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去,原來是次仁。
我臉上一紅,畢竟偷看人傢遺體這種事很不禮貌,正打算解釋什麼,次仁便瞭然的點點頭。
“哦,你看到瞭我阿米是不是?”他身上散發著濃重酒氣,說出的音調也有些大舌頭,卻要比白日裡更加多話。
“我阿米三天前離世瞭,他生前很樂意助人,性格又好,我們就去請昌央寺的央吉活佛幫我們主持天葬,貴客你知道什麼是天葬嗎?”
我點點頭,還沒回答,他就自顧自地說起來。
“我們藏族人都相信生死輪回,一切都是上蒼早就安排好的,央吉活佛說這叫六道輪回。每個人死後都必須在特定的時期舉辦天葬,將死者的肉喂給天上的禿鷹,才能讓它們帶領我們走向輪回。”
“央吉活佛有大學問,他說明天的時間非常好,讓我們明早之前把阿米遺體送到昌央寺。阿乙正在給他做天葬前的儀式,第一步就是要脫去衣物。死者身上不可以有皮制品,否則來生就隻能輪為牲畜,不能做人瞭。”
我對他說的這些很感興趣,坐到帳篷外的氈子上靜靜聆聽。
次仁帶著醉意躺在草地上,看著頭頂那皎白的明月,任由寒風吹拂他的臉頰。
“我們藏族人有句古語,‘於一無所有中來,復一無所有中去’,所以阿米身上不能留一件東西。阿乙會用潔白的哈達把阿米捆綁起來,還會在他的七竅中塞入糌粑,等到明天一早,就可以送走阿米瞭。”
說完,他望向帳內,眼中有些濕潤。
天葬在他們看來是人回歸自然的過程,是步入六道輪回的因果,所以他們不會在天葬時哭泣。但次仁是傢裡最小的孩子,也就跟我年紀相仿,那畢竟是他的親爺爺,當然也會有不舍。
我拍瞭拍他的肩膀以做安慰,次仁臉上的悲傷轉瞬即逝,又換上那副純真的面孔對我說道,“貴客你肯定困瞭吧,我讓阿媽帶你去休息。”
過瞭片刻,次仁的阿媽走過來,帶我來到主帳中最大的那間房裡,讓我今夜在這裡安歇。
我打量著房內的佈設,藏床上鋪著色彩鮮艷的手工藏毯,衣櫃裡是佈料華貴的藏袍,梳妝臺前還零零散散堆著一些綠松石和瑪瑙,很容易就辨認出這是格桑的房間。
藏族以老者為尊,一般傢中最大最奢華的房間都是給最為年長的長輩居住。
格桑今夜要為她的丈夫準備天葬儀式,應該是不會回來睡瞭。
高原缺乏氧氣,我又舟車勞頓,很快就有瞭困意,把桌子上的油燈熄滅,打算上床睡覺。
剛把身體平躺,後腦就重重撞到一個堅硬的物體上。
疼得我直嘶氣,抬手揉瞭揉後腦勺,明顯摸到瞭個鼓包……
氣得我又從床上爬瞭起來,點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查看我到底磕上瞭什麼東西。
這藏族人怎麼還在被窩裡藏兇器,想要暗算我嘛!
昏黃的光芒亮起,一個僅有七八厘米大小的銅制嘎烏盒出現在眼前,盒上七個角鑲嵌的是佛教七寶,琉璃、珊瑚、硨磲、赤珠、瑪瑙和金銀,精美又巧奪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