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秋的身體僵在瞭那裡,兩條手臂垂在瞭身側,不停發抖的手,暴露瞭她此番內心的掙紮和創痛。
“娘!娘!”
裴俊一聲聲的娘親喊著,便是見慣瞭生死的裴朝和楚北檸,眼底都掠過一抹不忍。
他們二人誰也沒有說什麼,這樣的場面,他們也不能說什麼。
畢竟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說什麼都是徒勞。
終於顧清秋的手稍稍動瞭動,緩緩抬起手懸在瞭裴俊的肩頭,一點點落瞭下來將他輕輕攬住。
楚北檸頓時松瞭口氣,她還以為顧清秋要掐死這個孩子,畢竟這個孩子與她來說就是一個恥辱,永遠的恥辱。
到底是她身上掉下來的心頭肉,她本就是個善良的人,對於別人都能存著幾分容忍,何況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心底的痛楚和酸澀再也壓不住,她緊緊抱著兒子大哭瞭出來。
哭聲驚動瞭顧傢人,顧老相爺夫婦還有顧伯懿和楚望月忙急匆匆趕瞭過來。
楚北檸示意這些人先離開這裡回避一二,楚望月忙命人在梅林的亭子間準備瞭茶點,顧老爺此番看向裴朝裴傢人就沒有好臉色,鐵青著臉坐在正位上。
一邊的顧夫人眼眶微微發紅,低著頭用帕子擦著眼睛。
裴朝和楚北檸坐在一處也沒有說什麼話,隻是略有些尷尬的互相客套瞭幾句。
顧伯懿卻坐也坐不下,冷冷站在那裡看著妹妹的院子,眼底寫滿瞭擔憂。
諾大的亭子裡,所有人都沉悶的等著,楚望月不停給每個人面前的茶盞點茶,端點心,緩解這一份兒尷尬。
足足等瞭大約兩個時辰,便是亭子間下面燒著地龍,楚北檸也覺得有些冷,不禁緊瞭緊披風。
終於顧清秋身邊服侍的大丫頭急匆匆走瞭過來,站在瞭楚北檸等人面前躬身行禮。
“大小姐請諸位過去,她有話要說。”
楚北檸忙帶著一眾人走進瞭顧清秋的院子,來到瞭側廳裡。
剛走進側廳就看到顧清秋身邊坐著的裴俊,緊緊靠在娘親身邊,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幸福安逸。
顧清秋的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哭過。
她命人將裴俊先帶到瞭一邊的暖隔裡,還吩咐準備些吃的玩兒的給孩子。
顧伯懿瞧著妹妹的神情倒是松瞭口氣,惦記著兒子的吃喝,說明整個人沒什麼事兒瞭,基本同常人無異。
“清秋,你好好養身子,不必怕,還有哥哥在。”
顧伯懿掃瞭一眼默不作聲的裴朝,冷哼瞭一聲。
一會兒不管妹妹提出來什麼要求,他都會幫妹妹辦到。
顧清秋心頭掠過一抹暖意,低下瞭頭沉悶著不說話。
一邊的顧老爺顧夫人臉色微變忙道:“清秋,你要不要緊?是不是又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瞭?”
楚北檸也有些擔心顧清秋忙道:“清秋,你還有什麼想說的盡管說出來,他們辦不到的,朕可以幫你。”
顧清秋緩緩抬眸看向瞭楚北檸等人,臉上掠過一抹溫婉的笑容,笑容帶著幾分苦澀。
她緩緩起身卻是沖楚北檸等人躬身福瞭福,隨即吸瞭口氣道:“這些日子勞煩你們瞭,因為我的事情委實讓各位受累。”
“傻孩子啊!”顧夫人哭瞭出來,起身將自己女兒瘦弱的身軀攬進瞭懷中大哭瞭出來。
“你是娘的女兒啊,哪裡需要這般客套,娘隻恨自己沒有護好你,讓你吃瞭這麼多苦,受瞭這麼多罪,嗚嗚嗚……”
顧夫人心疼的哭瞭出來。
顧清秋又紅瞭眼眶,忍住瞭眼底的淚,看著自傢娘親道:“我想去郊外尼姑庵裡做個帶發修行的居士,此生常伴青燈古佛,也算是求個心中安穩。”
“不可!”顧伯懿登時急瞭,“清秋,你有什麼委屈盡管和哥哥說沒必要苛待自己。”
“古寺裡生活寒苦,哪裡比得上傢裡舒服?況且……”
“大哥,”顧清秋打斷瞭自傢大哥的話頭,笑瞭笑,那笑容卻破碎得厲害。
“大哥,我每日裡心中總不得安寧,算是我求求大哥瞭,我也不剃度,帶發修行便是。”
“那孩子怎麼辦?”顧伯懿胸口一陣陣憋悶銳痛,好不容易找到瞭妹妹,不想妹妹竟是一心禮佛,想要脫離塵世,這讓他和爹娘怎麼受得瞭?
顧清秋聽到孩子兩個字,身體又是微微一顫,眼底掠過一抹愧疚。
兩個孩子跟著她都受瞭太大的罪,此番她委實沒那個臉再面對這兩個孩子。
她緩緩抬眸看向瞭裴朝,心頭酸楚復雜到瞭極點,從她嫁入太子府的那一刻起就斷瞭所有的念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藏在心底的那一抹不可告人的情愫。
之前不敢奢望,此番更是無望。
顧清秋起身沖裴朝行瞭一禮,裴朝忙站起側身避開。
顧清秋定定看著裴朝緩緩道:“朔兒這些日子與我在一起的時候,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師傅。”
裴朝心頭一頓,點瞭點頭道:“能得孩子喜歡,也是裴某的福氣。”
顧清秋又看向瞭楚北檸,楚北檸沖這個可憐的女人笑瞭笑。
顧清秋吸瞭口氣,聲音微微發顫:“當年太子府……太子府被滅族抄傢,那緣由我也曉得瞭。”
所有人都不說話瞭,畢竟當初廢太子的身世實在是令人不齒,不過也隻有幾個世傢大族內部的人曉得,百姓也不知曉是什麼原因。
畢竟一個太監的兒子,說出來委實不光彩。
顧老爺臉色暗淡瞭下來,當初女兒做太子妃的時候,他便覺得不妥,可那個時候招架不住太上皇的皇命,瞧著玄宸也是個穩妥的人,不想後來鬧出瞭那麼大的亂子。
他淚如雨下低聲道:“清秋,都是爹不好,爹不該將你嫁入太子府的!”
顧清秋紅瞭眼眶看著楚北檸道:“臣女曉得女帝陛下是幫朔兒,準許他姓玄,便是護著太子府的最後一點顏面。”
“可……錯瞭便是錯瞭,他以後終歸要長大的,玄姓是皇族的姓氏,臣女覺得他當不起這個姓氏,就跟著臣女姓吧!”
楚北檸一愣,腦海中想起瞭那個清雅俊秀的男子,本來能逃出宗人府還是自裁瞭,那一抹赤紅也成瞭楚北檸的噩夢之一。
她曉得顧清秋這個女子,雖然柔柔弱弱卻是極其有主見的。
楚北檸緩緩點瞭點頭:“朕準瞭。”
顧清秋謝恩後看向瞭裴朝:“長公子,小女子將朔兒交與你瞭,以後勞煩長公子多費心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