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回到攝政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暗瞭下來,雨水又從豆大的水滴變得若繡花針粗細,又像是牛毛飄飄灑灑。
門口的兩頭石獅子和青石板路被沖刷得光可鑒人。
為瞭方便,鳳夕若先行一步下瞭馬車,等到十四將百裡鴻淵放置在輪椅上時,她定定地看著他,“多謝王爺今日陪我出去遊玩。”
“若若與我之間,何至於說謝。”百裡鴻淵看著眼前之人,微微一笑。
鳳夕若不置可否,卻也不再說謝:“那我就先回去瞭,明日宮宴,今日王爺也早些歇息。”
百裡頷首,唇角噙著笑意,“今日風大,回去記得喝一碗薑湯。”
鳳夕若輕輕點頭,“有勞王爺掛懷。”
待得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百裡鴻淵臉上的笑容才漸漸落瞭下來,也就是剎那,他的臉色瞬間蒼白,唇角溢出一抹艷麗的鮮血。
十四一看,眼眸都跟著顫瞭一下,下意識驚呼出聲,“主……”
“噓!”誰知他剛剛說出一個字,便看到百裡鴻淵眼神鋒利如刀,“回瀾滄院。”
十四咬瞭咬牙,推著輪椅快步朝瀾滄院的方向走去。
他腳下生風,但手中的輪椅卻推得十分平穩,十六這頭得知他們回來的消息,正從裡面出來,一抬頭便看到百裡鴻淵蒼白如紙的臉色。
緊接著,他也變瞭臉色,轉身就朝屋裡走去。
等到十四將人送進房間,十六手中已經拿著藥瓶從裡面走瞭出來。
“王爺,先服用解藥吧。”十六拿出一粒藥丸遞給百裡鴻淵,眼神裡帶著濃濃的擔憂。
直到百裡鴻淵服下那藥,蒼白的臉色漸漸恢復如常。
“王爺?”十六端過一旁的茶水。
“無事。”輕輕呼瞭一口氣,百裡鴻淵擺瞭擺手,“幫本王把那根針拔出來罷。”
十四聞言眸子閃瞭閃,抿緊瞭唇角繞到百裡鴻淵身後,撩開他白色月牙袍的衣領,從後頸處緩緩抽出瞭一根銀針。
銀針出體瞬間,百裡鴻淵又是一口鮮血噴瞭出來,臉色比上一次還要灰白。
好在十六已經有所準備,立馬又將準備好的藥送瞭上去。
看著百裡鴻淵第二次服下藥丸,十六忍不住攥緊瞭手指,“林小神醫的這針,也太猛瞭些,主子又何必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
接過十四遞過來的茶水,百裡鴻淵抿瞭一口,臉色的神色緩和瞭些許,便是那皺著的眉也逐漸舒展開來。
雖然神色仍有幾分萎靡,但眼神卻格外明亮,語氣還帶著幾分寵溺的意味,“你們的王妃娘娘,可不是隨意能糊弄過去的一個人。”
“可王爺也不必三管齊下啊!”十六咬瞭咬牙,“王妃娘娘找的人哪裡比得過林神醫,可偏偏主子還用銀針封氣海,內力封筋脈,服藥封知覺,若是再晚回來一時半刻,隻怕……”
“十六。”百裡鴻淵眸子微瞇,音調未變,語氣卻明顯沉瞭下來。
十六心臟一顫,立馬閉瞭嘴。
倒是百裡鴻淵,此刻的眼神多瞭幾分驚疑之色,“柳相的這個女兒,倒是有點本事。”
十四沉默瞭一下,點瞭點頭,“是。”
雖然她撲上來的那一刻,他沒有用盡全力去攔,但那個女子的反應速度還是超出瞭他的預料。
“即便如此,今日也差一點露餡。”百裡鴻淵嗤笑一聲,看向自己的膝蓋。
“怎麼會?”一聽到這句話,十四和十六同時驚住瞭。
百裡鴻淵看向自己的膝蓋。
十四似乎明白瞭什麼,小心翼翼地將百裡鴻淵的鞋子脫下,撩開下擺。
隻見膝蓋上,印著一顆細若發絲的血跡,再往下便是一個極細的針孔。
若非仔細查看,隻怕在沐浴時用水一沖便會散去,尋不到半點兒痕跡。
“她既然敢……”十四捏緊手指。
“那個時候,本王是有感覺的。”百裡鴻淵瞇瞭瞇眸子,“她但凡再深半寸,此事便瞞不住。”
聽到這句話,二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誰也不敢隨便說話。
十四想起當時的場景,隻覺得喉嚨發啞。
那個時候,他竟然以為主子一點事情都沒有……
二人皆是一副肅穆不已的模樣,反而當事人最為輕松,“她有這份本事,又能成為若若的朋友,之前說的事情,便盡早讓憐心辦好罷。”
十六心裡一驚,“主子,這樣的人留在王府,屬下擔心……”
若是一開始他還樂見其成,畢竟有個會點兒醫術的留在王妃身邊,他也覺得是個助力。
可如今這個助力的威力,怕是有點太強瞭吧?
百裡鴻淵輕笑一聲,表情淡然,“府裡一個人自然擔心,但若是再多一個呢?”
十六眼睛一亮,“王爺的意思是,讓林神醫入府……”說道一半,又嘆瞭一口氣,“可是屬下還是擔心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不按常理出牌的次數太多瞭,防不勝防啊。
“無妨。”百裡鴻淵挑瞭挑眉頭,唇角露出一抹詭譎之色,“明晚,還有一次機會。”
十六眼神一顫,“王爺的意思是……宮宴?”
另一側,鳳夕若回到屋裡,便關瞭房門。
被冷落瞭好幾天的小面具縮在角落裡,眼巴巴望著它那一動不動兀自出神的娘親,小心翼翼地“喵”瞭一聲。
我這次是真的知道錯瞭。
我已經從昨天晚上開始沒有隨便叫瞭。
我的娘,你不要不理我啊!
一開始小面具還帶著幾分怯意,後來見鳳夕若沒有瞪它,便大著膽子踩著貓步上前,最後用貓頭拱瞭拱鳳夕若的裙擺。
“喵喵喵!”
我的娘,你看看我,理理我啊!
鳳夕若被蹭瞭好幾下才兀自回過神來,看到小面具時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將它撈起來抱進瞭懷裡。
小面具幾乎要哭瞭,嗚嗚嗚,這麼多天瞭,它娘終於願意抱它瞭,它要蹭蹭蹭……
鳳夕若看著一臉撒嬌的貓兒,手指撫過它一身潔白無瑕的柔軟毛發,眼眸裡多瞭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突然,她嗤笑一聲,“你那狗主子……怎麼就不是呢。”
小面具沒太聽明白這句話,歪瞭歪頭。
鳳夕若又是一聲嗤笑,最後幽幽地嘆瞭一口氣。
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