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傾緩緩站在瞭渾濁的水牢邊,看向瞭裡面泡著的男人。
身上被他的屬下用鞭子抽出來的傷已經帶著點點的潰爛,可那人卻依然不吭一聲,兩條手臂被臨空吊在木頭架子上,頭微微垂著,長發散亂浸在瞭水中。
斛律傾冷冷笑瞭出來:“你倒是個硬骨頭,若是回心轉意幫本王鑄劍,本王可以考慮給你留一條命在。”
“不用別的,隻要你能按照你屋子裡那些寶劍的規格鑄造,本王絕對不會虧待你。”
曠亦被吊在這裡有些日子瞭,他到現在都忘不瞭那些朋友被殺的場景,眼睜睜看著他們的頭被掛在瞭木頭桿子上。
裡面有一起服徭役的好友,有對他頗多照顧的差官,都死光瞭,甚至連最後一句話也沒有來得及和他交待,就死在瞭這些柔然人的刀下。
他心頭恨極瞭,可惜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空有滿腔恨意竟是沒有絲毫的辦法替他們報仇雪恨。
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可沒想到這個人竟是不殺他,逼著他給此人鑄劍。
墨月的父親就是死在柔然人的手中,他怎麼可能替柔然人幹活兒,便是拿走他這條命,他也不能屈服。
隻是這個柔然王爺並不打算讓他痛痛快快的死,不停的想著辦法折磨他,消磨他的意志。
卻又在他瀕臨死亡的時候,請大夫給他療傷,讓他就這麼半死不活的撐著。
無數次曠亦都堅持不下去瞭,可每到大夫給他療傷,看守丟給他餿瞭的飯菜,他都能逼迫自己吃下去,心頭隱隱竟是不想死。
因為他還有墨月,他在這世上還有牽掛未瞭。
此番聽到斛律傾提及那些他給墨月鑄造的劍,曠亦終於從麻木中緩緩清醒瞭過來,那是他留給心愛之人的禮物,不想竟是被眼前這個無恥之徒霸占。
他緩緩抬起頭死死盯著斛律傾,臉上暈染著厭惡和憤怒。
斛律傾冷笑瞭出來:“本王是瞧著你頗有些才華,才允許你活到現在。”
“若不是如此,你的腦袋現在怕是早就掛在城門口瞭!”
“呵呵,不過咱們慢慢耗,本王倒是要瞧瞧,你究竟能撐到什麼時候!哼!”
斛律傾其實早就瞧著這個人不順眼瞭,一個小人物而已,居然還能這般有骨氣,若是放在平日他早就將他的骨頭一根根剔出來,看著他活生生疼死,倒是瞧瞧他有幾寸傲骨?
可實在是覺得他鑄造的那幾把寶劍分外入瞭他的眼,瞧著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便是存瞭幾分將他馴服的心。
是的,他現在將這個人當成瞭一隻獸,隻想要將此人馴化成他的奴隸罷瞭,不過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這人馴化的時間有些長,不怕,他有的是耐性等。
斛律傾轉身朝著自己的中帳行去,眼見著他走遠瞭去,兩個柔然護衛低聲議論瞭起來。
“王爺今晚心情不好,剛剛將幕僚都說殺便殺瞭。”
“怎麼可能心情好,王爺本來順順當當占領瞭雲城,不日就能南下青州,沒想到大晉居然派來個女人!”
“那個女人據說叫楚墨月,是楚賁的女兒,很能打,今日一戰連著斬殺瞭鐵爾木和張驥兩位大將軍,說實在的……”
那兩個人聲音壓低瞭幾分:“屬實很厲害!”
兩個人嘰嘰咕咕後來不知道說瞭些關於楚墨月的什麼話兒,此時浸在瞭水中的曠亦,臉色瞬間變瞭幾分。
他不可思議的仰起頭看向瞭水牢窗戶外面稀稀落落的月色,他都被折磨得脫瞭形,時間在他的腦海中都沒有瞭確切的概念,整個人像是生活在瞭混沌中。
可他萬萬沒想到楚墨月居然揮軍北上和斛律傾對峙,一顆心登時提到瞭嗓子眼兒,突然他狠狠掙紮著晃動起瞭自己的身體,將平靜的水面弄出瞭很亮的響聲。
那邊還在小心翼翼嚼舌根子的兩個看守,被曠亦搞出來的這些聲音驚動瞭去,忙罵罵咧咧沖瞭過來。
“發什麼瘋?是不是想死?”一個看守抽出瞭腰間的鞭子,狠狠朝著曠亦抽瞭過去。
曠亦的手臂上登時掠出瞭一抹猙獰的血印,可他卻仰起頭大喊瞭出來。
“我要求見王爺,我答應給他鑄劍!我答應瞭!”
那看守正準備抽第二鞭子,不想被曠亦聲嘶力竭的喊叫聲給震住瞭去,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這個男人。
真行啊!拷打折磨瞭這麼多天,連一聲悶哼都沒有,他們還以為他是個啞巴呢,不想竟會說話啊!
不過一聽這個人不再和王爺對著幹,大聲喊著要聽王爺的話,要給王爺鑄劍,兩個看守頓時松瞭口氣。
已經二十多天瞭,別說是這個軟硬不吃的傢夥疼不疼,他們這些抽人的也累瞭。
也不知道王爺怎麼想的,要麼直接殺瞭算瞭,非要熬著。
這讓他們想起來草原上的貴族子弟們喜歡玩兒獵鷹,獵鷹是最難馴服的,他們就開始熬鷹,真的是一場心理上的拉鋸戰。
不想這一遭還是王爺贏瞭!
“哼!算你小子識相!”
“來人!去回稟王爺,就說這小子服軟瞭,請王爺定奪。”
另一個看守忙打斷話頭道:“千萬不可,現在王爺怕是睡下瞭,這個時候打擾雖然是好事,可驚擾瞭王爺睡覺,後果不堪設想。”
“我的意思是先將這個小子從水裡撈出來,關起來等明日王爺醒瞭之後,再做定奪!”
“好!”
兩個看守商量妥當後,將曠亦從臟污的臭水坑裡拖瞭出來,甚至還給瞭他一件幹凈衣服穿。
畢竟王爺很賞識這傢夥的才華,他們兩個也不想將關系搞僵瞭,萬一以後曠亦得瞭王爺的賞識,爬瞭上去,想起來他們兩個之前對他頗多苛責不得報復回來啊?
這兩人還以為曠亦一定會死在這裡,不想竟是選擇瞭妥協,他們對待他的態度自然也生出瞭幾分變化。
不光給他換瞭衣服,還送來瞭比較正常一點兒的吃的,隨後將他關在瞭一處堆放雜物的地方。
曠亦剛從水牢裡被放出來,身體虛弱到瞭極點,可此時心頭卻燃著一團火。
他的內心不停地叫囂著,墨月來瞭,她是來救他的嗎?
不,他不能再坐以待斃,他得做點兒什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