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鳳夕若隻發出瞭一個音節,便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說什麼。
問她好不好?
這樣的情景怎麼可能會好?
問她痛不痛?
血肉之軀遭此劫難怎會不痛?
這是一個,比鳳夕若之前待的,讓人更加壓抑和絕望的牢房。
漆黑的四周,唯有中間一處有隱約的光亮。
在那點點光亮中,女子被長及地面的黑發覆面,衣裳破爛不堪,就像是一尊被蒙瞭經年霜雪的雕塑,隨時會倒下。
但她的四肢又被幾條鐵索纏繞,兩條手臂粗細的鐵鏈從對角穿過,深深地紮入雙肩的琵琶骨,哪怕是烈烈寒風,也無法動彈分毫。
到底是怎麼樣的深仇大恨,才會下如此重手?
倘若當真是秦佛定……哪怕她是不是要感謝她方才對自己的手下留情?
“別,別看……”察覺到鳳夕若站在自己面前,女子沒有抬頭,隻用那虛弱的聲音小聲的哀求著。
鳳夕若呆呆地站瞭好一會兒,掩去心頭的苦澀和震驚,“我救你出去。”
“不,不要,別救我。”她話音剛落,女人瘋狂地激動起來,束縛雙臂的鐵索都被她拉扯得嘩啦作響,“我不要出去,不要!”
鳳夕若上前的步子一頓,眉頭微蹙,“宸妃娘娘,你想見百裡鴻淵嗎?”
她看出來瞭,眼前這個人幾乎沒有絲毫求生的欲望,唯一支撐她的便是“百裡鴻淵”。
果不其然,在她說完這四個字後,女人激動的情緒立馬變得穩定下來,粗重的呼吸下,女子的低泣聲在牢籠裡響起。
鳳夕若的心,莫名的刺痛瞭一下,“宸妃娘娘,你想見他,我們就出去。”
女人搖瞭搖頭,被覆蓋在她臉上的發絲輕輕晃動,“不,我不出去……你,你行行好,你告訴我,告訴我他的事情好不好?”
鳳夕若蹙瞭蹙眉頭,以為她是擔心自己救不瞭她,“王妃娘娘放心,我可以帶你出去的。”
不過雖然現在外面沒有人,但她不能夠保證這一路出去都可以順暢無阻,要出去的話,必須得盡快行事。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迎來的還是宸妃的拒絕。
“不,謝謝你的好心,隻是……隻是我這個樣子,算瞭……”宸妃苦笑一聲,竟是無盡的悲涼。
這是真的不想出去。
鳳夕若深深地看瞭這具搖搖欲墜的身體一眼,眼下這情形,如果不把她帶出去,絕對活不瞭太久。
“宸妃娘娘,你不想再看看百裡鴻淵嗎?”鳳夕若一邊說,一邊緩步上前。
“我……”宸妃的身體一頓,黑發下面的嘴唇抖瞭抖。
她怎麼會不想?她做夢都想再見自己的兒子一面,否則她也不會在不知道眼前這個人身份的情況下,就告訴她自己的身份。
她怕這一次再聽不到自己兒子的消息,會真的撐不住……
但是,以她如今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又該如何見他?
“你覺得……他現在還能認出我嗎?”苦笑一聲,宸妃終於將垂著的頭,抬將瞭起來。
鳳夕若一看,心瞬間沉到瞭海底。
她記得明月曾經說過,百裡鴻淵的母妃,宸妃當年是如何的風華絕代,一顰一笑盡是風姿綽約。
可眼下,這是怎麼樣一張臉啊?
臉上佈滿瞭被燒傷的痕跡,褶皺如同被陽光曬得逡裂的幹柴,找不出一塊完整的皮膚。
嘴唇幹裂,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枯瘦的雙頰更是深深凹陷下去,更為可怖的是,她的雙眼已經被人剜去……
鳳夕若嘴唇喏動瞭一下,哪怕她與眼前這人無任何交集,也止不住內心的顫動。
“是不是很醜?”宸妃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鳳夕若手指動瞭動,壓下滿腔的復雜,“先出去吧。”
出去,才有一線生機。
頓瞭一下,她又道,“他不會……認不出你的。”
雖然百裡鴻淵這個人剛愎自用,陰險狡詐,但她並不認為他會漠視自己的骨肉至親。
宸妃動瞭動嘴唇,突然開口,“你……你和他很熟?”
鳳夕若怔瞭一下,莫名的有些心虛。
算熟嗎?
“嗯。”鳳夕若點瞭點頭,應該算的。
聽到這句話,宸妃竟是微微一笑,語氣都帶著十足的歡喜,“你知道他成親瞭嗎?”
“他……成親瞭。”鳳夕若眼裡閃過一抹古怪。
宸妃臉上的笑容一怔,像是遺憾又像是欣喜,喃喃道:“居然都成親瞭啊,真好,也不知道是哪傢姑娘。”
鳳夕若:“?”
她怎麼感覺不到真好呢?
而且,她有種要是自己告訴她百裡鴻淵沒有成親,這宸妃就會把他介紹給自己的既視感。
“他娶瞭當年你給他指定的鳳傢小姐。”鳳夕若輕輕嘆瞭一口氣,再度開口,“這裡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先帶你出去。”
“我不……”
但這一次,鳳夕若卻沒有再多說,飛身上前,手中折扇成刀。
削鐵如泥的功效斬斷這幾根鐵索並不難,唯一麻煩的是那兩根鎖住宸妃琵琶骨的鐵鏈。
歲月長久,那兩條鐵鏈已經深深地嵌入她的骨肉裡,若貿然取下,隻怕這流出來的血不用見到外面的太陽,都能要瞭她的性命。
為今之計,也隻能夠先將鎖扣留在體內,再回去讓許簫聲她們想辦法解決瞭。
鳳夕若眸子閃瞭閃,心裡有瞭決斷,手中寒光再次閃過,在最後一根鐵索斷裂之時,穩穩地接住瞭宸妃癱軟的身體。
“謝,多謝姑娘……”束縛瞭自己多年的鐵鏈被斬斷的那一刻,宸妃還有片刻的恍惚。
可溫暖的懷抱,卻告訴她,她真的被人救瞭。
“你別說話,我帶你出去。”鳳夕若攙住宸妃,另一隻手直接繞過她的腿彎,一把便將人抱瞭起來。
說來也是好笑,要是按照受傷之前的之前鳳夕若的體格和力氣,今日進來別說帶宸妃一起出去,自己能離開便算是可喜可賀。
但這段時日被百裡鴻淵日日夜夜,一日三餐地盯著,愣是把這弱柳扶風的身子養得好瞭不少。
鳳夕若沒有猜錯,從牢房一路走出去,果然沒有任何人看守,但到瞭最後,卻見幾個健壯的黑衣人如泰山般將出口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