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嗤道,“怎麼,還抱個沒完瞭?”
宋淺淺這才松瞭手,仍是懷著那副羞澀的表情默默站到一旁,嘴角卻暗藏竊喜。
安羽丞還要再說什麼,被我一把按回病床上,忍無可忍的怒道,“冷玄霄你過來看看他到底發什麼神經!”
冷玄霄將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安羽丞腦門上,倏而眉心一皺。
“怎麼樣?”我被他的反應弄得有些緊張。
“他丟瞭一魂。”冷玄霄不動聲色地收回手,“丟的恰好還是識魂,主宰人的思考和記憶,沒瞭識魂就會變成現在這樣子,對各種人或事物的判斷產生紊亂。”
我倒吸一口冷氣,“那一魂該不會遺失在鬼樓瞭吧?這下可遭瞭!”
鬼樓中的所有亡靈都已被我和冷玄霄超度,我還特意告訴玄宗天師,那棟樓現在很幹凈,可以派人去清洗殘餘污穢,清洗過後就會被拆掉重新利用起來。
如果安羽丞的魂遺失在那裡,多半已經被玄門的人給清洗掉瞭!
想到這裡,我面色沉重下來,禮貌的對一頭霧水的宋淺淺說道,“宋小姐,你也看到瞭,安羽丞現在精神不太正常,需要靜養。你還是先回去吧,花可以留下,等他清醒之後我會告知他你來過的。”
宋淺淺的清眸在安羽丞和冷玄霄兩人之間逡巡,一臉的不情願道,“可是……”
她望向冷玄霄的舉動令我更加惱火,不由分說將她推出瞭病房,敷衍道,“回去等電話吧宋小姐,慢走不送!”
“喂,我……”宋淺淺話還沒說完就被我關到瞭門外。
安羽丞縮在床腳小聲嘀咕道,“太兇瞭,蘇晴真是太兇瞭……”
這可能是蘇晴被黑的最嚴重的一次。
冷玄霄見狀嘆瞭口氣,朝我伸出瞭手,淡淡道,“走吧,我們先去鬼樓把安羽丞的識魂找回來再說。”
我卻避開他的手,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誰說我要跟你一起去瞭?”
冷玄霄無端蹙瞭下眉,不知我為何突然朝他發脾氣,沉聲道,“別鬧!”
我咬牙冷笑,“兩次瞭,你為什麼不主動推開她,老夫老妻感情淡瞭是吧?”
冷玄霄怔瞭怔,方才意識過來我莫名鬧脾氣是為何,薄唇上挑,勾出一抹戲謔的弧度,“你這是吃醋瞭?”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還不許我吃醋嗎?
主要是他剛剛明明可以避開宋淺淺的投懷送抱,可他偏偏沒有躲,以前怎麼不見他如此憐香惜玉!
“沒見面之前就盯著人傢視頻舍不得移開眼睛,你明知道她……她對你有意思,你還不拒絕不反抗!你但凡拿出在忘川河畔推我的勁頭,宋淺淺都不敢再靠近你半步!”我越說越委屈,竟還真的上瞭頭,聲調都氣得發顫。
“你隻會欺負我,對我冷暴力,對別的小姑娘就溫柔體貼的一批!你們男人都這樣,喜新厭舊,朝三暮四!”
冷玄霄難以置信的看著我,表情十分復雜,似有些哭笑不得,“我喜新厭舊?”
當然,我說出這些話時也沒過腦子,似嗔非怒的情緒更多一點。
可我等瞭幾分鐘,見他還是沒有解釋,失落的滋味漸漸漫上心頭。
自我把他從冥界帶回來後,我們一直都很恩愛,連架都沒有吵過。有時候在養育沈思玄的問題上發生分歧,我也都會忍讓他,順著他的意思來。
現在我生氣點的是,他竟然連哄都不肯哄我。
哪怕一句簡單的‘別生氣瞭’都沒有!
我嘴角抿得死死的,不想再跟他說話,轉身離開瞭病房。
冷玄霄很識時務的沒有追過來,也或許是我們黏在一起太久,的確需要一點獨處時間冷靜一下。而且那棟鬼樓也沒什麼危險瞭,所以他才會放心讓我自己過去。
到瞭鬼樓後,玄門的幾位師兄正準備進去清場,我松瞭口氣,還好趕在瞭他們前面,否則安羽丞的魂魄可就遭殃瞭。
我簡單跟他們打過招呼,直奔十樓沖瞭上去,這裡再沒有怨靈紛擾反而格外清靜。
晌午後的暖陽穿過外層銹跡斑斑的手腳架照射在平臺上,陰氣和煞氣也全部消失,隻餘爽朗的微風。
我找到安羽丞最後撞柱子的位置,將尋蹤符放在指間,那張符卻打著旋飄飄蕩蕩落在瞭我腳邊的泥土堆上。
一陣罡風拂過,符紙被風刮走,揚起一層薄薄的沙塵。我瞇起眼睛,看到腳旁露出瞭一截管狀的東西。
我將它從泥土中挖出,發現竟然是一截白玉做的笛子,樣子有些古老,孔道四周都已出現裂痕,摸上去卻手感瑩潤。
倏然,一道純白的光暈從我指尖亮起,逐漸在我眼前擴散,炫目而失真。
我的身體驟然一輕,被那道白光吸入瞭冗長無盡的甬道,時光碎片在我四周急速後退。
當我再次落地,周圍景象已大不相同。
根據以往的經驗,我知道自己又被迫共情瞭!
不過這次還好,我是個有實體的人,而不是連話都說不出來的魂魄。
我抬眼打量起周遭的環境,赤地千裡,流血漂櫓。
暗紅色的軍旗無力地隨風搖擺,仿佛在昭示著一場疲倦的戰役。
我正站在一面殘破的女墻下,身旁的投石車上還有一具穿著盔甲的士兵,他的胸膛被長矛刺穿,雙眸凝視著天空,瞳孔卻已經擴散。
血腥與腐臭味彌漫在這片可以稱之為廢墟的城墻上,幾隻吃飽喝足的烏鴉正站在墻垛子上梳理羽毛,黑色的眼睛裡寫滿瞭死亡的氣息。
雲梯之下,是橫陳遍野的將士屍體,他們身上的服飾與我超度的那些怨靈一模一樣。
而其中還混雜著一些敵軍的屍體,他們身材高大強悍,鷹鼻窄額,髡發左衽,頭盔上還有一層毛邊,明顯不是中原人的打扮。
我估算瞭一下那些鬼魂生前的活動時間,發現真的是北宋時期,那麼這裡應該就是宋太宗派兵收復幽雲十六州時其中的一處戰場。
看來那支玉笛也是這裡某位士兵生前之物,鬼魂已經投胎去瞭,可那玉笛承載著幾百年的執念已有靈性,拉我強行進入瞭共情。
安羽丞的那道識魂,莫非也被吸瞭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