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熬的一晚過去瞭,臨近午夜時分,裴宏再一次運功,頓時心頭掠過一抹喜悅。
那些疲軟無力的經脈居然瞬間變得熱辣辣的疼,內力在周身運轉開來,終於覺察到瞭內力沖破瞭阻礙,渾身有瞭些力氣。
他忙要背著楚新月出去,隨即一頓,還是等天亮瞭再說吧。
畢竟夜色下爬上去,看不甚清楚,背上還要背著一個人。
他又抬起手撫上瞭楚新月的額頭,竟是有些微微發燙,一顆心沉瞭下去。
“娘……”
“長姐……”
“好疼……好疼啊……”
她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來,像是對著她長姐楚北檸撒嬌,又像是再哭泣,可眼角連眼淚都流不出來瞭。
嘴唇皸裂的厲害,她的眼睛很好看,睫羽濃密很長,微微翹著。
裴宏的手順著她的額頭,臉頰輕輕滑落瞭下來,落在瞭她的唇上。
他的手定在瞭那裡,眉頭狠狠蹙瞭起來,眸色間翻滾的神色有些復雜。
他將手拿開,卻是緩緩躺在瞭她身邊,伸出瞭那條沒有劃傷的手臂,讓她的頭枕著他的胳膊。
他另一條胳膊小心翼翼將她攬在瞭懷中,嘆瞭口氣,想說點兒什麼竟是慌得無話可說。
初晨的陽光終於映照在瞭他的臉上。
他起身將楚新月背在瞭自己的背上,攥瞭攥她的手低聲道:“乖一些!一會兒可千萬別亂動!不然咱們兩個就真的交待在這裡瞭。”
“我知道你惱我,那你就好好活著出去,讓你長姐砍我的頭!”
楚新月昏迷中也不知道應瞭一聲什麼,她現在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瞭。
就像是一個乖順的佈偶,趴在他的肩頭,任由他決定她的命運。
裴宏抓起瞭蛇皮,得虧他忍住沒吃,用刀子將蛇皮劃成條兒,系成瞭繩子,將楚新月捆在瞭自己的背上。
他走到瞭石壁前,仰起頭看向瞭頭頂處磨盤大小的天光,狠狠吸瞭一口氣。
別過臉沖背後的楚新月道:“抓穩瞭!我們回去!”
若是以往十幾丈的距離,他施展壁虎遊的輕功很快就爬上去瞭。
可是在這深坑裡,他饑餓交困,便是有瞭吃的也先緊著楚新月,還放自己的血給楚新月喝,加上石壁很是光滑,他幾次差點兒直接摔下來。
得虧之前練的基本功紮實,當初練習壁虎遊的輕功時,差點兒被大哥打斷瞭腿,真的是感謝大哥的嚴苛,否則他現在根本上不來。
就這樣停停,走走,等他爬出瞭洞口,癱在瞭地上,已經過瞭整整兩個時辰。
天光很刺眼,裴宏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兩隻手的指甲蓋兒都磨脫瞭,翻起瞭皮肉,鮮血淋漓。
他是跪著趴在地上的,此時忙將身後的楚新月解開放瞭下來。
她又暈瞭過去,他輕輕撫著她的臉,眼底是壓制不住的笑容:“我們出來瞭,我們出來瞭,你看看,小爺說話沒騙你吧?”
“你睜開眼看一下!”
他輕輕拍打著楚新月略有些發燙的臉頰,楚新月緩緩睜開瞭眼眸,又閉瞭上來,天光太刺眼瞭。
裴宏忙抬起手掌架在瞭她的眼臉上,幫她擋著光。
他剛要笑著調侃點兒什麼,視線無意識飄向瞭遠處,卻是臉色巨變。
裴宏緩緩起身,這才看出來四周都是荒漠,不遠處緩緩圍過來一群狼。
赤色沙暴過後,即便是狼群也會迷路,可偏偏在這裡與它們撞上瞭。
那些狼看起來餓極瞭,肚子都塌陷瞭進去,那一雙雙綠瑩瑩的眼睛盯得人發慌。
一邊是餓極瞭想要吃人的狼群,一邊是餓極瞭想要吃狼的人。
裴宏彎腰將楚新月抱瞭起來,這一次卻不是將她背在背上擋箭,而是將她抱在瞭懷前,用蛇皮將她攔腰綁在自己的身上。
就像是抱瞭一個小孩兒一樣,她的身體很輕,靠在他寬厚的懷前顯得尤為嬌小。
“楚新月,這一遭若是沖不出去,我們兩個怕是真的回不瞭傢瞭。”
“臨死前,我想和你說兩句。”
裴宏握緊瞭刀,對面的狼群也圍瞭過來。
狼群對他們的包圍圈漸漸縮小,雙方僅有幾十步的距離瞭。
裴宏低聲道:“你別恨我,我和你道個歉,之前我在梅花嶺裡說的那些話都是放屁!”
“對不住!”
“黃泉路上,你少恨我一點,我多……多……”
愛那個字兒,裴宏始終不好意思說出來。
頭狼已經朝著他撲瞭過來。
“啊!!”裴宏大吼一聲,攥著刀子沖瞭過去。
他彎腰幾乎是貼著狼肚子而過,抬手狠狠刺瞭頭狼肚子一刀,頭狼一爪子拍在瞭裴宏的脊背上,拉出來四條血道子,肉也翻瞭出來。
雙方都是窮兇極惡,人狼大戰一觸即發。
嗷嗚!!!
頭狼發出瞭叫聲,肚子都快被裴宏破開瞭,鮮血瞬間滴落瞭下來。
頭狼發出瞭號令,那些狼們瞬間朝著裴宏撲瞭過來。
這些畜生,不講武德!居然打群架!
裴宏忍著疼,一腳將一頭稍微瘦弱一點的狼踹倒在地,反手一刀紮進瞭左邊那隻狼的眼睛。
一隻狼朝著裴宏懷前的楚新月抓瞭過來,裴宏登時紅瞭眼。
一個翻滾,直接抱著那狼頭將它的脖子擰斷,隨即又是幾隻直接撲瞭過來撕咬。
裴宏抱著楚新月滾開,抬腳踹開,大腿卻被狠狠抓破,鮮血飛濺瞭出來。
楚新月哪裡扛得住這樣劇烈的翻滾,不禁醒瞭過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迎面一頭狼張開嘴便朝著她咬瞭過來,她渾身的血都凝住瞭。
裴宏抬手一把將她的頭按在瞭自己的懷前吼道:“別看!閉眼!低頭!!”
他給的命令太多,楚新月都不知道執行哪一條,又是一陣天翻地覆,顛倒之間,他硬生生用自己的肩膀替她扛下瞭這一次兇猛至極的撕咬。
他的肩頭瞬間被那頭狼咬下來一條肉,深可見骨。
裴宏已經顧不得那麼多瞭,他咬著牙,嘶吼著,像是一隻比狼還兇殘的困獸。
咆哮著,死死護住懷前抱著的那個人。
除瞭懷前的位置,其餘的地方都已經血肉模糊,手中的匕首都滑得握不住,不曉得上面沾著的是自己的血,還是狼血。
狼群終於停止瞭攻擊,死瞭一半兒的同伴,讓它們也有些懼怕瞭。
“滾!滾啊!!”裴宏滿臉的血,死死攥著匕首,渾身的血幾乎要流幹瞭。
隻要再有一波,他是絕對撐不住的。
他抱緊瞭楚新月,死死盯著受瞭傷的頭狼。
頭狼眼神裡的狡猾,裴宏都看得一清二楚。
時間在那一瞬仿佛凝滯瞭,雙方都在掂量著對方的實力。
突然在某一個節點,同時向對方沖瞭過去。
精準的一刀,頭狼狠狠抓起瞭裴宏的一塊兒頭皮後,脖子被裴宏紮穿,腥熱的狼血噴瞭裴宏一身。
他終於撐不住緩緩跪倒在地,可脊背卻拼命弓著,將懷中的楚新月護在下面。
他再也沒有力氣對付剩餘的狼群,那一瞬間竟是隻剩下一個念頭。
他就這樣跪著護著她,興許那些狼先吃他,吃飽後就不會咬懷中的女人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