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一說,顧玉就懂瞭,這場戰役死傷無數,男丁數量銳減,若是任由守節的風氣存在,那麼會在一定程度上導致新生兒的斷層。
顧玉心頭一熱,道:“我跟你一起。”
君澤道:“不必,你是欽差,代表的是聖上的臉面。我做事,不需顧忌太多。”
他的戰功已經夠多瞭,聖上如今對五皇子一派頗為忌憚,派顧玉前來,就是為瞭與他制衡。
與其讓聖上費心思找借口打壓他,還不如他自己主動遞上去。
左右他一個京都霸王,到瞭小京都繼續橫行霸道,也合情合理。
顧玉知道這一茬,心裡有些難受,沒想到來江南之前,她與君澤劍拔弩張,恨不得把對方摁死在江南。
短短幾個月,二人之間的相處就發生瞭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開始憂他所憂,想他所想。
這讓她心裡多少有些煩躁,早點回京吧。
早點回京,種種現實才能讓她保持冷靜。
道不同不相為謀。
顧玉在心裡默念這句話。
君澤做事雷厲風行,叫上瞭一些人很快過來,砸的第一座貞節牌坊就是餘夫人的。
餘傢人在牌坊下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失去的不是一座冰冷的牌坊,而是他們的命。
餘夫人依然站在那裡,不見她哭,也不聽她笑,仿佛一個失去瞭靈魂的女人。
君澤四處點火,在滿江南掀起一陣砸牌坊的風潮。
繼殺神紹無極名震江南後,荒唐的逍遙王也讓江南人民恨得咬牙切齒。
無數被砸牌坊的宗族都堵在官衙外哭訴,顧玉關上大門隻當不知。
聽說各地縣令聯合上書,痛陳逍遙王砸貞節牌坊的劣跡,等他回京,一頓訓斥自然是免不瞭的。
酈若端著茶走瞭過來,道:“那位逍遙王倒是跟尋常男子不一樣。”
顧玉放下毛筆,道:“長公主巾幗不讓須眉,卻苦於女子身份,為他人做嫁衣,他受其母親影響,比尋常男子更能明白女子的處境。”
酈若聽顧玉誇贊君澤,又開始不自在瞭,小心翼翼問道:“除瞭這些,顧世子對逍遙王是什麼看法呢?”
顧玉低頭飲瞭一口茶,讓酈若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顧玉道:“沒什麼看法。”
酈若有些失望,她的顧姐姐嘴硬啊,明明都跟人傢抱起來瞭,還大早上給人傢包手,這段時間更是形影不離,會是沒什麼看法嗎?
酈若遲疑瞭一下,又問道:“那位逍遙王,會不會已經猜到您的身份瞭?”
顧玉認真道:“絕無可能。”
酈若把自己的猜測說瞭出來:“我看他對顧世子不像尋常兄弟那樣,而他都二十出頭瞭,尋常人孩子都有幾個瞭,他還未娶親,我真的很懷疑,他會不會是斷袖?”
顧玉被茶水嗆瞭一下,連咳好幾聲,道:“這茶有點燙嘴。”
酈若拆她的臺,道:“您都喝瞭好半天瞭。”
顧玉摸瞭一下鼻子,道:“他看起來,也不像斷袖啊。”
之前還總笑話她娘來著。
酈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酈若在心裡泛起濃濃的擔憂,像逍遙王那種天潢貴胄,行事沒個忌憚,若真的看上瞭男裝的顧姐姐,是件頂麻煩的事。
他若是真心實意,發乎於情止乎於禮最好,若是人面獸心,強迫瞭顧姐姐,又發現顧姐姐是女子。
想到這兒,酈若打瞭個寒顫,聽說許多斷袖喜歡男子的原因是厭惡女子,萬一他就是這種人,那顧姐姐還會有好下場嗎?
酈若越想越覺得可怕,忙道:“顧世子,您可要離他遠點兒。”
不用酈若提醒,顧玉也知道。等回瞭京都,她和君澤不過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各不相幹是最好的結果,鬥個你死我活也不是不可能。
顧玉道:“我知道分寸。”
酈若隻覺顧玉心思幹凈,不懂那些男人的卑劣心思,一時著急,把心裡話說瞭出來:“若您真的知道,上次就不會給人傢抱著瞭。”
想到那個抱,顧玉自己也有些難為情,道:“你不懂,男人之間的友誼就是如此不拘小節,你別多想。”
酈若在心裡翻白眼,覺得顧姐姐太單純瞭,道:“是您想得太簡單瞭。”
顧玉道:“我明白你想說什麼,你放心,我跟他之間,絕無可能。”
君澤過來剛好聽到這一句,心霎時冰涼。
知道他們之間不可能是一回事,真正從顧玉嘴裡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說好的隻當朋友,但還是在心裡存瞭一點兒希冀,現在最後一點兒希冀也破滅瞭。
他看著緊閉的房門,靜悄悄來,又靜悄悄走瞭。
酈若道:“那就好。”
顧玉岔開話題,道:“神女教的教義安排得怎麼樣瞭?”
提到神女教,酈若拋開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道:“教義已經發下去一部分瞭。大多數教徒都認可瞭新教義,還有許多對前教癡迷的信徒不願承認,勸不回來。”
顧玉道:“慢慢來,能勸就勸,實在勸不回來的就算瞭。”
酈若道:“神女教背後不隻有教主,我們這番動靜,怕是驚動瞭那人。可惜以往那人都是跟教主用信鴿聯系的,現在教主死瞭,也探查不到那人的身份。”
顧玉猜得到,景雙年歲不算大,身份又敏感,一個人很難成事。
她擔心的是,扶持景雙的人跟宮裡有關,畢竟景雙如何從永安巷出來,也是一個謎。
她制造瞭神女降世這個假象,讓神女教大多數教徒改信新的教義,那人不會不知道。
敵人在暗,我在明,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人從背後捅上一刀。
顧玉對酈若道:“你跟我一起回京。”
酈若驚喜道:“真的嗎?可是,江南的神女教怎麼辦?”
顧玉疑惑道:“天下那麼多人信佛信道,可是你見過佛祖,見過道祖嗎?她們信仰的不是神女,而是教義。新的教義發下去就是瞭,你想辦法以神女的身份聯系上京都的分舵,暗中把新教義傳到京都,盡快讓京都的信徒擺脫那人的控制。”
酈若扭捏道:“那我以什麼身份跟顧世子回京?”
顧玉道:“以我侍妾的身份,不過你放心,若你遇見喜歡的人可隨時離開。”
酈若自無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