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之前,停杯樓裡停瞭歌舞娛樂,現在考試結束,又恢復如初。
松陽在窺破表哥和顧玉那點兒事後,徹底放下瞭顧玉,到處物色新的美人兒,過上瞭賞花賞美的逍遙日子。
最近停杯樓裡有個琴師彈的一手好琴,人長得還算湊合,就是名字奇怪瞭點兒,叫什麼方柱子。
松陽帶著侍女過來捧場,現在正坐在雅間,閉著眼睛聽琴。
這時,雅間的門被人推開,方柱子纏綿悱惻的琴聲忽被打斷。
松陽皺起眉頭,道:“是哪個不長眼的過來打擾,不知道本郡主在這兒嗎?”
可是回頭一看,顧玉從外面走瞭進來。
一襲青衣,舉止風雅,人淡如竹。
饒是松陽放下瞭,可再見顧玉還是忍不住贊嘆,好一個如玉公子。
隻見顧玉拱手行禮,道:“見過松陽郡主。”
這一聲把松陽神遊天外的思緒拉瞭回來。
想到顧玉跟君澤那些事情,松陽當即道:“顧小公爺安好,本郡主突然想到傢裡還有要緊事,先行一步。”
顧玉卻身形一挪,擋住松陽的去路。
松陽道:“顧小公爺這是何意?”
顧玉對雅間裡的方柱子道:“你先出去吧。”
方柱子趕緊抱著琴離開。
松陽道:“本郡主沒什麼好跟顧小公爺說的。”
松陽說完,便帶著自己的侍女繞著顧玉離開。
顧玉道:“在下隻是想感謝松陽郡主的救命之恩而已。為何松陽郡主最近對在下避之不及?”
松陽郡主也覺得自己反應過於反常,唯恐露瞭馬腳。
她回過頭來,道:“隻是顧小公爺婚期將至,傢裡特意交代我,要與顧小公爺避嫌罷瞭。”
顧玉道:“原來如此,隻是救命之恩在下不敢敷衍瞭事,本想登門拜謝,同樣擔心被有心人傳出話去。現在剛好與郡主碰到,惟願郡主可以坐下,讓我以茶代酒,謝過郡主的救命之恩。”
顧玉一口一個救命之恩,讓松陽聽瞭心虛不已。
但是君澤交代過,那壇血的來歷不能往外說。
松陽讓自己的侍女先出去,硬著頭皮坐下。
顧玉替松陽郡主沏瞭茶,恭敬道:“謝過郡主。”
松陽郡主抿瞭一口就放下瞭。
顧玉看著松陽的眼睛,狀似不經意道:“松陽郡主怎會知道人血正對我的病癥,那壇血又是從哪兒來的。”
松陽不敢與顧玉對視,撇過頭道:“傢裡的老方子,那壇血是一個死囚的血。”
松陽說完,隻見顧玉皺緊瞭眉頭,捂著胸口幹嘔一聲。
松陽瞪大瞭眼睛,道:“你這是怎麼瞭?”
顧玉道:“郡主見諒,我沒想到是個死囚的血,也不知那死囚是否有疾病,我喝瞭他的血,會不會被過瞭病氣,有些惡心。”
松陽臉色一陣青白,道:“你怎麼能嫌那血惡心!你可知那是...”
松陽話道一半,及時剎住車。
可顧玉沒給她喘息的機會,道:“那是逍遙王的血對嗎?”
顧玉的話如平地炸出一聲驚雷。
松陽猛然起身,凳子都被她的動作帶倒瞭。
松陽顫抖道:“你怎麼知道!”
顧玉將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掩蓋心裡的驚濤駭浪。
原本隻是猜測,現在確定下來瞭。
松陽看到顧玉平靜的面容,剛剛那聲幹嘔,是顧玉裝出來的。
松陽怒道:“你詐我!”
她被氣得身子發抖,可又不知為何要生氣。
顧玉聲音有些低沉,道:“多謝郡主告知。”
松陽壓著怒火道:“隻是這樣?”
顧玉拉直瞭嘴角,沒有回答。
松陽道:“你知道瞭是我表哥救的你,然後呢?”
顧玉沉默瞭下來,假如沒有顧傢的仇恨,她應該過去找君澤,表達自己的感激,甚至可以向君澤坦露心跡,告訴君澤,她也是喜歡他的。
可世間沒有假如。
顧傢的仇恨是一座大山,在父親的牌位前,她選擇背起的那一刻,就再也無法放下,也無法回頭瞭。
顧玉垂下眼簾,道:“一切如舊。”
松陽不可思議地看著顧玉,道:“所以你是打算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顧玉艱難地點瞭點頭。
松陽怒不可遏,道:“你知道我表哥給你放血之前,剛生瞭一場大病嗎?你知道他放完血,連路都走不穩,還是去我傢叫上我,讓我把血給你送過去嗎?你知道他因為失血過多,在床上足足躺瞭三天,才緩過來嗎?你憑什麼能當作這件事從沒發生過,憑什麼!”
面對松陽一聲聲質問,顧玉心如刀割,卻低著頭,無法回答松陽。
君澤為何會生病,旁人不知,她再清楚不過。
是她在三九寒天,將君澤推下水。
一次又一次。
把君澤的心傷透瞭。
松陽看顧玉逐漸紅瞭眼眶,道:“你昏迷不醒時,分明也叫瞭我表哥的名字,為什麼現在要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顧玉猛然抬頭,她怎麼會在昏迷時叫君澤的名字,還被松陽聽見瞭。
松陽道:“你心裡明明也是有表哥的,為什麼要這般傷害他!”
顧玉握緊瞭手,嗓子裡仿佛堵瞭棉花,縱有千言萬語,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所有的辯解都是蒼白無力的,無非是掩飾她的無恥。
明知那個人對她情深義重,可是無法靠近一步。
理所應當地享受著君澤對她的好,又要因自己的仇恨當做從未發生過。
最終,顧玉隻能留下一句:“松陽,我別無選擇。”
松陽端起茶水,潑到顧玉臉上,道:“別無選擇?呵,不就是舍不下你那些妻妾,不就是不敢面對世俗偏見嗎?我表哥真是瞎瞭眼,會喜歡你這麼個自私懦弱之徒。”
松陽就要轉身離開,顧玉拉著松陽的衣擺,仰頭懇求道:“還請郡主不要告知王爺我叫過他的名字。”
松陽看向顧玉的眼神充滿厭惡,道:“你放心吧,我才不會再給他希望,你這種狼心狗肺之人,怎麼配得上我表哥。”
松陽說完便離開瞭。
顧玉回到傢時已經很晚瞭,她機械地躺在床上,對著夜色發呆。
黑夜之中,君澤的身影清晰地浮現在她眼前。
那隻白貓從門縫裡鉆瞭進來,或許今日的顧玉太過平靜,讓白貓也收斂瞭以往的張牙舞爪。
顧玉向它伸出手,可是白貓一臉傲慢地在那裡舔毛,不肯過來。
顧玉打開櫃子,從裡面找到瞭君澤的大氅,白貓開始在顧玉腳下打轉。
安靜的房間裡,顧玉幽幽道:“你想他瞭是嗎?”
白貓喵嗚叫瞭一聲。
顧玉抱著大氅回到床上,那貓便跳到大氅上面。
顧玉將大氅和白貓一齊摟進懷裡,哽咽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