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許簫聲又是冷冷一笑。
但現場詭異而又壓抑的氣氛,卻因她而變。
鳳夕若掃瞭許簫聲一眼,見她臉上雖然有著顯而易見玩世不恭的不屑,但眼神裡卻帶著過往從未有過的情緒,便明白瞭她內心的想法。
隻是有的時候,有的事情,得自己想清楚才行,旁人不能戳破。
否則揠苗助長不說,更有可能適得其反。
隻是眼下這情景……
輕輕呼瞭一口氣,鳳夕若看向百裡鴻淵,“王爺還有什麼事情,要在秋水院解決的嗎?”
話雖客氣,但裡面的意思卻十分直白。
聽著這毫不留情的驅逐,百裡鴻淵喉嚨又是一緊。
於是乎,眾人便看到前一刻還對著林弦意冷言冷語、讓人不敢直視的攝政王表情瞬間變得楚楚可憐起來,“若若……”
鳳夕若冷冷一笑,“這個時候瞭,王爺何必還這般惺惺作態?”
她算是看出來瞭,對這個男人視而不見他會不請自來,曲意逢迎更是讓他蹬鼻子上臉。
既然如此,那也沒有好說的。
聽到這再也不掩飾的針鋒相對,百裡鴻淵不由得微微一怔,她這是……不再打算和自己演下去瞭嗎?
那個時不時呼柔弱,裝可憐的小媳婦兒,從今天起就看不到瞭嗎?
知曉這一點時,百裡鴻淵覺得自己明明該難受的,可不知道為何,內心深處卻有種別樣的情緒在瘋狂叫囂。
這才是真正的她。
是和他旗鼓相當的小媳婦兒。
比起裝模作樣,隱隱的,他有點期待這一刻的到來。
但是,不能夠是現在。
他小媳婦兒受瞭傷,又生氣,罵他兩句是應該的,他該受著。
而且,現在這麼多人呢,他必須讓眾人明白,他百裡鴻淵哪怕是被罵瞭,也是認定瞭他小媳婦兒的。
林箐箐的事情,一次已經足夠。
再來一次,他怕自己會瘋。
深吸一口氣,百裡鴻淵抬起眸子,“若若,是我錯瞭,你怎麼樣都行,但是先讓他給你看看傷口好不好?”
那抹刺眼的紅,再多看一眼都讓他的心在滴血。
鳳夕若愣瞭一下,掃瞭眼手臂的傷口,笑瞭,“看瞭傷口就和離?”
百裡鴻淵怔住,“我不要。”
鳳夕若挑瞭挑眉,便轉身朝屋裡走去。
身後的眾人反應過來,立馬起身跟上。
“你去哪裡?”看著那道離開的背影,百裡鴻淵有種自己就要被拋棄的錯覺,下意識地就要跟上去。
可他忘記自己此刻正坐在輪椅上,為瞭不讓林弦意察覺異樣,又把自己嚯嚯個遍,以至於整個人直挺挺地朝前面栽去。
十四臉色大變,下意識地就要去抓住百裡鴻淵,可偏生他剛剛的神情也被鳳夕若吸引瞭過去,以至於失之毫厘差之千裡。
隻聽得一道悶響傳來,十四“嘭”的一聲跪在地上,將人小心翼翼地扶瞭起來,“王爺!”
林弦意見狀,也立馬湊上前來,“你沒事吧?”
“無事。”百裡鴻淵單手撐地,由十四將他扶將起半個身子,目光緩緩地投向不遠處的身影,“你去幫本王看看王妃的傷口,還有……她體內的毒。”
林弦意深深地看瞭他一眼,點瞭點頭,便起身快步朝鳳夕若走去。
此時的日光,正好從屋頂蔓延開來,幾道身影立刻被拉長出一片陰影,恰好將摔倒在地的百裡鴻淵籠罩其中。
百裡鴻淵心頭一動,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住某道身影,哪怕這些身影連城一片,他依舊知道,這就是他小媳婦兒的。
隻不巧的是,他剛剛伸出手,那片陰影就隨著主人的腳步往前挪走。
金色的陽光隨之而來,迤邐在他身上,明明該給人溫暖的光,卻讓百裡鴻淵如墜入寒冷的萬丈深淵。
那一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他的小媳婦兒……真的走瞭。
心好像突然間被嚯開瞭一個口子。
生痛。
入骨入髓,四肢百骸。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從喉嚨裡吐瞭出來。
“主子!”十四見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不必聲張,扶我起來。”百裡鴻淵深吸一口氣,十四聽到這句話,趕忙將人扶上輪椅,動作裡充滿瞭小心翼翼。
重新回到輪椅,百裡鴻淵緩緩抬起手指抹瞭抹唇角,又在地上的鮮血凝瞭凝,眼神裡漸漸蕩漾出一片意味莫名的味道。
若若,你想怎麼玩,我都可以陪你。
但是你若想離開,絕無可能。
“十六。”百裡鴻淵開口。
早就跪在一旁等候著的十六“嘭”磕瞭一個頭。
是他沒有安排好一切,才讓林箐箐進瞭王妃娘娘的秋水院,讓王妃娘娘遭此一罪,更讓王爺……
深吸一口氣,十六的聲音帶著一股子視死而歸的意味,“求王爺賜死!”
“死?”百裡鴻淵微微怔瞭一下,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十六心頭一怔,臉色更加煞白。
“按照規矩,自去領罰罷。”百裡鴻淵瞇瞭瞇眸子,便轉過瞭頭。
十六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
主子的意思,隻是讓他去領罰嗎?
十六的情緒如此明顯,百裡鴻淵又豈會感受不到,唇角的笑意越發的明顯,他道:“十六,死其實是最不可怕的。”
畢竟,真正的死去,可比活著輕松多瞭。
十六不明就裡,再想去探究時,百裡鴻淵已經將目光投向瞭另一旁的林傢姐妹。
林瑩瑩被百裡鴻淵這麼一盯,嚇得身體都哆嗦瞭幾下,卻下意識地將不省人事的林箐箐往懷裡抱緊瞭些,“江……王爺。”
百裡鴻淵目光並沒有多餘的情緒,“既然來瞭上京,本王也沒有把故人趕出去的道理,今後好好看好她,若再出現在本王王妃面前……”
“王爺放心,一定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情瞭!”林瑩瑩當即保證。
百裡鴻淵輕嗤一聲,緩緩地點瞭點頭。
得到允許後,林瑩瑩連拖帶拽地將林箐箐帶出瞭秋水院。
不一會兒,院子裡便隻剩下瞭二人。
陽光溫暖,夏風柔和,卻沒人覺得暖和。
百裡鴻淵望著那緊閉的房門,嘴角處滿是苦澀。
許久,他才開口吩咐,“走罷。”
他知道,今日不管怎麼樣再等下去,他的小媳婦兒都不會見他的。
但是,他百裡鴻淵不知道是,在他倒下輪椅,吐出那一口鮮血之時,他以為毅然決然離開的身影,曾經停瞭兩次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