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思各異,便是這頓飯再玉盤珍饈山珍海味,又有皇帝百裡鶴鳴再三強調“是傢宴,不必拘束”的話,又有幾個人能盡情享用?
莫說不知其味,不味同嚼蠟便已算是功力深厚。
而等到皇後命令下人將宴席撤下,喚來舞女時,終於有人沉不住氣瞭。
看著端著酒杯緩緩走上前的百裡雲軒,鳳夕若眸子裡多瞭幾分興致,誰不知道他覬覦百裡鴻淵手中的飛虎軍已久?
眼下才是,好戲登場。
“老三,你起來做什麼?”百裡鶴鳴看著將一眾歌舞女阻擋在身後的百裡雲軒,雙眸微瞇,語氣嚴厲。
他雖不喜這個因自己一時之錯而生下的孩子,但也知道百裡雲軒如今尚有幾分用武之地。
“回父皇的話。”百裡雲軒笑著拱瞭拱手,“今日乃是專門為九皇叔設下的宮宴,兒臣本不該提及此事,隻想到我大齊國本,故而還是想向九皇叔請教一下。”
百裡鶴鳴皺眉:“你想說什麼?”
百裡雲軒唇角一揚,眸子裡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轉身朝百裡鴻淵一拱手,“還記得先祖遺令曾說,每隔三年飛虎軍令便需得在朝堂亮相一次。若是沒有記錯,九皇叔今年歸來,已有三年瞭罷。”
百裡鴻淵看著他,點頭,“是。”
百裡雲軒見他對於自己方才那番話沒有異議的接下瞭,心裡頓時一喜,忙不迭地乘勝追擊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正好今日請飛虎令現世,也讓眾人知曉,雖九皇叔離京三年,但飛虎軍仍在九皇叔的掌控之中,如此也可安心,父皇以為如何?”
沒辦法,上一回在攝政王府鳳夕若的出現,三言兩語破瞭他的那番話,讓他功虧一簣的情景,直至今日仍記憶猶新。
以為如何?
百裡鶴鳴瞇瞭瞇眸子,眼神詭譎莫測。
當年他繼位皇帝,百裡鴻淵卻同時成為攝政王,兩封遺詔同時出現,幾乎讓他淪為天下的笑柄。
試問,哪個國傢的皇帝無病無痛,亦不是三歲小兒的,會設下這攝政王之位?
可偏偏,百裡鴻淵得攝政王之位時,伴著的還有一道飛虎令。
一個手執飛虎令的攝政王,便是皇帝也不得不避其鋒芒。
所以,他知道自己這幾個兒子都在打飛虎軍的主意時,也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沒有哪個帝王能在臥榻之側放至一頭猛虎。
若是時機成熟,他又何嘗不想將這飛虎軍收至皇權所有?
攝政王府門口之事,他自然不會不知道,雖說當時鎩羽而歸,但難保他們之後沒有再出手。
三皇子百裡雲軒雖有勇無謀,但這般場合,亦然不會平白無故地說出這番話。
想到這兒,百裡鶴鳴便笑著道,“這麼說來,倒還真是。這些時日,你未上朝,朝堂上也有不少大臣提及飛虎軍之事,不如就如老三所言,今夜將其展示一番,朕明日上朝也能幫你與眾愛卿交代一番。”
百裡鴻淵已回京近月,但從回來那天起,便以“身體不便,不良於行”為由告瞭早朝之假。
對於此事,朝堂諸臣議論紛紛,但不管說什麼,卻都被百裡鶴鳴一力壓瞭下來。
於他而言,百裡鴻淵一旦上朝,便代表變數的出現。他既要告假,自己又怎會不順水推舟?
而且,若是讓自己日日看著他這張臉,他怕……
深深吸瞭一口氣,百裡鶴鳴將眸子裡的情緒盡數掩去,終歸平靜。
隻是他沒有發現,這短短幾息的神色變化,亦被身邊之人,盡數收入眼簾。
染著紅色鳳仙花的指甲掐在掌心,秦佛定眼眸微垂之際,閃過一抹陰毒。
宮殿裡的氣氛,在百裡鶴鳴方才那番話說出後,便又再度變得莫名的詭異起來。
百裡朝朝聽不懂,但並不妨礙他問,扯瞭扯二皇子的衣袖,用自以為很小的聲音道,“二皇兄,飛虎令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感覺父皇和三皇兄都很想要的樣子?”
百裡玄策嘴角一抽,飯後好不容易重新凝起的笑容瞬間僵硬,“……”
輕輕咳嗽一聲,他將懷裡的奶團子往座位上壓瞭壓,拍瞭拍他的小腦袋,“朝朝,別胡說……”
說罷,又抬起頭道,“父皇,朝朝童言無忌,還請父皇莫怪。”
百裡鶴鳴淡淡地掃瞭他一眼,眼神冷漠,“看好他。”
百裡玄策當即點頭,“是。”
隻他應完這句話,目光便又不可避免地朝百裡鴻淵的方向看瞭過去,眼神裡多瞭幾分隱隱的擔憂。
若說今日這大殿上,最為淡定的,除瞭百裡鴻淵和鳳夕若,便要屬坐在他們二人對面的太子百裡青辰,以及太子妃柳凝雪。
彼時柳凝雪正給百裡青辰斟瞭一杯酒,百裡青辰也為柳凝雪跟前的新盤裡拈瞭一塊棗糕。
二人之間“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端的是有來有往,恩愛有加。
鳳夕若看著這仿若全然置身事外的兩人,眼裡閃過一絲冷笑。
怪不得這世人都說太子殿下寧靜淡泊,乃世間少有的謙謙君子。
就眼下這溫柔熨貼,不動如山,倘若不是她一開始就知此人是如何的齷齪不堪,怕也會渾然不覺被他糊弄過去。
可今夜之事,她可以篤定真正的幕後之手,便是百裡青辰。
他們千方百計要這飛虎令現世,不就是以為自己在沈園之時已經得手,篤定百裡鴻淵拿不出來嗎?
她倒是有些期待,他們會以何樣的方式,讓那枚用醃臢手段得到的“飛虎令”,名正言順的現世。
而百裡鴻淵,今夜這棋局,他又走到瞭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