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被紅色籠罩,樹上、門前皆掛著紅燈籠、紅綢帶,連侍從身上都掛著紅腰帶。
生怕旁人不知道今日是顧小公爺迎娶正妻的喜日子。
馬車從街頭排到街尾,都是來賀喜的顧氏族人、親友、同僚。
顧玉一襲赤紅的婚服,騎著高頭大馬將季妙仙從莊子裡接瞭回來。
十裡紅妝,八抬大轎,羨煞旁人。
因為有顧府的侍從沿途撒錢撒糖果,圍觀的人吉祥話不斷往外冒。
好不容易到瞭鎮國公府門前,顧玉翻身下馬,在眾目睽睽之下強迫自己露出笑臉。
禮官捧著托盤進來,顧玉從中拿起弓箭,跟隨禮官的唱詞射箭。
“一射天,天賜良緣。”
“二射地,地配以雙。”
“三射天與地,天長地久。”
顧玉的射技在京都是出瞭名的,當初牡丹筵上與逍遙王走馬射箭,一鳴驚人,不知惹得多少貴女傾心。
可就是在這人生的大喜事裡,顧玉不知分神想什麼,最後當射轎頂的一箭險些射入轎門,將新娘子給射個對穿。
雖然歪瞭,倒也沒有釀成大禍。
蕭行之在一旁打圓場道:“新郎官是見到新娘瞭,激動得手抖瞭吧。”
此言一出,四周的賓客都帶著善意哄笑起來。
顧玉彎起嘴角,將弓箭放回托盤。
而後轎夫們壓低轎門,顧玉走上前去,將昏昏欲睡的季妙仙背到背上。
季妙仙在她背上嘟囔道:“你的後背全是骨頭,硌得我五臟六腑都是疼的。”
顧玉微微一笑,道:“就快到瞭。”
季妙仙道:“你傢的飯那麼好吃,怎麼不多吃點兒,長長肉。”
顧玉道:“你覺得好吃就行,來我傢管夠。”
季妙仙輕笑一聲。
跨過門檻後,顧玉將季妙仙放瞭下來。
帶著季妙仙跨過火盆,走入正堂。
大禹朝新娘的行頭不是遮住臉的紅蓋頭,而是鳳冠上垂落下來一簾子流蘇。
眾人都聽說過季傢表小姐的傾城美貌,現在在流蘇的若隱若現中終於窺得。
果真是容色絕麗,美若天仙。
跟玉樹臨風的顧小公爺站在一塊兒,真可謂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顧傢沒有男人,老夫人和蘇姨娘一左一右坐在上堂。
禮官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到瞭“夫妻對拜”時,一道嬌蠻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等一下。”
所有人往門口看去,松陽郡主氣勢洶洶從外面走進來,手裡捧著一個盒子。
顧玉則註意到他身後跟著的君澤,抓著紅綢帶的手倏然握緊,變瞭臉色。
所有賓客都緊張起來,松陽郡主對顧小公爺可謂癡纏,這般橫眉怒目的表情,怕是來者不善。
老夫人對禮官使瞭一個眼色,禮官急忙迎瞭上去,道:“郡主,您請這邊落座觀禮。”
松陽郡主道:“不著急,本郡主不是來找麻煩的,是來送賀禮的。”
眾人心裡嘀咕,誰傢送賀禮挑在夫妻對拜的時候。
松陽任性慣瞭,不顧旁人的竊竊私語,走到顧玉和季妙仙面前,將手裡的盒子遞瞭出去。
禮官及時接瞭過去,松陽道:“打開讓這對新人看看,本郡主精心準備的賀禮,看新人喜不喜歡。”
禮官將盒子打開,裡面赫然躺著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那禮官看到後,差點失手將盒子扔出去。
松陽冷眼對禮官道:“怎麼不報賀禮名字,莫非是瞧不上本郡主送的賀禮?”
那禮官求助似的看向顧玉,顧玉點點頭。
禮官用不大的聲音道:“松陽郡主賀上,鑲金嵌玉...寶剪一隻。”
眾賓客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哪兒有人傢新婚送剪刀的!
剪刀意味著一刀兩斷,這可是新婚的大忌諱。
就算是鑲金嵌玉也不行啊。
松陽郡主果然生猛。
她身邊的表哥逍遙王怎麼不攔著點兒?
松陽郡主不懂事,他也不懂事不成。
松陽一揚下巴,蠻橫道:“本郡主送的禮物怎麼樣,顧小公爺可喜歡?”
她討厭季妙仙,因為初次見面季妙仙就把她耍得團團轉。
現在更討厭顧玉,因為顧玉明知表哥為她付出一切的情況下,依然畏懼世俗,妄圖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虛偽懦弱。
這場婚禮她阻止不瞭,但是給表哥出出氣還是不在話下。
就連表哥都默許瞭她的行為。
眾賓客則紛紛擦汗,新婚送剪刀還問人傢喜不喜歡,造孽啊。
顧玉抿抿唇,她知道松陽為何鬧出這一出,如果能讓君澤和松陽出出氣也好。
孰料一旁的季妙仙走上前去,將剪刀從盒子裡拿出來,在所有人的註視下,從鳳冠中取出一縷頭發。
而後又在顧玉高束的馬尾中取出一縷剪下,她將兩人的頭發交纏在一起,放入盒中。
季妙仙不卑不亢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松陽郡主送我們這隻寶剪用意深刻,我和夫君在此謝過。”
賓客們暗道漂亮。
四兩撥千斤,顧小公爺這位正妻三言兩語就化解瞭這場刁難,真是厲害。
松陽臉都氣歪瞭,這個季妙仙可惡至極,當眾下她的面子,偏她不知該怎麼說才能扳回一局。
松陽仰頭看著君澤,委屈道:“表哥。”
她表哥嘴巴是個厲害的,定能將這個季妙仙貶損得無地自容。
可惜松陽的期待註定要落空瞭。
君澤諷刺地笑瞭一聲,他看著一身婚服的顧玉,大紅色襯得她眉如墨畫,面似冠玉。
與她尋常清冷的樣子截然不同,也看不出半分那晚淚流滿面的痕跡。
他來的路上聽瞭無數郎才女貌的好話,耳朵都疼瞭,現在看她跟季妙仙站在一塊兒,果然刺眼。
他滿眼涼意地看著顧玉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顧小公爺,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顧玉在君澤的目光下彎瞭脊梁,拱手道:“下官謝王爺前來賀喜。”
君澤將手裡的小盒子遞出,道:“這是本王的賀禮。”
顧玉接住那盒子,猜到瞭裡面是什麼,拿著盒子的手,骨節都隱隱發白。
君澤平靜道:“不看看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