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一封又一封,封面上言簡意賅隻有“和離”二字的書信送上桌面時,那張金絲楠木桌終於承受不住百裡鴻淵的一擊,應聲而裂。
十四眼皮子猛地跳瞭跳。
剛剛領完罰,背上佈滿瞭鞭痕的十六,跪在下方瑟瑟發抖。
他們沒有想到,王妃居然當真不是隨意說笑,而且還是當天就把和離書送到瞭自傢王爺面前,而且還像是知曉他會看一封毀一封似的,每隔一個時辰就送上一封。
百裡鴻淵看著眼前這封最新的,甚至筆墨都還沒有幹透的和離書,眸子裡充斥著陰鷙之色,“她不是傷瞭胳膊嗎?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勁頭一封接一封寫!”
十六哆嗦瞭一下,聲音顫顫,“王爺,王妃娘娘……傷的是左胳膊。”
話音剛落,那已經斷成兩截的殘廢書桌,又添新傷。
那封還沒有幹透的書信,也再次被捏得粉碎。
十四一臉震驚地看著十六,目光裡寫滿瞭疑問。
他特麼的被打傻瞭嗎?這個時候開什麼口?
百裡鴻淵深吸瞭一口氣,掩去眸子裡的陰鷙,“告訴林弦意,今日下午他在本王書房裡所言,不準透露出去一個字。”
十六連忙應下,“是。”
百裡鴻淵又道:“他要什麼藥,就讓他去庫房取,庫房沒有的,你們便去尋。”
十六繼續點頭,“屬下明白。”
“若是她再……”百裡鴻淵說道一半時,突然心頭湧起一股無力感,最後揮瞭揮手,“算瞭,你們下去罷。”
十六咬瞭咬牙,“王爺,林神醫給主子準備瞭藥。”
百裡鴻淵眉頭頓時又狠狠一蹙,“不必。”
十四上前,“主子身體尊貴,保重身體要緊。”
這碗藥不是治療雙腿的,而是為治他今日急火攻心的。
“不喝。”百裡鴻淵瞥瞭他一眼,起身離開輪椅就朝裡面走去。
什麼藥比得上他小媳婦兒和他甜甜蜜蜜來的有效?
看到他自行離去的背影,十四和十六面面相覷,均是一臉復雜。
二人都聽出來瞭,自傢主子這語氣多少有些賭氣的成分在。
賭氣王妃要和他和離,也賭氣王妃今日受傷。
另一側,秋水院。
許簫聲看著鳳夕若還準備繼續,嚇得一把按住她的手臂,“我若兒,差不多瞭,為瞭那個賤骨頭熬夜值得嗎?要寫也明天再寫,收拾一下睡吧。”
“賤骨頭?”鳳夕若挑瞭挑眉頭。
“對啊,百裡鴻淵賤骨頭。”許簫聲輕嗤一聲,“不覺得挺順嗎?”
鳳夕若:……
確實挺順的。
也挺配的。
“寫完這一封。”掩去內心的復雜,鳳夕若微微一笑,又將註意力投向瞭手中的書信,“你困瞭就先去睡吧。”
明月和柒柒都被她打發走瞭,蘇嬤嬤被她支去瞭溫陽那兒,眼下隻有許簫聲不管怎麼說都不樂意離開。
“我困什麼,我不困,我精神頭好著呢。”許簫聲一聽到這句話,頓時就強撐起來,拍瞭拍瞭自己的臉頰,努力瞪大眼睛。
這樣子,活脫脫像極瞭被迫上工,加上她下手不知輕重,臉上愣是多瞭幾條紅痕。
鳳夕若見狀,忍俊不禁道,“真的寫完這一封就好瞭,你不用擔心。”
“真這一封?”許簫聲挑眉。
“嗯。”鳳夕若點瞭點頭。
“那行吧,那我陪你寫完它唄。”許簫聲幽幽嘆瞭一口氣,將臉往桌子上一趴,盯著鳳夕若筆走龍蛇,百無聊賴道:“話說,我若兒,你真想現在和百裡鴻淵離婚?”
寫著字的手腕一頓,手中的墨在紙上一凝,但很快便被鳳夕若隨意暈開,“你覺得呢?”
她語氣如常,讓人聽不出悲喜。
許簫聲挑瞭挑眉頭,沉默瞭一下,正色開口,“說實話,我看不透你走的這一步棋。”
鳳夕若:“怎麼說?”
許簫聲瞇瞭瞇眸子,“按照道理來說,咱們肯定早晚得出攝政王府這個門的,但是眼下這時局……”
許簫聲頓瞭一下,“不是我怕死,是眼下的確不算很好的時機。”
若說審時,鳳夕若帶兵打仗那麼多次,她稱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但若說度勢,她自認為自己比鳳夕若更老道一些。
而現在的她們,哪怕是脫離瞭攝政王府,也將是寸步難行。
尤其是在百裡鴻淵還不打算放手的情況下。
鳳夕若淡淡一笑,“那按照你這麼說,什麼時候才算得上是好時機呢?”
許簫聲沉吟瞭一下,卻也覺得自己說不盡然,畢竟如今不是她們原本生活的環境,但是某些東西還是通用的,比如——
“至少權和錢,咱們得有吧,再不濟,也要有一條比百裡鴻淵更粗的大腿。”
“這個世上,最有權有錢的是皇帝。”鳳夕若低低一笑,寫完手中的最後一個字,“比百裡鴻淵更粗的大腿,那也隻能夠是皇室。”
“都是些什麼垃圾玩意。”許簫聲一聽就“yue”瞭,“算瞭,不說這個,反正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說罷,她一掌拍在鳳夕若的肩膀上,眼神裡的神色告訴著對方的,唯有堅定二字。
鳳夕若神色一怔,也笑瞭,“我知道。”
看到許簫聲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便不會再隻有她一個人。
“寫完瞭?”看瞭眼那密密麻麻的字,許簫聲終於忍不住打瞭個大大的哈欠。
“寫完瞭。”鳳夕若點頭。
“行,那我回去睡瞭。”許簫聲站起身來,伸瞭個懶腰,“你答應瞭我的,不準熬瞭,趕緊去睡覺。”
“我知道,你去吧。”鳳夕若笑著點瞭點頭,起身將人送到門外,還朝她揮瞭揮手。
將人徹底送出視線,鳳夕若瞬間收斂瞭臉上的笑意,轉身關上房門,聲音沉冷如水,“既然來瞭,何必藏著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