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瞭盛夏,暴雨一場接著一場,好似永遠也下不到頭似的。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難得的晴朗天氣,楚北檸大清早便去瞭回春坊找慕澤去瞭。
慕澤的無憂山莊那邊來瞭兩個能工巧匠,今兒幾個人商量著能不能把楚北檸想要的那種手術臺做出來。
楚傢上下也都過著各自的平淡日子,五小姐楚昭月自從開瞭一傢日旺糕點鋪子,便是整個人像是打瞭雞血一樣。
楚傢到糕點鋪子來來回回忙得是不亦樂乎,也得虧楚北檸替她做瞭一回主,劉姨娘也不敢太過拘著她。
隻是心頭的惆悵越發沉重瞭不少,自己的兩個女兒到底什麼時候能有個結果?
墨月到現在也沒個音信,況且瞧著靜王那股子勁兒還沒有下去,這是橫豎要和她女兒沒完瞭。
如今昭月卻是在點心鋪子裡忙自己的,這樣下去哪傢的公子哥兒願意娶她?
楚昭月卻沒有想這麼多,她現在的擇偶標準還是僅限於帝都的廚子圈,別的她也不敢妄想。
不過日旺糕點鋪子的生意卻是出奇的好,這個丫頭待客實誠,做出來的點心真的是很好吃,加上官宦傢的小姐來做點心,帝都的百姓多多少少有些獵奇的心思。
故而生意火爆至極,楚昭月忙不過來又雇瞭一個點心師傅,還準備再在毓秀街開一傢分鋪。
她今兒準備做一種新點心,配料都弄好瞭,躲在後面的小廚裡和面。
突然外面的小夥計疾步走瞭進來沖楚昭月躬身道:“五小姐,外面有客人來,專門來找您的。”
楚昭月一愣,客人來不就是買點心吃嗎,找她做什麼?
她忙擦瞭擦手走到瞭櫃臺處登時愣在瞭那裡,隻見一個身穿暗紫色繡銀色雲紋的清貴男子,此番正負手站在那些琉璃格子前看著她剛做出來的點心。
這還是長姐告訴她的辦法,用透明的琉璃格子做成各種櫃子,裡面的點心分門別類地放進去,搭配上彩色棉紙,端得是好看讓人食欲大增,看著就想買。
此時那人就那麼端端正正站在那裡看著,倒像是被裡面的點心吸引住瞭視線。
不是別人,正是上一回帶著人在船上殺人放火還救瞭她的那位公子。
楚昭月雖然有些怕這個人,畢竟平生見到第一次殺人的場景便是拜此人所賜,在她幼小的心裡已經留下瞭陰影。
可畢竟是恩公來瞭,她忙上前福瞭福笑道:“公子福安!”
那人別過臉看向瞭楚昭月,俊朗的臉上溢出來一抹笑意,溫柔中有幾分說不出的威壓。
“聽聞你開瞭點心鋪子,今兒的空兒正好過來瞧瞧,這個你拿著,算是賀禮瞭!”
他從身邊拿出來一個紅綢錦緞包裹著的盒子,打開後露出裡面上好的羊脂玉雕刻的玉如意擺臺,正好放在店面裡做個裝飾。
楚昭月登時嚇瞭一跳,這哪兒成。
人傢救瞭自己的命,她都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傢在哪兒住著,都沒有登門道謝,不想倒是得瞭人傢的好處。
“不不不……不可,太貴重瞭,公子還是拿回去吧!公子的心意我領瞭!”
楚昭月忙要推辭,不想那人眸色沉瞭下來。
“怎麼?楚四小姐看不起在下?”
楚昭月瞪大瞭眼眸,不知道這個話兒該怎麼接瞭,可瞧著那人的神情就那麼微微一冷,她竟是心頭狠狠跳瞭起來,慌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人淡淡笑瞭笑,將玉如意隨意地放在櫃臺上,笑看著楚昭月:“老板娘,不請我嘗嘗你的點心嗎?”
楚昭月事已至此也不敢再廢話忙將他迎進瞭後面的隔間裡,她這傢點心鋪子沒有供客人吃點心的地方,人們都是過來買瞭,用油紙包好拿棉線捆好帶走。
第一次遇到個就在店裡面吃東西的主兒!
她也隻能將對方帶進瞭後院自己歇息的地方,一間小小的房間,窗戶開著,裡面點心的甜香味和花香相得益彰。
楚昭月請貴客坐瞭下來,將自己做的點心每一樣都端瞭過來,還給他沏瞭一壺碧螺春。
夏天的風陣陣吹進瞭窗戶裡,貴公子一抬眸看到瞭面前站著的楚昭月,她小巧的鼻尖上掛瞭一層細細的汗珠,真的是可愛的緊。
“點心不錯!”貴公子倒像是沒吃過東西似的,一口一個吃瞭起來。
楚昭月一聽這話兒,頓時樂瞭,緊張的情緒也松弛瞭下來。
“那一日公子救瞭我,我還沒有來得及登門道謝,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傢在哪兒住著?”
那人端著茶盞的手停在瞭半空,眼底掠過一抹趣味來,嗤的一聲笑瞭出來。
“看來五小姐沒進過宮?”
進宮?楚昭月一愣,宮裡頭舉辦宮宴的時候一般都是長姐去,她們庶女們哪裡有這個資格?
莫非這位公子是某個世傢的嫡子不成?
一般隻有世傢大族的嫡子才會有進宮的機會。
她剛要說什麼,不想那人緩緩起身也不接楚昭月的話兒,隻是淡淡笑道:“這幾樣幫我包一下,我趕路,就不停留瞭。”
“好哎!行!您稍等!”
楚昭月忙去瞭小廚房裡將各樣點心都包瞭起來,大大的一包,送到瞭那個人的面前。
“多少錢?”
“不要錢!”楚昭月忙道,“恩公不必這般客氣,拿去吃好瞭,喜歡的話再過來拿!”
“救命之恩,怎麼能用錢來衡量!”
那人微微一愣卻是拍出來一張銀票放在櫃臺上看著楚昭月笑道:“本……我從來不喜歡占人便宜,尤其是小姑娘的便宜!這是一年的點心錢,隔幾天我都會來此一趟!”
說罷也不管楚昭月是個什麼表情,提著點心大步走出瞭日旺糕點鋪。
楚昭月真的是詫異萬分,這人到底是哪傢的啊,怎麼說話奇奇怪怪的?
那人剛走出瞭點心鋪子,一邊牽著馬的心腹護衛走瞭過來低聲道:“王爺,您不是不愛吃甜的嗎?買瞭這麼多點心?”
“你話太多瞭些!”那人臉色冷瞭幾分。
騎在馬背上的正是晉武帝的第九個兒子,景王玄政。
玄政在大晉所有皇子裡是存在感最不高的那個,隻因為他的出身分外的尷尬,母親到現在都沒有封妃,還是個嬪,而且是級別最低的那種。
晉武帝也不太待見他們母子,畢竟他的出生挺尷尬的。
玄政的母親是個宮女,還是最低等的那種刷恭桶的粗使宮女。
隻因為有一次晉武帝喝醉瞭酒,醉的太厲害瞭,隨意找瞭個廢棄的寢宮裡準備歇一會兒醒醒酒再回養心殿。
偏生那天是太上皇壽辰,都在禦花園裡熱鬧,這邊也沒有留多少服侍地。
李公公沒辦法隨意抓瞭個下等小宮女服侍晉武帝,這個小宮女就是玄政的娘,本身就是下等宮女,平日裡別說皇上便是正兒八經宮裡頭的妃子們都難得見上幾回。
她便是在那個當兒得瞭這麼大的機緣,端著水盆進殿給晉武帝凈面。
俗話說得好,酒是色媒人,偏偏那個午後晉武帝瞧著眼面前這個膽小緊張的小宮女竟是有那麼幾分順眼,便寵幸瞭她。
這事兒後來等晉武帝酒醒後,覺得不像話瞭些,可是睡也睡瞭,也不能沒個說法,就給瞭個美人的位份。
不想這周美人實在是運氣爆棚,一次命中,居然懷瞭孩子,還是個皇子。
晉武帝更是頭痛,隻能又晉她為嬪,此後再也不理會這對母子,那是他的污點,顯得他是個昏君,一個午休還能睡瞭宮女,還是個刷恭桶的宮女,顯得他沒見過美人,色急到瞭昏聵的地步,傳出去委實不好聽。
故而這一對兒母子竟是磕磕絆絆在晉武帝的後宮中,吃瞭不少的苦,也運氣好得不行,還活到瞭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