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枝暗自冷笑瞭一聲。
像文老大這樣的人,權勢富貴都有,身邊的確什麼都不缺。即使他不說,身邊也多的是女人對他投懷送抱。
但是這種有瞭這麼多小三小四還要裝深情的行為,就實在是惡心人瞭。
而且,如果這人要是護著文夫人生的三個孩子,那文夫人三個孩子的下場至少不應該這麼淒慘——兩個意外而亡,一個被折磨蹉跎進瞭監獄。
且不說這個意外死亡的概率太高瞭,就是被折磨的小女兒,如果有文老大這樣的父親真心護著,怎麼也不該是最後進監獄的結局。
寧枝垂下眸蓋住眼中的神色,把手機還給賈事成。
賈事成緊張,“寧大師,您有沒有從我姐姐的面相裡看出來什麼嗎?”
“還沒,”寧枝搖搖頭,“我先去看看你姐姐再說吧。”
聽到沒有壞消息,賈事成松瞭口氣,連連點頭,“好好好,沒有壞事就是好事。先看看我姐姐再說!”
港區中心的地方寸土寸金,而文老大的傢就處於這邊最貴的富人區。這個富人區甚至不是小區,隻是富人們的莊園都太大瞭,幾乎占滿瞭這片地方,久而久之成瞭富人們標榜身份居住的地方。
文老大的傢是一棟巨大的莊園,僅僅是房子前的花園就一眼望不到頭,抬頭看過去隻能看到無數被修建得整整齊齊的綠植,和綠植頂端那一點兒,影影綽綽露出來的白色屋頂。
“寧大師,這邊是我姐姐的房間。”
黑色的轎車進瞭莊園大門,又行駛瞭十多分鐘才到達文夫人住的地方。
說是文夫人的房間,其實這裡就是一棟獨立的小樓。三層小樓全體白色的裝飾,樓下還有一個大花園,花園裡種著各種各樣的花,白花黃芯的小雛菊迎風飛揚,還沒靠近就能聞到空氣中各種花香的味道。
不過一個花園,比寧枝出租屋的三倍還要大。
寧枝跟著賈事成走上通往小樓大門的樓梯,大門是被鎖上的。
賈事成打瞭個電話,很快小樓裡就有一個秘書打扮、三十來歲長得很漂亮的女人走出來。
職業裙包裹著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皮膚白皙,下巴尖尖,一雙眼睛又大又亮,乍一看上去根本不像三十來歲的人。一張不大的臉上,五官小巧可人,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兩個酒窩,一路小跑著走上來:
“文先生,賈老板,你們來瞭。這位是……”女人含笑看向寧枝,面上和善疑惑,眼底的警惕一閃而過。
賈事成幫忙介紹,“寧大師,這位是我姐夫的秘書,姓何。何秘書,這位是寧枝寧大師,過來看我姐姐的。”
“寧大師?”何秘書眼底若隱若現的警惕和敵意消失,眉眼彎彎一笑,煞是嬌俏可人,“您長得實在太漂亮瞭,和我平常瞭解到的大師很不一樣,我還是第一次見女玄師呢,還是這麼漂亮的女玄師。”
寧枝但笑不語。
她眼神從這位何秘書的臉上劃過,落在對方眼下的男女宮位置。
不知道文先生是心大還是裝傻,竟然讓小三小四來照顧精神失常的妻子,而且這個小三小四前兩年剛給他生瞭一個兒子,就不怕這位小三小四趁他們不在,偷偷虐待陪他風風雨雨這麼走過來的妻子?
“夫人今天胃口不錯,喝瞭兩杯牛奶,還有一塊牛排。”
何秘書走在前面,匯報文夫人身體狀況的同時,眉眼含波不斷落在文老大身上,賈事成在旁邊裝瞎子,一直低頭看著腳尖。
文老大一身筆挺的西裝,即使年紀已經大瞭,但當年做黑社會老大的氣質依舊在,完全把何秘書當成空氣,陰鷙的眉眼不變,目不斜視。
何秘書拋媚眼給瞎子看,試瞭兩次之後也覺得無趣,隻能放棄。她帶著三個人來到三樓的房間,房間裡文夫人坐在地上,懷裡抱著個枕頭,雙眼無神,嘴裡念叨著什麼。
在她身邊,正有兩個年輕女傭幫她梳著頭發,見文老大他們進來,趕緊停下手中的活,站起來彎腰鞠瞭一躬,趕忙出去。
“姐姐,”賈事成看到坐在地上的姐姐,趕忙把人扶到床邊,“地上多涼啊,你怎麼還在地上坐著啊!”
文夫人仿佛沒聽到一樣,隻是抱著自己懷裡的枕頭,怯生生垂著眼。
文老大讓何秘書先出去,等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四個人的時候,他語氣略顯擔憂地開口:“寧大師,你能從我夫人身上看出來什麼嗎?”
文夫人比寧枝在手機上看到的還要更加憔悴一些,坐在床邊微微弓著脊背,死死抱著懷裡的枕頭,一雙眼睛不住遊走在地面上,黑白相交的雜亂頭發披在腦後,隨著她顫抖的身軀輕輕晃動。
“是失魂癥。”寧枝確定道。
“什麼癥?”賈事成皺眉,“失魂癥?這名字我好像在什麼神醫小說中看到過……”
“不是那種精神出問題的失魂,”寧枝看著身體裡已經看不見靈魂的文夫人,眼神反而松瞭下來,“是靈魂不在身體裡的那種失魂。”
正常成年人的靈魂是灰色的,但是文夫人的靈魂卻呈現一種空洞的黑白色,像最初的黑白電視一樣,一舉一動都很晦澀。
“失魂癥,那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我姐姐的靈魂不在身體裡?”賈事成忍不住問。
“跟你姐姐當時祭拜的那個東西有關,”寧枝反問他,“你姐姐這個情況是不是已經維持很長一段時間瞭?”
賈事成下意識看瞭眼自己姐夫,見對方沒什麼反應才回答道,“算不上很長,大概有一個月瞭吧。”
“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很長瞭,你姐姐的靈魂已經被她祭拜的那個東西拿走瞭。”
“拿走瞭?”這次不等賈事成開口,一旁坐著的文老大冷著臉問,“寧大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太太的靈魂被那個擺件拿走瞭?”
“文先生,您夫人在出現這種情況之前,有去見什麼人嗎?”寧枝淡淡掃瞭他一眼,兩個人同樣不善的眼神在空中相撞。
寧枝一字一頓道:“尤其是那種,為您生過孩子的女人。”
賈事成:“……”
他呼吸一滯,悄咪咪瞅瞭眼姐夫已經完全冷瞭下來的臉,小心臟被嚇得漏瞭半拍。
上次他親眼見到姐夫這種臉色,還是在他慢慢洗白的時候。
那時候有人擋瞭姐夫洗白的道,沒過一個月,他早上看新聞的時候就看到那人的車跌下懸崖,車裡孩子老婆一個沒少,全都是當場身亡。
但是這位寧大師也不是好惹的,這位寧大師的本事他親眼看過,比起公孫大師還要厲害上不少。關鍵是看這位隨隨便便就要把人送局子的架勢,也不像個好惹的。
俗話說的好,得罪誰也不要得罪玄師,不然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可要他勸架,這玩意兒他也不在行。
就在他急得滿頭大汗的時候,文老大陰沉的眼神落到寧枝身上,聲音淡淡卻好像風雨欲來,“寧大師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寧枝捻起文夫人的一縷頭發。
文夫人的頭發黑絲中摻雜著數根白發,看起來格外憔悴狼狽。
寧枝手輕輕一抖,那縷頭發從中間攔腰折斷,落到文夫人的掌心中,被寧枝三下五除二纏在文夫人瘦弱幹枯的手腕上,頃刻之間冒起黑煙,轉而升起淡藍色的火焰。
文老大陰沉的瞳孔一縮,撲過來想制止,熾熱的火焰燙紅瞭他的指尖,卻沒燒到文夫人半點。
那火焰燃燒時長不過兩秒,很快消散下去,隨之消散的還有捆在文夫人手腕的那段頭發。
而隨著火焰和頭發消失,文夫人手腕的皮下竟然冒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突起,漫無目的在皮下拱瞭拱,怎麼也拱不出來。
寧枝“嘖”瞭一聲,又如法炮制瞭一番剛剛的做法,這次沒有瞭文老大的幹擾,一條不過成人小拇指粗的黑色小蟲從那處突起處冒出來,被寧枝一把掐住。
“這……這……”
旁邊的賈事成看到這情景,早就腿軟瞭,指著寧枝手上的東西半天吐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這是什麼東西?”文老大抱起文夫人,帶著人離寧枝手上的蟲子遠瞭些,想到瞭什麼,眉毛猝然皺起,“這東西之前一直在我夫人身體裡?”
寧枝掐著那個小拇指粗細的黑色小蟲,“不是,這個小蟲的大小應該隻有一個月左右。要是時間再長一些,它就不是這個大小瞭。所以我才問你,一個月前你夫人是不是見過什麼人。”
文老大緊緊擁著懷裡的夫人,一張臉黑如鍋底。
賈事成看看寧枝,再看看被文老大抱著的姐姐,最後的目光落到文老大身上,繼續在原地裝鵪鶉。
“你懷疑,這個東西是我夫人去見的那個人放進我夫人身體裡的?”好半晌,文老大才開口。
“你夫人臉上男女宮的黑氣都快把整張臉塞滿瞭,她現在這樣隻會是因為你們的感情出瞭問題。”
寧枝用紙巾把那條小蟲子包起來,輕輕一抖,蟲子連帶著紙巾一起升起火焰,很快蟲子在掙紮中變成一團灰燼。
看著那團灰燼,寧枝輕輕“嘖”瞭一聲。
人沒瞭靈魂,被手機拍出來的照片都是不準的,她剛剛差點錯過瞭這麼重要的線索。
文老大表情冷肅,垂眸望著懷裡的夫人許久,最終緩緩閉上眼睛。“我知道瞭寧大師,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來處理,就不勞煩您瞭。”
寧枝:“……”
到底是人傢的傢務事,反正報酬已經給瞭,寧枝垂眸思考一瞬便應下來。
她頓瞭一下,緩緩點頭。“好,不過您夫人祭拜的那尊黃銅雕像,能讓我看一下嗎?”
文老大現在已經是疲憊至極,點頭後直接讓賈事成帶著寧枝去看。
賈事成從白色小樓裡出來,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整個人才劫後餘生一樣長長松瞭一口氣。
他狠狠拽瞭拽領帶,表情愜意又後怕地喟嘆一聲:“真好啊,我又一次活瞭下來……”
“你就這麼害怕你姐夫?”寧枝淡淡垂著眸,慢慢從臺階上下來。
賈事成輕輕嘆瞭一口氣,“寧大師,那是你沒見過我姐夫年輕時候的那股狠勁兒!”
他跟在寧枝身後絮絮叨叨,想起以前的姐夫就忍不住打寒戰。
“我姐夫年輕的時候,半個港區都是他管的,手上的人命多瞭,好幾次和警察發生火拼……你知道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那些警匪電影嗎?我跟你講啊,那可不是動作片,那一個個都是紀錄片啊!”
“就我姐夫這身上的兇光,我該保證,就連惡鬼來瞭也不敢惹他!”
“我姐夫年輕的時候原本是不信鬼神的,畢竟他要是相信那玩意兒,手上也不會沾這麼多人命不是!直到後來有一次,我姐夫惹瞭不該惹的人,打瞭小的來瞭老的,本來以為就是糟老頭子,結果那老頭子是個降頭師。”
“聽我姐姐說,我姐夫第一次遇見靈異事件,應是憑著一身殺氣扛下來瞭,後來才找年輕時候的公孫大師解決的。後來這麼多年,很多次我姐夫那些對手想從我姐姐入手,都是公孫大師未卜先知,不知道幫我姐姐姐夫逃過瞭多少災……”
說著說著,賈事成就忍不住嘆氣,“我姐夫和我姐是青梅竹馬,我也算看著他那些年的經歷長大的。那時候他要是殺紅眼瞭,除瞭我姐,誰也勸不住。”
“有一次,他去收一個堂口,對方直接把我姐綁瞭,為瞭救我姐,他的一條腿都差點廢瞭……”
說到兩個人曾經患難過的時光,再看看現在,賈事成一時間也沒瞭聲響。
“所以說,時間是個好東西。”寧枝突然出聲,唇角的笑意嘲諷,“要不怎麼說,日久見人心呢。”
“我倒不這麼覺得,”賈事成一個已經四十多歲的人瞭,突然感春傷秋,喪氣道,“時間的力量太強大瞭,總能把任何東西都沖刷地幹幹凈凈。我姐和我姐夫當時那麼好的感情,現在也……哎。”
他又重重嘆瞭口氣,這下是什麼都不想說瞭,悶著頭帶著寧枝往前走。
“我姐姐每次祭拜那東西都是在周天晚上的午夜過後,我姐夫之前好幾次讓人把那東西扔瞭,但每次扔瞭,第二天又會回到這個地方。”賈事成把寧枝帶到大莊園的後山,指瞭指樹林裡的一個方向。
“就在那個地方,現在那東西還在那裡擺著呢,有那東西在,誰也不敢往這邊來。寧大師您要是有辦法,就把那東西帶走吧,或者直接毀瞭也行。”
他嘴裡叼著一根煙,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那些事對他的沖擊太大瞭,直接蹲在原地不想走瞭。
寧枝對他的傷心嗤之以鼻。
姐夫出軌傷害親姐姐的時候,他屁都不敢放一個,這個時候瞭,倒開始傷心起來瞭。
到底是傷心真心易變,還是在傷心姐姐萬一沒瞭,姐夫不再護著他……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
“那你在這裡呆著吧,我進去看看。”
說完,她抬起步子往賈事成剛剛指的方向走過去。
不等她靠近擺件所在的地方,草叢裡突然傳來細細簌簌聲。寧枝腳下微頓,鎖定聲音傳來的方位,目光一凌,徒手沖草叢中抓起來一條黑紅色的長蛇。
黑紅色的長蛇身上長滿瞭小小的倒刺,頭上長的一圈突起,像個醜瞭吧唧的向日葵。
就在寧枝想著這東西她是不是在哪裡見過的時候,司席從樹林裡走出來,看到寧枝也是一愣:
“寧枝,你怎麼來瞭?”
“你也聽說這邊的事情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