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帝兩手撐在地上，想要維持一國之君最後的體面，可頃刻間席卷而來的劇痛令他兩臂一軟，再一次狼狽地趴在瞭地上，嘴裡撕心裂肺地慘叫著。
“我說過，跪下，認錯，不要讓我的話重復第二遍。”
厲蒼溟冰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句，一聲比一聲具有壓迫感。
暮靄帝隻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啃噬瞭般，每吐出一口血，血裡便含著肉沫。
這種身體內部被掏空的感覺令他恐慌，他終究是怕瞭。
他放棄瞭自己的尊嚴，惶恐道：“你不能殺孤，孤是你的父皇啊，弒父是被天下所不齒的，孤現在知道錯瞭，你救救孤，孤立你為太子，你想要什麼孤都給你！”
若不是全身劇痛難忍，他已經卑微地跪在瞭厲蒼溟的腳邊。
隻要能活著，尊嚴算得瞭什麼。
而隻要能活著，他就能東山再起。
看著曾經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以這副鬼樣子祈求他放過他，厲蒼溟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幼時他害怕的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現在知道錯瞭？晚瞭。”厲蒼溟勾瞭勾唇角，“你去求沈爺爺，我說不定可以考慮給你個痛快點的死法。”
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暮靄帝來說都是煎熬，如果註定要死，死得痛快點，倒也是解脫。
暮靄帝淒然一笑。
他現在的確後悔瞭，但後悔的不是當初殺瞭厲蒼溟，而是後悔不該將他扔下鬼淵，讓他又活瞭過來。
暮靄帝最終還是跪到瞭沈燁及四個沈傢弟子面前，屈辱地以頭磕地，請求著他們的原諒。
大殿的地面以大理石鋪就，額頭磕在上面發出瞭清脆的響聲，在空曠又安靜的大殿中回響在每個人的耳際。
看著這幕的人，恐懼之餘，又不禁在心中唏噓。
明明前不久他還掌控著所有人的生死，運籌帷幄，現在卻隻能像狗一樣跪在地上，祈求他人的原諒……
厲蒼溟看向沈燁時，臉上重新揚起笑意：“沈爺爺消氣沒？”
沈燁現在看到厲蒼溟仍有些心有餘悸，這少年下手實在是狠。
但沈燁又莫名覺得他本性不壞。
“消氣瞭消氣瞭，讓他走吧，這副模樣實在是太磕磣瞭。”沈燁擺瞭擺手，一臉嫌棄地回道。
暮靄帝如釋重負地躺在地上。
卻在下一刻聽到厲蒼溟道：“既然沈爺爺已經原諒你瞭，那你便去死吧。”
說罷，暮靄帝的身下突然變成黑色的沼澤，從中伸出瞭數條枯骨般的手臂，四個披頭散發的厲鬼從中爬瞭出來。
它們穿著空蕩蕩的白衣，黑發後的臉並沒有眼睛與鼻子，一張長滿利齒的嘴占據瞭整個面部。
在暮靄帝的慘叫聲中，它們趴在他的身上，一點點啃食起瞭他的血肉。
偌大的殿宇裡，隻剩咀嚼聲與吞咽聲。
所有人嚇得身體僵硬。
山青顫聲道：“鬼、鬼族！你是鬼族人！”
一聲鬼族石破天驚，炸響在眾人耳畔。
回過神後，所有人恐懼地想往殿外跑，卻發現所有的大門都被封死瞭，任由他們如何破壞，大門都紋絲不動。
眾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被困死在瞭這裡。
一個年老的大臣站瞭出來，仗著自己在暮靄國極具權威，呵斥道：“厲蒼溟，你把我們都困在這裡做什麼！”
有瞭人出頭，後面的人也站出來道：“就是，當年你母妃的事我們可沒參與，我們都是無辜的！”
“就是啊，你不能遷怒所有人，當初我們也是為你母妃求瞭情的，快放我們走。”
他們聲討著厲蒼溟。
厲蒼溟站在王座旁，冷眼看著他們，聽到他們說自己無辜，他扶著王座，彎腰大笑起來。
“無辜？你們怎麼好意思說出自己無辜的？當初的事，難道就沒有你們推波助瀾嗎？”
他的話令眾人的神情有些僵住。
暮靄帝妃子眾多，幾乎所有的大臣之女都進瞭他的後宮。
但暮靄帝獨寵芳妃，冷落瞭其他妃子，於是芳妃不僅成瞭後宮女人的眼中釘，還成瞭各位大臣的眼中釘，恨不得立馬除之後快，讓自己的女兒上位。
所以芳妃失勢時，他們又怎可能真的為她說好話，不過是明裡暗裡，讓暮靄帝對芳妃更加厭惡，使最後那點舊情都消磨殆盡。
甚至於在他們的推波助瀾下，芳妃的傢族也受到瞭牽連，無論男女老少，都沒有逃過被發配的命運。
厲蒼溟看著他們幾經變化的臉色，眼裡的譏諷愈加明顯。
一群道貌岸然的人。
到這時，眾人終於明白，不止是暮靄帝，連他們都是他的獵物，誰都難逃一死。
在死亡面前，他們已經顧不得害怕瞭，一人大喊道：“我們這麼多人，他隻有一個，我們怕什麼啊，一起上，隻要殺瞭他，門上的禁制就解除瞭！”
他的話激發瞭眾人心裡的殺意，誰都不想死，而不想死就得反抗。
所有人拿出瞭自己的魂器，魂力縈繞在他們身周，他們中有玄階的高手，也有地階的強者，而厲蒼溟現在不過是黃階十境罷瞭。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厲蒼溟聽瞭他們的話，揶揄道：“誰說我隻有一個人？”
他話音一落，大殿中所有的皇衛站到瞭他面前，卸去偽裝，他們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皇衛們已經被厲蒼溟變成瞭鬼族，亦或者說，他把他們替換成瞭鬼族人。
“這可是我送給你們的一場殺戮狂歡，你們走瞭，豈不是就沒意思瞭，所以，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好好享受我送給你們的禮物吧。”
一場殺戮隨著他最後一個字落下，迅速展開。
鬼族們灰色的眼睛裡閃爍著嗜血的光，他們沖入人池，肆意屠殺，將人血當水喝。
而厲蒼溟在說完那番話後，從地上拾起瞭暮靄帝掉下的劍，來到山青面前，悠悠道：“讓我好好想想，該怎麼報復你呢，監正大人。”
山青恐懼地連連後退，可他每退一步，厲蒼溟便逼近一分，直到他退無可退……
聖傾立於混亂中，護送沈燁他們離開，任何靠近沈燁的人，無論是鬼族還是人族，都死在瞭她的劍下。
她的臉已經又變回瞭那張平平無奇的臉，明道並沒有發現端倪，走時還不忘關心一下自己這位師父：“師父你保重啊。”
師父這兩個字一出來，沈燁腳下踉蹌瞭一下，好在尉遲燼野就在他旁邊，伸手扶瞭一把，沒讓他太狼狽。
對上自傢爺爺震驚的眼神，聖傾無奈道：“以後再解釋。”
煉器公會會長帶領著明道、暮戀心、沈燁等人離開瞭這裡。
唯一的暗門，隻對他們開放。
聖傾抬眸，看向瞭某一處，輕蹙眉，她對迎面走來，身上裹挾著厚重血氣的厲蒼溟道：“有三個地階十境的魂印師正在往這裡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