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枝的身影緊跟在小寶後面穿墻而來。
顧芽看著這母子倆的動作,已經有點麻木,“寧枝,我這是怎麼回事啊!”
她焦急圍著自己的屍體轉瞭兩圈,有些欲哭無淚。
她盼瞭這麼多年的好日子啊,可千萬別告訴她,她是因為太高興瞭,一下子把自己高興過去瞭……
寧枝聽著她的吐槽有些無語,“放心吧,你命長著呢,能活到九十多歲,把你親兒子送走都不成問題。”
“都這歲數瞭,能生我也不生,誰他麼想冒險死在手術臺上誰去,反正我不去。”顧芽躺在地上有氣無力,突然話音一轉,“等等,我能活到九十歲啊!那我豈不是……”
“不是。”寧枝開口打斷她不切實際的幻想,“活蹦亂跳活到九十歲,和癱瘓50年活到九十歲,都是活到九十歲,我勸你別作死。”
顧芽:“……”
好吧,在床上癱瘓五十年,還不如讓她現在就玩完呢。
“那我現在……”她放空十來秒,指瞭指一旁的屍體,欲言又止。
“我不是答應你,今天晚上帶著你去收拾那些剩餘的蛀蟲嗎,那些蛀蟲住的地方,你帶著自己的軀殼可進不去。”
寧枝說完,一手牽著一個崽崽轉過身,輕聲道:“跟上吧,先帶你去看場好戲。”
顧芽疑惑跟在這母子三個身後穿過大門,又走進一扇泛著金光的大門。
小寶蹦蹦跳跳牽著媽媽的手,扭頭現學現賣:“姨姨,這叫‘借道’,可以向神仙借到一條世間本來不存在的路!”
他一笑露出一口小米牙,有些驕傲地挺起小胸膛,“這是我媽媽教我的!”
顧芽跟在他們身後,好奇又畏懼地打量著四周,落在寧枝身上的眼神帶著些許疑惑。
走瞭沒半分鐘,遠方突然出現瞭一個酒店大門一樣的地方。顧芽一眼就認出來瞭,“誒,這個地方我來過!”
“你當然來過,”寧枝帶著他們三人走到門前,身後泛著金光的大門悄然關閉,“這就是那幾個蛀蟲待的房間。”
“那幾個人,都在這一個房間裡?”顧芽驚訝,“開會啊?”
寧枝冷笑瞭一聲沒說話,蹲下身摸瞭摸兩個崽崽的腦袋,“你們在門外等一下媽媽和姨姨,我們馬上就出來。”
大寶瞪著一雙黑藍的大眼睛看瞭下媽媽身後的房門,眼底滿是好奇,但還是乖乖點瞭點頭。
小寶就直白多瞭,一雙大眼睛放光,“媽媽,你和顧姨姨是要去看熱鬧嘛,我和哥哥也想去看!”
“不是看熱鬧,”寧枝在小寶面前蹲下身,“是要去打壞人。但是現在壞人在做違法的事情,小朋友不能看,所以你們要在門外等一下我和姨姨。”
看到媽媽眼中的不容拒絕,小寶輕輕癟瞭癟嘴,沒放棄:“那我和哥哥長大瞭,就能去看瞭嗎?”
“你們得先長大才行。”寧枝摸瞭摸小傢夥的腦袋,沒再繼續回答他的問題,扭頭示意顧芽和自己進去,順手扔瞭一道符防止兩個孩子進來。
這間房子很大,正對著大門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擦得很亮,通過這扇窗戶能很清楚地看見外面無數大廈的霓虹燈。
這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很容易讓人油然升起一股野心……
“哎,又來這間房子瞭。”顧姐的心情明顯不太好,狠狠踹瞭一腳身邊的椅子,腳卻從椅子中穿瞭過去。
她不耐煩地嘖瞭聲,“走吧,這裡我熟,他們應該在最裡面的房間。”
寧枝跟在顧姐身後走過去,還沒走近,就聽到一股極細的黏膩呻吟從門內穿瞭出來。
顧姐的步子一頓,終於明白剛剛寧枝為什麼不讓兩個孩子進來。
“走吧,”寧枝率先走進門,“好戲快開始瞭。”
門內,緊接墻面的地方放著幾把單人沙發,四五個男人赤身裸體,大馬金刀坐在沙發上,身邊是各種高檔美酒和香煙,面前的地上還有十幾個被喂瞭藥,光著身子快扭成麻花的女人。
坐在最中間的男人看瞭眼地上的女人,吸瞭口煙,長長吐出一口氣。
“那個誰真是蠢,手下那麼多不該有的東西,竟然還能讓那些條子發現,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這些灰色產業幹這麼多年的……”
看他吞雲吐霧,一副輕松的樣子,身邊有人提醒瞭他一句,“大哥,那個蠢貨已經被抓瞭,最近還在嚴打,咱們現在整這個……是不是算頂風作案瞭?”
被叫大哥的男人動作一頓,冷笑著吐出一口煙,“怎麼,跟著我玩兒瞭這麼多年,現在知道害怕瞭?早幹什麼……啊!”
話沒說話,他臉色猝不及防一邊,上半身好像突然失去瞭支撐力,整個人向前趴,腦袋垂直落在桌子上,各種酒杯、果盤等等玻璃制品,瞬間被他腦袋砸得碎瞭一地。
旁邊跟著他吃喝玩樂的男人們看到大哥這個樣子,先是愣瞭幾秒,反應過來後全都連忙圍上去,心驚膽戰圍上來:“大哥!大哥你怎麼瞭,大……啊!”
其中一個男的還沒說完,突然一個斷裂的高腳杯底座飛過來,準確插進瞭他的左眼。“啊——我的眼睛!”
男人死死捂著眼睛,躺在地上抽搐兩下,很快沒瞭動靜。
等這人沒瞭生息,其他人都看出瞭不對勁,顧不上失去意識的大哥和同伴,更顧不上地上那些被他們強逼著吃下藥的女人,甚至來不及穿衣服,匆匆往門外跑。
但是他們已經跑不出去瞭。
看著屋裡近乎虐殺的報復,顧芽看著屋子中間那道血紅色的鬼影,下意識扶住身邊的寧枝,這才沒有被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穩瞭穩身形,還是有點不敢置信,“這……她……”
“就是你之前的‘同事’。”寧枝望著鮮血不停飆飛的房間面無表情,對厲鬼殘忍的報復已經習以為常,“你之前的那個老板是不是她不幹這行瞭?其實不是她不幹瞭,而是不能幹瞭。
她十歲的時候,父母出瞭車禍,當時她也在車上,她媽拼命護住瞭她,救援趕到的時候她爸媽已經死瞭,隻留下瞭她還有當時在幼兒園的妹妹。”
“之後她帶著妹妹住在大伯傢,她大伯母拿瞭她父母的賠償金,天天虐待她,想把她趕走,但因為妹妹還小,她一直忍著。直到十三歲生日那天,她被她堂哥和大伯強迫瞭,之後為瞭自己和妹妹的生活能過得好一點,她一直和傢裡的兩個畜生保持著這種關系。”
“結果那兩個畜生還想碰她妹妹……她用煙灰缸砸破瞭那兩個人的腦袋,抱著妹妹跑瞭出來。”
寧枝的聲音冷冷淡淡,音量極輕,又很淡然,仿佛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已經看得太多瞭。
“帶著妹妹跑出來後,她輟學打工養妹妹,遇上瞭渣男,那人騙光瞭她身上所有的錢,逼著她賣身,她把人砍傷後又帶著妹妹跑瞭。之後的事情你就知道瞭,她妹妹尿毒癥,她需要掙快錢的方法……”
“可是這群男人為瞭找刺激,把她掐死瞭。”
寧枝眼神落在房間裡大開殺戒的紅衣厲鬼上,再次嘆瞭口氣。
哪怕就這麼死瞭,其實這人也頂多是個白衣新鬼,還遠遠達不到紅衣厲鬼的程度,但是這群畜生實在太狠瞭。知道她尿毒癥的妹妹一直在調查姐姐的死因,竟然買兇殺人,把她妹妹打暈後扔進瞭水泥攪拌機。
那女孩兒隻有16歲,被扔進水泥攪拌機的時候甚至還沒有死……
等屋子裡所有的人都以一種極其扭曲的方式死去後,站在房間中心的紅衣厲鬼才緩緩轉過頭。
她保持著剛死亡時的樣子,臉色青白發紫,修長的脖子上有兩個男人發紫的手印痕跡。
寧枝自然伸出手,女鬼看瞭她一眼,在她掌心凝結成一顆黑色的魂珠。
“珠子?”顧姐驚訝,“這是什麼東西?”
“魂珠。”寧枝言簡意賅,“你這位同事很有潛力,我打算把她養起來,作為我的鬼仆。”
養起來……顧姐的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但她現在對寧枝有一種盲目的信任。既然寧枝說瞭,那肯定就是對的。
等在門外的兩個小崽崽正蹲在角落,小小兩團不知道在說什麼。聽到身後的動靜,兩人齊刷刷回頭,看到媽媽和姨姨出來,眼睛一亮,“媽媽,姨姨!”
小寶站起來就要往媽媽懷裡撲,被寧枝轉身躲過去。
她摸瞭摸小寶的腦袋,“等一下,媽媽有東西要給哥哥。”
說著,她對大寶招招手,“大寶,過來一下。”
大寶噠噠噠跑過來,白白嫩嫩的臉頰上肉肉一顫一顫,嫩白的小臉兒上露出來一個淺淺的笑。“媽媽!”
“手伸出來,”寧枝把那顆紅衣厲鬼的魂珠放在小寶的掌心,小傢夥的手還小,黑色的珠子放在他小小的掌心,顯得特別大一顆。“這裡面是媽媽的鬼仆,以後有事情要出去,一定要把這顆珠子帶上,知道嗎?”
大寶低頭好奇擺弄著那顆黑珠子,小寶激動踮腳,小手不停指著自己,期待瞪著眼睛,“媽媽!媽媽!我的呢!小寶的珠子呢!”
“暫時隻有一顆。”寧枝捏捏小寶臉蛋兒上的肉,“等媽媽下次遇見瞭再送給你,所以在此之前,你一定要一直跟著媽媽。”
小寶還不懂什麼叫“鬼仆”,隻是覺得媽媽送給瞭哥哥東西,自己沒有有點失落。但一聽媽媽要時時刻刻把自己帶在身邊,他又瞬間高興起來,緊緊抱住媽媽的腿,小腦袋狂點,“好!小寶要一直跟著媽媽!”
等寧枝帶著兩個崽崽回去的時候,時間已經快十一點瞭。
寧枝靈魂歸體從床上坐起來,旁邊的病床上,宴俞洲還在處理文件。
平常大概為瞭顯成熟,他從來是把劉海全梳上去。應該是已經洗過澡的緣故,他頭上的劉海落瞭下來,搭在高挺的鼻梁上,乍一看上去年輕瞭不少,就連之前那生人勿進的冷冽氣質都有瞭緩和的跡象。
感覺到寧枝在看他,宴俞洲緩緩扭過頭,頭頂的燈火落在他黑藍色的眼睛裡,像星河落進裡大海,熾熱璀璨。
然而他一張口,冷淡的聲音瞬間澆滅瞭那點不大的火苗:“你醒瞭?”
寧枝剛點瞭點頭,那邊收到新禮物的大寶對著手裡的珠子愛不釋手,而跟著媽媽出去瞭一趟的小寶就開始控制不住自己高興的心情,跑過去一把抱住宴俞洲腰,小臉蛋兒貼在他腰上,臉上的肉肉被壓得變形,
“叔叔!我跟你講,我們和媽媽……”
感受到宴叔叔僵硬住的身子,小寶話音一頓,後知後覺松開手,抬頭看見瞭宴叔叔冷漠中帶著震驚的眼神。
小寶:“!!!”
蛋糕瞭,他忘瞭叔叔被雷劈傻瞭!
宴俞洲望著小孩兒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想到爺爺前兩天說的話,心下不由軟瞭軟,拿著鋼筆的手微松,轉身想摸摸小傢夥的腦袋。
然而他指尖還沒有碰到小傢夥的小卷毛,小寶已經一溜煙跑回媽媽身後,抱著媽媽大腿,隻在媽媽身後露出來一個圓溜溜的小腦袋瓜,那雙和他一樣的黑藍色眼睛裡盛滿忐忑:
“對不起宴叔叔,小寶太高興瞭。所以才……”
宴俞洲望著小傢夥的神色,臉色不自然半晌,轉過身重新拾起落在桌子上的鋼筆,淡漠搖頭:“沒關系。”
小寶有些抱歉的嘟嘟嘴,抬頭看瞭看媽媽,寧枝摸瞭摸他的小卷毛,安撫搖頭。
宴俞洲那邊單獨開瞭一盞小燈,病床旁邊還有一張辦公桌,他俯身在辦公桌上,側臉落在光暈裡,眼神明顯有點心不在焉。
“宴先生。”寧枝開口叫他。
宴俞洲從一個字沒有看進去的文件中抬眸,正好對上寧枝黑漆漆的雙眼。他指尖捏瞭捏鋼筆,淡淡“嗯”瞭聲,“怎麼瞭?”
“我打算開始直播,您介意嗎?”寧枝唇邊帶著笑意問道。
“直播?”宴俞洲訝異,“現在嗎?”
他看瞭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半瞭,而兩個小崽崽還精神抖擻,一點兒也不像要睡覺的樣子。
他原本還想提醒一下孩子該睡覺瞭,但想瞭想又覺得沒立場,隻能把話吞回瞭肚子裡。
眼看寧枝點點頭,宴俞洲猶豫三秒後點頭答應,“可以,不過我不想入鏡。”
“這是當然。”
大寶牽起弟弟的手,有些興奮仰頭,“媽媽,你終於要開始直播瞭嘛?”
“對,今天你們要好好看,以後有機會,就是你們幫別人算命瞭。就像媽媽現在做的一樣。”
就像媽媽現在做的一樣?
兩個小崽崽眼睛頓時一亮,齊刷刷點頭。
寧枝那邊打開手機直播,這邊的兩個小崽崽也打開瞭自己的電話手表,趴在小小的屏幕前,眼睛期待盯著屏幕。
宴俞洲看瞭看已經準備開始的寧枝,再看看兩個各自抱著小手表的崽崽,喉嚨有點發癢。
好半天,他終於抑制不住心裡的話,聲音因緊張有些沙啞,輕輕叫瞭兩個孩子一聲,“大寶,小寶?”
崽崽們從手表中抬起頭,疑惑望過去。
宴俞洲把辦公桌上的電腦搬過來,壓低聲音道:“在那麼小的屏幕上看,對眼睛不好。要不要用叔叔的電腦看?”
大寶輕輕皺起眉頭,感覺這個樣太麻煩別人瞭。但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小寶這個七秒鐘記憶的小孩兒已經驚呼一聲答應,“叔叔你真好!小寶和哥哥要用大屏幕看!”
大寶被小寶拉著站起來,在宴俞洲的幫助下,相繼爬上瞭宴俞洲的病床。
兩個崽崽排排坐,坐在電腦前面,宴俞洲合起來還沒看完的合同,望著眼前兩個圓溜溜的小腦袋瓜,眼神落在孩子們眼前的屏幕上,上面都是粉絲哭喊著寧枝終於回來的彈幕。
他眼中明明滅滅,神色不清——原來寧枝在網上,有這麼多人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