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雨萌媽媽大喊出生的同時,地下室的大門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地下室都跟著抖瞭三抖。
周雨萌爸爸連忙上去捂住瞭老婆的嘴,示意妻子和女兒都不要出聲,然後一傢三口慢慢退到瞭地下室的角落裡。
在他們退後的過程中,外面的動靜還在繼續。
直到這時,周雨萌才感覺到瞭真正的害怕,她縮在媽媽懷裡,一雙靈動的眼恐懼地盯著地下室的大門,小身子隨著不斷響起的巨大響動不斷抖動,一雙眼睛裡含上瞭兩泡淚。
“媽媽……”
她的小手緊緊抓著媽媽身上的睡裙,眼神不停瞄著已經空瞭的神龕,忍不住繼續往媽媽懷裡鉆瞭鉆:
“媽媽,外面打架的人,是姐姐嘛?”
地下室裡靜悄悄的,獨特的結構讓它顯得無比空曠,小女孩兒的聲音在這種寂靜的環境中,隱隱帶著回音。
“外面……打架?”周雨萌媽媽抱著女兒,完全沒有想過外面鬧出來的動靜竟然是因為在打架。
周雨萌爸爸則是突然想起來之前寧枝說過的話——他們傢養的小鬼,會幫助他們的……
他震驚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地下室不斷顫動的大門。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地下室的門外,一個還不會行走的鬼童和一個穿著裙子的鬼童扭打在一起。
兩個鬼童的身形都不大,全是黑黝黝的樣子,扭打在一起的時候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隻能看到一團嘶啞尖叫著的,不斷翻滾著的黑色。
寧枝站在別墅外的空地上,透過被拆掉的大門望著客廳裡翻滾在一起的兩個鬼童,眼神平和沉寂。
小白雞看著那個稍大一點兒、穿著裙子的鬼童快把那個隻會爬的鬼童撕扯著吃完瞭,揮舞著小翅膀開始著急:“啊啊啊啊主人主人!那個傢夥快把那個入侵者啃完瞭,我也想去分一口啊!”
它兩隻小腳並攏,一下栽倒在寧枝懷裡,豆大的眼睛中含上兩泡淚:“嗚嗚嗚主人,自從跟瞭你,我一頓飽飯都沒吃過呢……”
每天不是剝瓜子就是在剝瓜子,還要經常被勺子敲屁股,偶爾找到瞭好吃的,還不能吃……
那個“新神”能有它憋屈啊啊啊啊!
看它趴在掌心,瞧著毛茸茸的屁股直哭,寧枝臉上的嫌棄一閃而過,“去吧,別打架。”
“啾啾~”
小白雞越來越熟悉自己小寵物的身份,一飛沖天,直沖著別墅的方向飛過去。
小小的一團還沒人的手掌大,毛茸茸一團站在地下室的門前卻嚇瞭正在吞噬同類的鬼童一跳。
小白雞往前跳一下,它就往後退一步,最後等小白雞對它做出驅趕的動作時,嗚咽一聲轉身鉆進瞭身後的地下室裡。
唯一的競爭者離開,小白雞伸著一隻嫩黃色的小腳按壓著地上不斷蠕動的黑色一團,大快朵頤。
一邊吃,祂一邊註意著地下室的動靜:
“爸爸媽媽!你們快看!姐姐回來瞭!”
地下室裡,一直註意著神龕的周雨萌第一時間註意到重新回到瞭神龕之上的鬼童,她爸爸呼吸一種,連忙邁上通往地下室大門的臺階,把耳朵貼在上面細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他聽瞭一會兒,隻聽到瞭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緊接著大門突然打開,他整個人由於慣性向前倒去,視線所及之處,除瞭各種落在地上的砂礫,還有碎掉的傢具,就隻剩下瞭一隻撅著屁股不住在地上找吃的的小白雞。
他倒下的時候,小白雞正在聚精會神撅著屁股吃著地上的東西,突然發覺一道陰影不斷向自己逼近,懵逼抬頭,看到頭頂一張快速向自己逼近的大臉時,全身的毛都炸起來瞭。
周雨萌爸爸:“……”
他為什麼會在一隻不知道是鳥還是雞的東西上看到這麼人性化的崩潰?
在他落在的最後一瞬,小白雞尖叫著揮舞著小翅膀,夾著屁股逃走,這才逃過瞭被壓扁的命運。
祂雖然不會死,但是被壓扁也是會痛的好不好?!
寧枝站在地下室的門前,望著小白雞逃難一樣從她腳上一路攀爬上來,抬眸看到瞭躲在地下室角落的周雨萌和她的媽媽。
見到寧枝,周雨萌的小臉兒一下亮瞭起來:“寧不耀媽媽!”
小姑娘扯著媽媽想往前跑,被媽媽一把拉住。
地下室門口,周雨萌爸爸緩緩站起來,一手扶著自己的老腰,另一隻手對著地下室的妻女招瞭招,“外面安全瞭,快點上來吧。”
周雨萌媽媽這才松瞭口氣,牽著女兒上去。
路過寧枝時,她眼神忌憚中含著感激,輕聲:“謝謝你。”
寧枝眼神落在地下室的鬼童雕像上,不冷不熱應瞭一聲。“我能去裡面看看,你們供奉的那個鬼童嘛?”
周雨萌媽媽扶著丈夫,想起他們一傢三口這次能逃過一劫,全靠這位鬼童,臉上猶豫片刻:“你……能別傷害她嗎?她救瞭我們。”
寧枝這才好好看瞭一眼這位媽媽。
她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很漂亮,但是眼底卻沒有什麼情感,在周雨萌媽媽緊張的眼神中,那雙淡漠的雙眼中浮現出一絲很不明顯的笑意,“看來你們和這個鬼童,也算雙向奔赴瞭。”
“什麼?”周雨萌媽媽沒聽懂,“什麼雙向奔赴。”
寧枝走到地下室,一下揭開瞭盤腿女童身上的紅佈。盤腿女童原本平和的面容,此時已經扭曲驚恐,死死盯著站在她面前的寧枝。
“這個鬼童來自南洋,是五歲那年被她後媽害死的。她父親大她母親十多歲,見色起意,在她母親下班途中強迫瞭她的母親,她母親意外懷上瞭她。”
“但是南洋的法律不許女性墮胎,所以她母親隻能放棄大好的前程生下瞭她,在她出生後把她扔到她親生父親的門口,自己逃到瞭國外。”
“有這樣的背景,她的童年很不幸福,直到她父親娶瞭新的妻子後,她的人生就更不幸福瞭。在五歲的時候,她被後媽意外打死,然後又把她賣給瞭一個專門煉制鬼童的玄師。她幾經轉手,最後來到瞭你們傢裡。”
“原本養小鬼,尤其是遇到瞭頑劣的小鬼,供養它們的傢庭是很難不受到反噬的。不過你們一傢對她很好,她也是個難得乖巧的孩子……”
說到這裡,寧枝走出地下室,看瞭看他們所住的別墅,“僅僅用瞭一年就能買這樣的房子,看來奉養小鬼的這一年,你們一傢三口的生活不錯。”
“不不不,一般一般,我們一傢人從來沒有求過大財,除瞭一傢人平平安安的願望,我們也就希望賺點小錢兒,能讓我們一傢不愁吃喝就行瞭。”
周雨萌爸爸還沒從女童的身世中回過神,就聽寧枝說到瞭他們買的別墅,扶著摔疼的老腰幹笑:
“這個別墅是貸款買的,我和我老婆背瞭三十年的房貸呢。”
“對對對,三十年的房貸呢。”他老婆也趕緊點頭附和。
兩夫妻戰戰兢兢,生怕寧枝看他們不順眼,再把地下室的供桌掀瞭。
寧枝看出來他們兩個人的緊張,也沒多待,指瞭指地下室被供奉著的鬼童,“養小鬼,主要是很多孩子都是含冤而死的,你們供奉他們,消除他們的怨氣。他們接受你們的供奉,幫你們辦事。”
“這個小鬼被你們養得很好,身上的怨氣快消失瞭。最遲明年這個時候,你們就該把她送走瞭,不然她能投胎,你們卻不讓她去投胎,她會給你們鬧的。”
夫妻兩個連連點頭,寧枝停頓瞭一下,看著自己眼前兩個快垂到胸口的腦袋瓜,想瞭想問:“這個小鬼是誰給你們養的,你們知道那個人在哪兒嗎?”
“那位大師啊……”周雨萌的爸爸想瞭想,給瞭寧枝一個地址,“那個大師就是我們C市的,距離這邊不算遠,之前我們就是去的這個地方……但是他現在還在不在這個地方,我們不確定。”
寧枝低頭看瞭眼地址,輕輕挑瞭一下眉。
這個地址……竟然距離蘇傢這麼近啊。
她一隻手輕輕捏瞭捏小白雞軟乎乎的身子,“好的,我知道瞭,你們休息吧。”
她踩著滿地碎掉的傢具和一片狼藉離開,一傢三口掃視瞭一眼亂成一團的屋子,想叫住寧枝問他們今晚為什麼會遭受這麼個無妄之災,但是想想,還是沒敢。
出於直覺,他們覺得這個人可比之前到他們傢的那個東西要兇多瞭。
寧枝在路邊打瞭輛出租車,出租車走瞭一半小時近兩個小時才到達瞭周雨萌爸爸給她的地址。
這是一片富人別墅區,綠化和安保做的都很好,眼看小區大門進不去,寧枝帶著小白雞翻墻過去的。
在這具身體的記憶中,蘇傢人的別墅也在這個小區,不過和周雨萌爸爸給她的地址上的這個別墅屬於兩個方向。
這個看似巧合的事情,讓寧枝想到瞭一個人——蘇暖的幹爹,孟少堂。
在原身的記憶裡,孟少堂是在她穿越過來之後才出現的人物。可周雨萌傢的小鬼請回傢已經一年瞭,難道說孟少堂在這個別墅,在蘇暖身邊已經潛伏瞭一年瞭?
這個小區的內部構造也確實配得上它高檔小區的名頭,小區裡的公路比外面的公路還寬,甚至還裝瞭造型別致的紅綠燈。
寧枝站在一個紅綠燈下,抬頭看原身記憶中蘇傢別墅的方向,隻能看到其中正在亮著的燈,以及別墅窗戶中隱隱約約的人影。
那裡是蘇傢,原本應該是原身從小生活的地方……
她望著別墅亮起來的燈,瞇瞭瞇眼睛,轉身向十字路口的反方向走去,徑直達到瞭那棟可能是孟少堂的別墅。
眼前的別墅從外觀上看,和蘇傢的別墅並沒有什麼區別,雖然,每棟別墅都因主人的設計而有所不同,但是眼前的這棟別墅外觀卻與蘇傢沒什麼太大不同,隻是別墅裡的花園和各種植被有些不一樣。
但現在最大的不同是,蘇傢燈火通明,可眼前的這棟別墅卻一盞燈沒亮。它沉寂在黑暗中,像一隻沉睡著的魔鬼,屏息凝神,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寧枝看瞭眼在自己肩上躍躍欲試的小白雞,指瞭指這棟別墅:“想進去?”
主人突然這麼問,腦子隻有花生豆那麼大的小白雞想都沒想就答應瞭,“可以嗎?”
祂聞到瞭!裡面絕對不止一個好吃的!超級香!
然而看到主人這麼利落幹脆的點頭,祂用小小的腦瓜想瞭想,又覺得不對。
祂現在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小弱雞,進去幹什麼?當配菜豆芽菜嗎?!
“不不不!”小白雞匆忙搖頭,“主人我現在太弱瞭,我還是不去瞭。我這麼弱一個,進去都不夠給人塞牙縫的!”
香香的食物祂垂涎三尺,自己的小命祂拼命掙紮。
這要是進去,祂能不能撐得住食物的一腳都難說。
“你剛剛吃瞭那麼多,一點兒用沒有?”寧枝盯著肥嘟嘟的小白雞,眼睛裡閃過一絲嫌棄。
見自己被嫌棄,小白雞悄悄撅起屁股,“也不是完全沒有用啦,隻是吃得太少……”
話還沒說完,祂身子一輕,眼前的景物模糊旋轉,整隻雞飛瞭出去。
被扔出去的同時,寧枝的話還在耳邊回蕩:
“那你就去多吃點,活著出來就有用瞭。”
活著出來……就有用瞭?
小白雞撞到瞭別墅的窗戶上,一雙豆豆眼能直接看到別墅裡的黑暗。
雖然屋子裡很黑,但祂天生就有夜視能力,照樣能將黑暗一覽無餘。
慢慢從玻璃上滑下來的瞬間,祂一雙黑豆豆眼瞪大。
“主人!主人!”祂又短又小的毛茸茸的翅膀不停撲閃,拼命想飛起來,“這裡面有東西!我擦,好多鬼童!整個屋子裡站滿瞭鬼童!主人你快來看看啊!”
祂話音未落,寧枝輕盈翻墻過去,一張符貼在別墅大門上,大門內側“咔噠”一聲,門應聲而開。
寧枝推門進去,就見整個客廳裡都沾滿瞭身上貼滿符咒的小孩兒。這些小孩兒從三歲到九歲不等,男的女的都有,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換過瞭,各種污漬粘在上面,還帶著一股腐臭味兒。
“主人你看!我沒說錯吧,這裡真的滿是鬼童!”小白雞落到寧枝肩膀上,驕傲撅起屁股。
“不是,這些不是鬼童。”寧枝否認,摸瞭一把距離她最近的,一個三四歲左右,和大寶小寶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兒。
小男孩兒站得筆直,光裸著上身,身上用黑紅色的顏料畫滿瞭符咒。
但小男孩兒的皮膚是溫熱的,皮膚也還有彈性,隻是現在已經進氣多出氣少瞭。
寧枝眉間驟然蹙緊,“這些是活著的孩子。”
她繞過這些站在客廳裡的孩子,繼續往別墅內部深入,越往裡越心驚——別墅裡所有能走路的地方都站滿瞭全身畫滿符咒,僅僅吊著一條命的孩子。
走到通往後院的大門前,寧枝擰瞭把門把,這扇大門被鎖住瞭。
自己傢裡還鎖起來,看來這扇門後面有東西。
她沉吟一瞬,先報警說自己在別墅裡發現瞭很多昏迷的孩子,報瞭地址掛斷電話後,她暴力破開這扇門,才發現後院裡竟然有不少小房子。
這些小房子隱藏在別墅外的圍墻後,她之前觀察別墅的時候竟然沒註意到。
隨即打開一個小房子,一股腐臭腥氣的狂風吹過來,寧枝捂住那陣風的中心,攤開手後,手裡竟然多瞭一條小蟲子。
黑色的小蟲子不斷在她手掌心扭動,寧枝用刀將蟲子切開,一股更難聞的黑水流出來,蟲子轉眼變成一灘腐水。
竟然是蠱蟲。
她推開門進去,每個小房子大概都是二十平方米左右,而每個房子裡都擺著六張白色的病床,每張病床上又躺著一個年齡不足十歲的小孩子,每個小孩子手上又都插著輸液管。
這裡有人在用營養液勉強維持著這些孩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