭口氣,人死如燈滅,元後早就去世瞭,元後的嫡長子也夭折多年瞭,主子若是看不開,怕是以後永無舒心的日子瞭。
“主子,那小奶娃是八個月大的早產兒能不能養的住,還是一回事兒呢,您何必生這麼大的氣性呢?”
聽到心腹大宮女的話,惠妃抿瞭抿唇,臉色不太好的低語道:
“喜蓮,你又不是不懂!這古往今來但凡帶有異象降生的孩子,最後都有一番大造化”,惠妃不甘的閉上眼睛,緊攥著拳頭,深吸一口氣又繼續道,“胤礽從小到大都有索額圖那老匹夫替他費心謀劃,可憐保清這孩子明明是長子,卻處處被他壓制,就連如今的納蘭明珠也是本宮絞盡腦汁,才把他扒拉到保清身邊輔助他的。”
“保清為瞭生下嫡長孫,與伊爾根覺羅氏都連拼瞭四胎瞭,如今倒好又讓東宮那邊占瞭嫡長孫的名頭,保清的運氣咋這麼背呢!皇上真是老糊塗瞭,銜玉而生這名頭是敢隨便給的嗎?”
“呵——這可真是為瞭給老二鋪路,不遺餘力呀!一個皇太子還不行?想要再來個皇太孫嗎?”
喜蓮聞言瞧見納喇氏臉上的冷色,不由垂下眸子,想起大阿哥膝下的四個小格格,以及大福晉肚子中的第五胎,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瞭。這還真是造化弄人啊。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主仆二人默然不語,安靜的廳內愈發顯得窗戶外面瀟瀟風雨聲響亮。
可心中氣悶的主仆倆顯然是選擇性的忘記瞭,儲君前幾年膝下空空,無論如何行房,毓慶宮中的鶯鶯燕燕硬是沒有一個懷上身孕的事情,當初甚至還有人暗中懷疑太子殿下身體有疾呢!顯然人往往隻能看的見自己願意看的事情。
盛夏七月,一場雨、一塊玉、一個小奶娃,瞬間將前朝後宮波譎雲詭的風雲給攪動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