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夕若帶著從朝暮樓出來時,進去幾個人,出來的時候便還是幾個人,隻再度“百無聊賴”地在街上轉瞭一圈,又“湊巧”去瞭趟黑市後,原本隻有三個人的馬車裡便成瞭四個人。
雖說這“賣身葬父”的戲碼有些許老土,但不可否認,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憐心已經算把這件事情安排得十分妥當。
隨著鳳夕若的馬車開始往回走時,一封信也被悄無聲息的從朝暮樓送瞭出去。
這廂,鳳夕若看著坐在自己對面,褪去輕薄紗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白色麻衣的蒹葭,滿意地點瞭點頭。
倒是明月和十七,臉上的神色明顯不對付。
一個皺眉,一個撇嘴。
鳳夕若掃瞭一眼,二人這才稍稍收斂幾分。
鳳夕若再度看向蒹葭,不得不說“女要俏一身孝”這句話雖粗俗瞭些,到放在此刻的蒹葭身上,卻有種無法言喻的貼切。
那種清冷和嫵媚,野性和脆弱的交織感,莫名的讓人欲罷不能。
“夫人,奴婢既然已是夫人的人瞭,還請夫人賜名。”蒹葭看瞭鳳夕若一眼,小聲的請求道。
鳳夕若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樣一個請求,“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這個名字,不好嗎?”
蒹葭愣瞭一下,接著緩緩搖頭。
她不知道眼前之人究竟是什麼身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往何處,她隻記得當初自己被朝暮樓收留的時候,得瞭“蒹葭”這個名字。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很好。
可是,那不是她。
於她而言,新的名字便是代表新的開始。
從此那些,腦海裡的刀光劍影,血流成河,應該就能夠慢慢散去瞭吧……
鳳夕若看瞭蒹葭一會兒,便道,“那你自己想叫什麼?”
“奴婢可以自己取名嗎?”蒹葭猛地抬起眸子,眼裡帶瞭幾分不可置信。
鳳夕若頷首。
默瞭一會兒,她道,“我不是你的主宰,你自己取名就好。”
說著,鳳夕若指向明月和十七,“她叫明月,她叫柒柒,她們都是自己起的名字。”
蒹葭看向二人,眼裡有些奇怪的驚奇。
明月被她盯得不自在,輕輕咳嗽瞭一聲,幽怨的眼神投向鳳夕若,小聲道,“奴婢的名字是當年小姐帶我回府的時候起的。”
這句話一出來,十七當即一個忍不住笑出瞭聲。
鳳夕若:“……”
這個時候,倒也沒有必要那麼實誠。
鳳夕若別過頭:“你若不喜歡,就自己換一個。”
明月當即用手捂住嘴巴,一副“我不說話瞭”的模樣,但很快又道,“不,我就喜歡這個名字。”
雖是拒絕,但這語氣,分明藏瞭幾分傲嬌。
十七也在一旁跟著笑瞭。
蒹葭在一旁瞧著,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羨慕,再看看鳳夕若,突然覺得眼前之人分外可愛親切。
原本緊繃的心,剎那間就像被什麼溫潤瞭一般,蒹葭微微一笑,“那夫人以後便叫奴婢溫陽罷。”
鳳夕若:“溫陽?”
“嗯。”溫陽點頭,幾乎熱淚盈眶。
她以為從那天開始,就再也不會從別人嘴裡聽到的名字,終於重見天日。
鳳夕若見她應下,便也沒有再多說,倒是十七突然蹙瞭眉頭,多看瞭溫陽幾眼,但很快又不準痕跡地別開瞭目光。
當時是,王府門口今日的馬車那叫一個熱鬧,上面的標識約莫集齊瞭大齊皇城裡五成的知名商鋪——來此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柳枝手裡拿著賬本,跟著陳桐,一人記賬,一人給錢,接著又讓府裡的下人送進去,一個下午幾乎人都麻瞭。
等到鳳夕若回來時,已經日落西山,門口也終於隻剩下瞭三五輛馬車,隻其中有一輛格外的與眾不同。
鳳夕若淡定從容地帶著一眾人下車,陳桐一看到她的身影,眼睛都亮瞭,六尺高的漢子激動地迎上去,“王妃娘娘,你終於回來瞭,咱們府裡……”
鳳夕若看瞭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樣,正要說話,突然從裡面出現一道身影。
鳳夕若挑瞭挑眉頭,目光往馬車裡掃瞭一眼,便明白這與眾不同的車駕是誰的瞭。
“太子殿下。”鳳夕若頷首。
“皇嬸今日出門,看來收獲頗豐。”百裡青辰看著不遠處穿著一身男兒裝束,站在夕陽餘暉的人,不由得瞇瞭瞇眸子。
眼前的人一身清癯,面容掩在餘暉中,明明無甚美感,卻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於是乎,他也就這樣做瞭。
“嗯。”鳳夕若點頭,“確實逛瞭不少地兒,身體疲乏,想來太子殿下應也談完瞭事情。”
百裡青辰臉色微微一變。
見過逐客的,沒見過這麼直截瞭當趕人的。
想到百裡鴻淵方才也是一臉淡定地說“時候不早瞭,就不留他用晚飯”的場景,百裡青辰眸子裡冷意一晃而過。
她果然和百裡鴻淵一樣的讓人厭惡。
不過很快,他就會讓這兩人都明白,何為痛不欲生。
於是乎,百裡青辰笑著行禮,“今日本宮前來也就是轉達一下父皇母後的意思,十日後,宮中將設宴慶賀皇叔平安歸來,屆時還請皇嬸一同赴宴。”
鳳夕若:“你管他那樣回來叫平安?”
百裡青辰怔住。
這話,他是萬萬沒想到的。
平安歸來不過是一句客套話,言下之意就是能夠活著已經夠幸運的瞭。
不對……他怎會糾結起這個來瞭?一般人的重點不該是放在“赴宴”上嗎?
見百裡青辰臉色一陣白一陣紅,鳳夕若擺瞭擺手,不打算再繼續和他糾纏,“太子殿下既然已經和王爺說好瞭就好。”
說罷,便帶著三個人朝府裡走去。
陳桐見狀,立馬將人恭敬地迎瞭進去。
鳳夕若瞥瞭眼他那笑得菊花褶子都盛開的臉,哪裡不知道這笑容是因為什麼。
她當然知道百裡青辰恨不得百裡鴻淵直接死瞭才好,故而那句話就是故意刺激他的。
雖然不喜歡百裡鴻淵,但是這個百裡青辰也同樣讓她覺得膈應。
這種時候,能惡心他幹嘛要便宜瞭他?
幾個人的思緒都放在百裡青辰的身上,誰沒有註意到,馬車上還面帶笑容的溫陽,在看到攝政王府那塊匾額時,陡然間慘白的臉色,以及緊捏在袖袍裡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