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後,江寧多雨,處處青綠,空氣極其清新、濕潤,溫度也很宜人。
織造府前院的一間向陽書房佈置的極其雅致,墻上掛著宋徽宗的花鳥畫,墻邊靠著明朝的花瓶,博古架上放著唐朝的彩器,書案、書櫃皆為名木——黃花梨,空氣中也彌漫著水沉香的味道。
書房的主人正是如今擔任江寧織造同時兼任兩淮巡鹽禦史的曹寅。
此刻四十歲出頭的曹寅正穿著一身輕薄的靛藍色絲綢夏袍,腳上趿拉著一雙龍須草編織的室內便鞋,右手裡拿著一份奏折,站在書房的玻璃窗前,望著窗外雨打紫竹葉的景象,兀自出神。
他比康熙小幾l歲,幼時是聖上伴讀,青年時又和才子納蘭容若共同擔任禦前侍衛,本人長相清俊、氣質儒雅、滿腹才華,是世人皆知的聖上奶弟,寵臣中的寵臣。
與帝王相處多年,曹子清自認他能摸清楚七分萬歲爺的心思,可眼下他卻對手中的一份奏折迷茫瞭。
這份折子是他大半個月前往京城中呈遞的,內容是想要讓皇上批準他做販銅的生意,幾l日前才收到批復好的折子。
可折子上除瞭一朵如同以往的鮮艷小紅花外,卻無半點聖上筆跡。
萬歲爺看到這份奏折瞭,像是給他回復瞭,卻又沒有回復。
連著想瞭好幾l日都琢磨不明白萬歲爺批閱這份奏折時的心意使得曹寅心裡一直揣著一件事兒,惴惴不安的連前兩日的端午節都沒有心情歡愉度過。
“大老爺。”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瞭丫鬟的喊聲。
曹寅回過神來轉身將拿在右手中的折子放回黃花梨木的書桌上,繞開精致的蘇繡屏風走到門口,看到來人竟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丫鬟。
丫鬟海棠,人如其名,長著一張面容姣好的芙蓉面,穿著一身緋色的衣裙,耳朵上戴著小巧玲瓏的金海棠花,臉上敷著名妝閣新出的海棠味香粉,俯身行禮時露出來的皓腕上也掛著一個金銀兩色鑲嵌著白色珍珠的漂亮鐲子,單看這通體的打扮,說海棠是小官之傢的千金都不為過,但她卻隻是老夫人院子裡的三等丫鬟,平素也隻是做些端茶倒水、跑腿傳信的活,還不能近身伺候老夫人呢。
曹寅一時之間想不明白現在也不是用膳的點兒,老夫人跟前的丫鬟冒雨來尋他作何,不由看著眼前丫鬟張口困惑道:
“你來前院做甚?”
聽到曹寅詢問,海棠再度俯瞭俯身,嗓音婉轉似黃鸝:
“回大老爺的話,老夫人讓奴婢來尋您到她跟前說說話。”
老夫人孫氏是曹寅的嫡母,是曹璽之父在元配去世後娶的繼妻,曹傢能有如今發達顯貴的生活,一大半功勞都得歸功於孫氏這個照顧幼年出痘萬歲爺的保姆。
曹寅雖不是孫氏親生,但向來敬重這個嫡母,聽到海棠這話也不敢再耽擱,忙隨手關上書房門,就讓小廝撐著八角油紙傘跟著海棠繞過幾l個曲折的抄手遊廊,再穿過幾l道垂花門,來到
瞭後院孫氏的住處。
“兒子給母親請安。”
曹寅一進大廳裡就朝著坐在軟塌上(),身穿淺褐色蜀錦團壽萬福夏衣?()?[(),頭戴紅寶石抹額的孫氏俯身行禮道。
“子清來瞭,快起身找椅子坐下吧。”
“謝母親。”
曹寅又朝著老夫人俯瞭俯身,才走到瞭左側的雕花圈椅上坐下,伸手接過丫鬟遞過來的雨前龍井。
孫氏也端著手中的養生高麗參茶低頭抿瞭幾l口,就眉頭微蹙,直接將喝進嘴裡的茶水再度吐回瞭描繪有金邊的青瓷茶盞裡。
站在旁邊伺候的一等丫鬟牡丹見狀,忙伸手接過孫氏手中的茶盞,又從懷裡掏出一塊柔軟的絲帕擦瞭擦老夫人嘴邊的水漬。
曹寅將這一幕看在眼裡,順手將手裡的茶盞擱在身側的紫檀木高腳小方桌上,眼含擔憂的看著孫氏詢問道:
“母親是身體不適嗎?”
孫氏擺手道:
“我身子倒無礙,隻是覺得這兩日的茶水有股澀味,喝著不太好,仔細聞的話還有一股子淡淡的土腥味。”
曹寅聞言,眸中滑過一抹瞭然,點點頭回道:
“想來是水的原因,這些天連著下雨,井底裡的水泛上來瞭,水質喝著不太好,還請母親再稍忍兩日,待天放晴瞭,兒子就讓人驅車去取山泉水,給您拉回來烹茶喝。”
孫氏聞言心裡熨貼極瞭,看瞭曹寅一眼,誇道:
“你有心瞭。”
“這是兒子應該做的。”
曹寅滿足地笑道。
看到曹寅的孝順模樣,孫氏心中不由再次嘆瞭口氣,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她早年間靠著豁出性命來照顧生病小萬歲爺獲得的功勞,臨瞭瞭,自己的親生兒子曹荃卻沒沾上一點光,好處都落到曹寅這個前面曹璽原配所生的兒子身上瞭。
她年輕時自然心裡是不好受的,又思忖著如果她親生兒子爭氣,也不一定不會後來者居上,但偏偏曹荃文比不過曹寅這個長兄,武也拿不出手,除瞭有個健談的性子外,竟是半點出挑的長處都找不到。
長房曹寅自己能幹,簡在帝心不說,他的妻兄李煦如今擔任著蘇州織造,也是萬歲爺的心腹。曹寅的倆兒子也不是蠢笨之人,倆女兒還都好運氣的被萬歲爺給賜婚瞭,長女嫁給瞭京城裡的郡王,次女嫁到蒙古大草原上做王妃瞭。
長房的煊赫死死壓制著二房,將二房襯托的像是瓦礫般。
最讓孫氏發愁的是,前兩年的二房的親兒媳王氏還病逝瞭。
王氏乃是宮裡王嬪娘娘的遠房親戚,雖說當年俏生生的王嬪能被他們曹、李兩傢領到萬歲爺跟前是這小丫頭沾瞭王氏的光,可今時不同往日瞭,王嬪已經是生瞭兩位皇子的景陽宮主位瞭,為瞭維持這個難得插進去後宮的關系,反倒是他們曹、李兩傢得巴結著王嬪瞭。
王氏一死,二房的實力就變得更弱瞭。
孫氏一下一下地轉動著手裡的佛珠串,憂慮著,
()眼下她活著還好,等她百年瞭,二房在這偌大的織造府可得依靠著長房一傢的鼻息過活瞭。
曹寅與曹荃不是一母同胞,這讓孫氏怎麼能不惦記著二房未來的前程。
她松開手裡的佛珠,又摩挲瞭兩下靠在軟塌邊的金絲楠木拐杖,看著坐在左側圈椅上的曹寅詢問道:
“子清,石文炳大人如今還是沒有松口答應和咱傢聯姻的事情嗎?”
曹寅搖頭嘆氣道:
“沒呢母親,兒子聽石府傳來的消息仍舊是他們傢那庶出的小姑奶奶眼下沒有再嫁的打算,那姑娘是額駙華善大人的幼女,又和太子妃關系處得不錯,想來瓜爾佳一族是有別的打算的。”
“呵——別的打算?”
孫氏聞言嗤笑一聲:
“如果是在宋之前吧,她一個寡婦想再嫁個好的,隻要有錢有勢不難,可如今這年月,她一個寡婦還想嫁入什麼高門裡?咱們府邸能看上她這個庶女,不嫌棄她二嫁之身吧,瓜爾佳一族倒是擺上架子瞭。”
女人傢的事情曹寅向來不開口評論,隻是靜靜的聽著孫氏不滿的發牢騷。
“唉,算瞭,罷瞭罷瞭,誰讓如今東宮的勢頭正旺呢。”
孫氏瞇眼輕聲呢喃一句,門外就傳來幾l聲此起彼伏的稚嫩童聲。
“曾奶奶,曾奶奶!”
三個穿金戴銀、腳上穿著絲履的小娃娃前後腳跟著從門外跑來瞭。
他們來時都有壯實的婆子抱著,身上、鞋子上沒有一點雨水。
跑在前面的倆小娃娃,五歲剛出頭的模樣,一男一女是二房曹荃的嫡長孫子、嫡長孫女。
跟在後面、腿腳稍慢點的小娃娃比前面二人矮瞭一個多頭,是在這方世界提前十幾l年出生的曹雪芹,如今他變成瞭長房曹寅的嫡長孫。
曹雪芹眼下三歲剛出頭。
他不像是前面龍鳳胎的堂姐、堂哥般,一跑到孫氏跟前就親親熱熱的往孫氏懷裡拱著撒嬌,而是站在祖父跟前的空地上規規矩矩的沖著孫氏奶聲奶氣地喊道:
“雪哥兒給曾祖母請安。”
俗話常說:“隔輩親、隔輩親。”
更別說像孫氏這種和三個小娃娃隔著兩輩的人瞭,她雖然不能對三個小娃娃做到一視同仁,但對小曹雪芹也是不錯的。
她和藹的沖著小曹雪芹笑道:
“雪哥兒起來吧,過來和你容哥兒、元姐兒一塊來吃糕點吧。”
小曹雪芹笑著點點頭,倒騰著兩條小短腿兒湊到龍鳳胎跟前吃起瞭香甜軟糯的糕點。
三個小娃娃嘴裡咬著半塊糕點、吃的正香時,因為早些年纏瞭小腳走不快,跟在三個小娃娃身後走瞭好一會兒的貌美中年女子李氏也總算是緊趕慢趕進入瞭這大廳裡。
她是曹寅的嫡妻,李煦的嫡妹。
“兒媳給母親請安。”
李氏沖著軟塌俯身一拜,孫氏也笑著頷瞭頷首,出聲詢問道:
“老大媳婦,別院可佈置妥
善瞭?”
“母親放心,別院的裝潢擺設都是兒媳親自盯著的,從夫君口中聽到這次南巡太後娘娘她老人傢也會跟著萬歲爺同來,兒媳還讓人將延壽院給又翻新瞭一遍,改名為‘落鳳居’瞭,裡面還擺瞭幾l件蒙古的金器,想來太後娘娘住進去後會很舒適的。”
孫氏聞言臉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連連點頭贊道:
“你是個心細的主兒,找椅子坐下吧。”
李氏點瞭點頭挨著曹寅坐下,海棠也腳步輕快的端著一杯金邊玫瑰花茶擱在瞭夫妻倆中間的高腳小方桌子上。
正在吃糕點的容哥兒看見海棠的好容貌後,眼前一亮,忙用沾著糕點碎屑的左手指著海棠道:
“曾奶奶,曾奶奶,這個丫鬟姐姐我瞧著長得漂亮,您行行好就把她給我伺候吧。”
海棠聞言臉色不由一白,這府邸裡的人誰不知道五歲多的容小少爺是個看到美人就走不動的好色性子啊。
每晚睡覺都得讓丫鬟脫光瞭陪他一起睡,雖說五歲的小男娃也做不瞭什麼,但府邸裡的人都默認瞭在容小少爺身旁伺候的丫鬟,待小主子長大瞭就是通房丫頭。
海棠每日把自己拾掇的漂漂亮亮的可是期盼著哪日老夫人瞧見她瞭,發瞭善心給她配個莊子管事,好也做個富貴閑人傢的太太的,哪能願意去做二房小男娃的同房丫頭啊,再者距離容小少爺長大還有個十年得等呢,這時間長瞭,誰知道中途會發生什麼變故啊。
十四歲的小丫鬟正是掐一掐臉蛋就能掐出水的年紀,海棠下意識就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瞭曹寅和李氏。
可這對夫妻倆在孫氏跟前也是隔著一層血緣的,沒那個面子。
李氏望瞭俏生生的小丫鬟一眼,看著這個比自己孫女大不瞭幾l歲的小丫頭生出瞭幾l分憐憫,硬著頭皮對著孫氏笑道:
“母親,我看這小丫頭身材纖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送去容哥兒旁邊也照顧不好小主子,不如換個壯實婆子伺候容哥兒。”
聽到李氏的話,沒等孫氏開口,長得胖胖的容哥兒就不幹瞭:
“曾奶奶,不嘛!不嘛!容哥兒就要那個漂亮丫鬟姐姐伺候,吃她嘴上的胭脂,姐姐們都是香香的,婆子們笨手笨腳,身上還臭臭的,容哥兒不要婆子伺候!”
聽著容哥兒這話,又看著小豆丁癡纏老夫人撒嬌的作態,曹寅的臉色“唰”的一下子就黑瞭下來,出聲看著小豆丁張口呵斥道:
“容哥兒,你這年紀正是合該用功讀書的時候,怎麼整日惦記著看漂亮丫鬟?”
冷不丁聽到呵斥聲,容哥兒嚇得身子一抖,眼睛裡也冒出來瞭晶瑩的淚花。
小孩子天生就能知道誰在府邸裡掌握著話語權,誰最厲害。
龍鳳胎仗著受孫氏的寵愛,在二房院子裡就是一對小霸王,他們倆不害怕親爺爺曹荃,反而恐懼擱房的大爺爺曹寅。
當然這也和曹荃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常回府、見面次數少有關。
看到容哥兒
被嚇著瞭(),孫氏的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她伸手將疼愛的大曾孫拉到懷裡輕拍著安哄,又蹙眉看著長房夫妻倆埋怨道:
“你們倆都是做祖父母的人瞭,怎麼還和一個五歲小娃娃過不去呢?小孩子們哪個不喜歡長得好看的東西?物挑揀精致的玩兒,人自然也是選標致的伺候。”
“那個臘梅啊,你待會兒收拾收拾就跟著容哥兒一起去二房院子裡伺候吧。”
丫鬟海棠一顆心瞬間沉到瞭谷底,因為年輕還無法很好的控制臉上的表情,失望之色瞬間浮現在瞭臉上,瞧見孫氏的冷臉,她忙打瞭個激靈,怯生生的沖著孫氏俯身,給自己剛才不恰當的面部表情找補尷尬笑道:
“老夫人,您認錯人啦,奴婢名叫海棠,不是臘梅姐姐。”
“您放心,等奴婢到二房瞭肯定會好好照料容小少爺的。”
孫氏點瞭點頭,容哥兒也立馬破涕為笑。
瞧見自己的一個心願達成瞭,容哥兒又繼續沖著孫氏賣萌道:
“曾奶奶,孫兒這幾l日不想到前院讀書瞭,想要玩陀螺。”
“容哥兒!”
曹寅聞言臉色變得更黑瞭。
孫氏也有些犯難瞭,男娃子怎麼能不讀書呢?
瞧見曾奶奶臉上露出來的不贊同表情,容哥兒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就機靈道:
“曾奶奶,容哥兒想要玩陀螺還是因為惦記著太孫殿下快到江南瞭,您想啊太孫殿下整日在紫禁城裡苦讀,如今好不容易來咱南邊遊玩瞭,容哥兒如果連個陀螺都抽不好,怎麼陪在太孫殿下身邊好好伺候呢?”
聽到這解釋,孫氏瞬間眉開眼笑,長房夫妻倆的臉色也好看瞭許多。
“不錯,不錯,容哥兒這話說的也算在理,宮裡的皇子、皇孫們那每日的課業可是繁重極瞭,你們三個小娃娃是該陪著太孫殿下耍一耍,放松一下。”
“這幾l日你們仨就不用讀書瞭,尋幾l個玩具耍精細瞭,也好陪著太孫殿下解解悶。”
容哥兒、元姐兒、小曹雪芹聞言,眼睛齊刷刷地全亮瞭起來。
元姐兒更是眉眼彎彎地笑道:
“曾奶奶最好瞭!”
容哥兒也伸手又從盤中摸瞭一塊糕點,邊吃邊掉碎渣,順著妹妹的話茬子接著往下道:
“是啊,曾奶奶最疼愛我們瞭,咱們傢這傢世又不用考科舉,隻要認得字就罷瞭,何苦整日背那四書五經呢?真真是看著那書,容哥兒就頭疼。”
小曹雪芹也吃著糕點,眼睛眨瞭眨,沒有出聲。
孫氏一手摟個小娃娃,哈哈大笑道:
“咱們雖不用科舉,但你們男娃娃還是多讀點書好,女娃娃們認個字、會看賬本就行瞭,咱們傢元姐兒長得這麼漂亮,收拾齊整,以後也像你姑姑們一樣做個王妃多好啊。”
元姐的杏眼笑瞇成瞭一個彎月牙。
曹寅夫妻倆對視一眼,臉上皆露出無奈的神情。
小曹雪芹將拿在右手裡的糕點吃
()完(),舔掉粘在手指上的糕點碎屑?()_[((),看著孫氏好奇地奶聲奶氣詢問道:
“曾祖母,太孫殿下什麼時候才能到咱們傢啊?”
孫氏看向曹寅。
曹寅思忖片刻道:
“母親,如果萬歲爺按照前兩次的路線走瞭,怕是再過一旬就能達到江寧瞭,不過皇上在路上走走停停,再加上這次還帶著太後娘娘和小太孫,路上可能走不快,興許得再花半個月的功夫才能到咱這兒。”
孫氏點瞭點頭,這時間倒是和她估計的也差不到哪裡去。
她伸出枯老的雙手揉瞭揉元姐兒嫩乎乎的白皙臉蛋,笑呵呵道:
“李氏,你讓繡娘這幾l日加班加點的再多給元姐兒做幾l件漂亮衣裳,我這兒有套藍寶石的頭面,待會兒你帶回去讓匠人將其改成元姐兒能戴的發飾,將咱們傢這小丫頭再收拾的漂亮些。”
李氏聞言也瞧瞭元姐兒一眼,點頭應道:
“是,母親,兒媳記下瞭。”
曹寅也瞧瞭已經是個小美人胚子的侄孫女一眼,闔府上下就這小丫頭的福氣最大瞭。
她和哥哥是一對祥瑞龍鳳胎不說,兄妹倆還很會挑時間出生乃是和萬歲爺早逝的親生額娘孝康章皇後同日生辰。
小太孫有一對嫡親的龍鳳胎弟弟、妹妹,想來這對出生日子特殊的龍鳳胎兄妹也能在萬歲爺跟前冒頭呢。
更何況,元姐兒隻比小太孫大一歲,小娃娃們年齡相近想來到時候能玩到一塊去啊。
這樣想著,曹寅剛才因為容哥兒偷懶不讀書而變得黑沉的臉色也變得松快瞭不少。
……
為瞭能更好的迎接聖駕,越臨近接駕時間,織造府就變得越發漂亮。
在各院裡伺候的的奴才、奴婢們都換瞭嶄新的衣裳,萬歲爺住過的別院更是裡裡外外都裝潢瞭一遍,連花園中的地磚都翻新,變成防滑的瞭。
各種各樣珍貴、好看的花木帶著裹有黑泥的碩大樹根被花匠們小心翼翼地移栽到別院裡。
曹寅更是忙得不可開交,每日迎來送往間不是江南的官員就是各個傢財萬貫的大富商。
這些人有巴結的,有嫉妒的,還有想要從曹寅身上賺到大好處的。
織造府的空氣裡都彌漫著一股子奢靡的味道。
整日不著傢的二老爺曹荃也帶著自己剛納的漂亮小妾回到瞭府邸裡。
李氏每日看著賬本上消耗掉的大額銀兩都不由有些心疼,好在每日底下交好的官員夫人和富豪傢太太們也會暗地送給她不少“脂粉錢”,一來一往間,府邸裡的賬本到是還能過得去。
二房夫人沒瞭兩年,短短兩年功夫,曹荃這個二老爺就把二房的財產揮霍瞭大半。
當喝得醉醺醺的曹荃正抱著嬌媚的小妾嬉鬧時,聽到二房管事前來硬著頭皮稟報:
“二老爺,咱們二房庫裡如今存的現眼怕是沒法給十八姨太太修建別院瞭。”
原本是怡紅樓中的頭牌清倌兒,現為剛納
()進府邸裡十八姨太太的小妾立馬嘟起瑩潤的紅唇,擰著彎彎柳葉眉,用一雙白皙的右手搖晃著曹荃的胳膊撒嬌道:
“二老爺,您早就答應妾的,要給妾修建座小別院呢,您可是讀書人不能食言而肥啊。”
美人一蹙眉,曹荃覺得自己的心肝兒都要化瞭,張嘴打瞭個酒嗝兒,看著管事老頭子皺眉道:
“曹叔,沒現銀瞭,你就動動腦子想辦法啊,你不是拿著庫房鑰匙的嘛?你再去庫房裡取幾l個古董花瓶送到當鋪裡當瞭不就行瞭。”
曹管事聽到這話已經麻木瞭,畢竟二老爺剛把十五姨太太、十六姨太太、十七姨太太納回府邸裡時,二房賬目上沒錢瞭,二老爺也是這般交代他的。
看著面前的倆人已經你儂我儂的要關門辦事瞭,曹管事也忙點點頭俯身退下瞭。
他前腳剛出門,後腳裡面就傳出來瞭男歡女愛的曖昧聲音。
曹管事仰頭看著青天白日,背著雙手搖頭嘆氣的走遠瞭。
他年輕時就跟著老太爺曹璽瞭,如今他眼看著老太爺去世後,老太夫人管傢這十幾l年,曹傢的子孫們是一代不如一代瞭啊。
等底下的小廝頂著滿頭大汗,將從當鋪中取回來的當票遞給曹管事時,曹管事伸手接過新鮮出爐的當票,把當票捋平放進瞭一個紅木匣子中。
匣子裡存放著厚厚一沓各種各樣的當票,有死當的,也有活當的,死當得到的現銀多,活當得到的現銀雖然少,但等當東西的人手頭寬綽瞭還能憑著當票把當掉的東西從當鋪中贖回來,適合救急。
可他們這樣的人傢,按理來說那就像是躺在金山、銀山、寶石山上的,根本不存在需要去當東西救急的情況啊,可曹管事一一數著匣子裡的當票,翻來翻去的數瞭三遍都是“一百二十張”,裡面有一半的票都是死當,相當於已經把那庫房裡的文玩珍品打折賣給當鋪裡。
小老頭用手摸著匣子直發愁,也不知道究竟該尋個什麼合適的機會把這匣子送到老太夫人跟前,想來隻能等著萬歲爺南巡結束回京後瞭。
萬歲爺啊萬歲爺,您的龍舟究竟何時才能到達我們江寧織造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