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散去後,聖上一個人在寢宮裡召見瞭紹無極。
紹無極跪在地上道:“內衛處細查才發現,九皇子身邊的人竟然跟宮外有聯系。”
紹無極將名單呈瞭上去。
聖上隻見第一行便寫著王丞相,不由抓緊瞭折子。
紹無極繼續道:“臣還發現,廢後徐氏去年在永安巷生過一場大病,王丞相竟然暗地裡跟永安巷的人接觸,給廢後徐氏送瞭藥進去。”
聖上臉色愈發難看。
早先顧玉送進來一張象牙簟,說是戶部趙尚書送給王丞相,王丞相的兒子又隨手送瞭顧玉的。
聖上那時便有所懷疑,可王丞相勢大,僅僅因為一張象牙簟問罪,就太小題大做瞭。
現在明明確確的證據擺在聖上面前,讓聖上不由緊張起來。
坐在龍椅上的人總是多疑的。
聖上想要改變朝堂被世傢掌控的現狀,扶持寒門與世傢對抗。
有他在背後撐著,兩方暫時不相上下。
可在這種關鍵時候,王丞相竟私下在九皇子身邊安插瞭人,甚至與永安巷的徐氏早有聯系。
九皇子才五歲。
王丞相想做什麼不言而喻。
聖上眼神逐漸危險起來,道:“趁著過年,從王丞相的門生查起。”
紹無極詫異道:“會不會太快瞭?”
去年一整年,紹無極都在羅織世傢的罪證,大大小小差不多扳倒瞭十幾個世傢。
這個速度已經夠快瞭,彈劾他的折子雪花一般送到聖上跟前,隻是聖上壓著不處理罷瞭。
紹無極一直沒有往王丞相那邊查,因為他知道,自己雖然是朝中武官第一,但是根基尚淺,所能依靠的隻有聖上。
哪怕手握兵權,還是有不少人罵他奴才出身。
倒也不算錯,他生來就是為輔助聖上的。
而文官第一的王傢與他則是天壤之別。
“天下世傢王為甲”可不是說說而已。
王傢百年基業,早在朝中有錯綜復雜的關系網,牽一發而動全身。
哪怕隻是動王丞相的門生,按王丞相的性子,都不會善罷甘休。
聖上亦是滿面凝重。
他怎會不知是快瞭些。
世傢腐蝕朝廷多年,豈是一年半載就能根除的。
紹無極這一年查抄瞭十幾個世傢,均田制也沿著京都往外推行。
文翰司替他做瞭不少實事,解瞭他的燃眉之急,科舉改制後,寒門會源源不斷冒出頭來。
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開端,若是徐徐漸進,未來定然明朗。
王丞相也看出瞭他想要慢慢耗的打算,竟然繞過他,直接將目光對準瞭年幼的九皇子。
聖上自覺中毒之後,身子虧損嚴重,哪怕精心養著,還是大不如前。
初秋五皇子出事,他被氣得臥床不起,王丞相就在朝中大肆攬權,打壓寒門。
若是之後再出什麼意外,王丞相定然猛烈反撲。
沒有他在背後撐著,現在的寒門哪裡是世傢的對手?
形勢所迫,聖上不得不心急。
他甚至擔心若是這麼跟世傢耗下去,王丞相被逼急瞭,直接聯合所有世傢扶持九皇子,請他退位。
更甚於...
聖上的手略微發起抖來。
廢後徐氏究竟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對他下藥,徐傢老二徐濟是怎麼躲過內衛的追捕,帶著徐傢財產消失。
還有誰能這般神通廣大?
細思極恐。
他的身子大不如前,精力也大不如前。
九皇子年齡太小,對朝堂的一切懵懂無知,到那時,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將功虧一簣。
費勁心力才走出第一步,不能就這麼斷送瞭。
聖上狠瞭狠心,道:“無極,你怕瞭嗎?”
上一個被聖上推出來對抗世傢的還是顧玉。
但顧玉和紹無極不能一概而論。
顧玉是為百姓推行均田制,小試牛刀。
紹無極則是為聖上掃清朝中障礙,直接動手。
但紹無極也有顧玉不曾有的優勢,那就是兵權,和聖上毫無保留的信任。
紹無極一臉肅然道:“臣不怕。”
聖上緩緩吐口氣,紹無極不愧為他手中最趁手那把刀。
聖上道:“那就去做吧,朕不能再等瞭。”
他在位期間,最重要的一筆豐功偉績,要用世傢來寫就。
至於紹無極,他會竭盡全力保下。
紹無極道:“臣,遵旨。”
紹無極背著重劍從宮殿走瞭出來,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今天背上的劍格外沉重,他的心情也格外沉重。
看著滿宮皚皚白雪,他長長嘆口氣,白色的煙霧很快消散在空氣中。
若能以他的性命,將聖上的心頭大患除去,他是不悔的。
隻是他擔心王傢根深葉茂,以他之能,難以盡數拔除。
到那時,聖上手下再無能夠完全信任的將才。
好不容易握到手裡的兵權,又要被分散下去。
顧鈞益的兒子顧玉雖能輔助聖上,知聖上所憂,助聖上打壓世傢,但紹無極一想到顧鈞益之死,就難以放心。
大概是顧鈞益留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他每次看到和顧鈞益有三分像的顧玉,就覺得心裡不踏實。
可顧玉做事深得聖心,又是寒門的代表,聖上明令,不許他對顧玉下手。
但願顧玉如聖上所想,沒有異心。
紹無極出宮後不久,就有消息傳到瞭鎮國公府。
顧玉展開紙條一看,嘴角露出笑意。
果不其然,聖上知道王丞相暗中和九皇子聯系上後,就再也坐不住瞭。
顧玉將紙條投入炭火中,瞬間燒為灰燼。
王丞相做事的確周全,哪怕現在九皇子派為瞭爭名奪利亂作一團,他也一直暗中蟄伏。
可惜生瞭個混賬兒子。
若非王沛送來的象牙簟,暴露瞭九皇子派早早搭上瞭王丞相這件事。
顧玉還真會困於現狀,走投無路。
若象牙簟是個引子,那麼今天九皇子求見廢後徐氏的話就是一把火。
炸彈已經引燃,就等“砰”一聲。
天崩地裂。
顧玉期待王丞相和紹無極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