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鈺這一連串的動作驚呆瞭眾人,就連宣平帝一時都忘瞭生氣,怔愣的看著大秀恩愛的蘇鈺與雲嫣然。
看著痛苦倒地,因下巴脫臼說不出話來瞭的張生,薑媛最先反應過來,厲聲道:“寧王,你竟敢在禦前行兇,你好大的膽子!”
雲嫣然冷冷抬眸,語氣不善的道:“薑貴人今日的話似乎有些多啊。”
薑媛面皮一緊,她與雲嫣然沒什麼往來,隻薑府與寧王素有恩怨,是以雲嫣然自也被她歸為敵人之列。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陛下並未開口寧王便擅自在禦前行兇,簡直是藐視皇威!”
“那貴人的意思是王爺應該任由他畏罪自盡瞭?”區區一個貴人也敢當眾指責蘇鈺,這讓雲嫣然尤為不悅,“還是說貴人希望這張生死瞭才一瞭百瞭?”
薑媛臉色微變,“你血口噴人!張生的死活自要由陛下決定,況且他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留他何用!”
“自是為洗刷茹貴人的冤屈之用!”
雲嫣然不欲再與薑媛浪費口舌,開口與宣平帝道:“陛下,方才那張生一番話聽著好像自攬罪過,可即便如此,如果茹貴人真的做瞭有愧陛下之事,您會饒恕茹貴人嗎?”
宣平帝不置可否。
雲嫣然又道:“如果真心愛一個人,難道不是甘願付出所有也要保她周全嗎?
豈會如這般,未等茹貴人解釋清楚便迫不及待的坐實兩人私通的罪名。
這不是在保護茹貴人,而是恨不得茹貴人立刻去死!”
眾人暗暗琢磨,覺得雲嫣然說得有些道理。
薑媛的臉色變瞭又變,不受控制的攥緊瞭拳,“可那香囊的確是宋茹兒的東西,證據確鑿!”
一直小聲啜泣的宋茹兒這才開口道:“陛下,那香囊的確是嬪妾隨身之物,臣妾赴宴前還戴在身上,可不知怎麼竟將它弄丟瞭……”
“呵!那還真是巧瞭!”薑媛冷笑不止。
就在宋茹兒身處劣勢的情況下,忽有女聲傳來,“陛下,嬪妾可以作證,茹貴人是清白的。”
看著去而復返的蔣婉晴,宣平帝訝然道:“晴兒,你怎麼回來瞭,朕不是讓你好好回宮好好修養嗎?”
“陛下,臣妾本是要回宮瞭,卻突然聽到一件令人匪夷所思之事,這才立刻趕瞭過來。”
見蔣婉晴臉色泛紅,宣平帝忙讓人扶著她坐下,心疼的道:“你還懷著孩子呢,怎麼還這般不小心!”
“陛下,嬪妾今日若不來定會受到良心的譴責,以後都會寢食難安,又如何有資格為人母瞭!”蔣婉晴輕輕撫摸著小腹,抬頭望著宣平帝道:“陛下,臣妾可以為茹貴人作證,她沒有與侍衛私通。”
“因為臣妾方才身子不適,途中便在那小太監所說的假山處歇瞭會兒腳。
那裡到玉芙宮隻有一條路,臣妾大概歇瞭一盞茶的時間便見茹貴人從玉芙宮的方向走來。
如果真如那小太監之言,那臣妾抵達假山時要麼會撞破兩人,要麼便該在途中遇到茹貴人,而絕非如此。”
薑媛沒想到蔣婉晴會跳出來搗亂,明明這兩人平時也勢如水火,依蔣婉晴的性子不出來踩上一腳都算仁至義盡,怎麼可能反而站出來為她求情。
宣平帝沒想到蔣婉晴會帶來這樣的消息,蔣婉晴與宋茹兒平時見的齟齬他並非不知,隻是並不在意而已,顯然蔣婉晴的話是可信的。
於情於理,她都沒有為宋茹兒做偽證的理由。
一直沉默不語的德妃慢悠悠的開瞭口,“陛下,此事看來或許另有隱情啊,張生和小太監都該拉下去好好審問才是。”
宣平帝點點頭,心中的怒意消散後,也開始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這時,宋茹兒身邊的小宮婢忽然註意到那個抖若篩糠的小太監,指著她驚呼道:“貴人您看,這不就是那個撞到您的小太監嗎?”
“怎麼回事?”宣平帝皺眉詢問。
小宮婢忙將宋茹兒在途中被小太監沖撞的事一五一十講瞭出來,“陛下,一定就是那個時候他偷走瞭貴人的香囊,而後交給張生那廝,以此陷害貴人!”
宣平帝勃然大怒,一個杯子砸瞭過去,將小太監砸得頭破血流,“你好大的膽子!”
“奴才是冤枉的,奴才當真親眼所見啊……”
見他還不肯老實,宣平帝開口道:“劉善,將人帶下去審問,哪個不肯如實交代便嚴刑伺候!”
劉善正要領命前去,蘇鈺倏然冷冷開口,“陛下,此事涉及皇室尊嚴非同一般,臣覺得應交由錦衣衛審理。”
聽到“錦衣衛”三個字,幾個人的身體都明顯顫瞭顫。
宣平帝頷首,“對,此事交由阿澤處理最好。”
畢竟就沒有錦衣衛撬不開的嘴。
聽到宣平帝喚自己,薛澤才懶洋洋的站起身,顯然對此事提不起一絲興趣,隻途中意味深長的睨瞭雲嫣然一眼。
薛澤將人帶走瞭,宋茹兒垂首坐在案後,雖停止瞭哭泣,但削瘦的肩膀還在微微顫動,看著讓人便心生憐惜。
宣平帝見瞭也忍不住想要安撫幾句,但嘴唇動瞭動,還是沉而不語。
一切還是待薛澤審問的結果出來再說吧!
宣平帝雖說宴會繼續,慧妃也召瞭舞姬前來,可氣氛難掩低沉。
眾人既不敢放聲高談,更不敢苦著臉,想要拿捏好這個度實屬不易。
沒人註意到方才喋喋不休的薑媛卻仿佛被開瞭靜音鍵,她安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半垂著頭,一雙眼骨碌碌的轉著,輕薄的嘴唇被牙齒咬出瞭紅痕。
她瑟瑟抬頭朝著兵部尚書的位置望瞭一眼,見父親在狠狠瞪著自己,她立刻心虛的低下瞭頭,眼神惶恐不安,全無方才的囂張氣焰。
好在薛澤回來的還算快,終止瞭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
眾人都瞬間抬起頭,眼中是滿滿的求知欲。
薑媛的反是低下頭,臉色蒼白,冰冷的雙手在衣袖下交握。
宣平帝坐正身子,連忙問道:“如何,他們可招瞭?”
“招瞭。”薛澤輕描淡寫的吐出兩個字。
可眾人都知道這兩個字的背後是以鮮血為代價,尋常手段怎麼可能讓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痛快交代呢!
“他們招瞭什麼?”宣平帝迫不及待的問道。
薛澤的視線在宣平帝身側尋視,最終落在一人身上,他緩緩抬起手,淡漠的指向一人,“他們皆是受薑貴人指使。”
眾人順著他的指尖望向埋著頭的薑媛,宣平帝也目光如芒的望瞭過去,冷聲質問道:“薑貴人,你有何話要說?”
薑貴人打瞭個哆嗦,矢口否認,“陛下,嬪妾沒有,嬪妾與茹貴人無冤無仇,怎麼可能陷害茹貴人呢?”
“所以薑貴人是在質疑我的能力瞭?可要我我將人帶上來由他們親自指認,隻不過眾位要做好心裡準備,他們現在的樣子可不大好看。”
眾人光是聽著都覺得胃裡有點翻騰,宣平帝也沒接話,隻拍案道:“還不從實招來,難道你也想去錦衣衛走一趟嗎?”
難怪她剛才上躥下跳,原來這一切竟是受她指使!
薑媛被嚇壞瞭,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臉色慘白如紙,隻不停的搖頭喃喃道:“嬪妾……嬪妾……”
薛澤眼眸微垂,聽得厭煩,便替她開口道:“那小太監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他會些小偷小摸的伎倆,便趁著近茹貴人身之際順走瞭貴人身上的香囊,而後又交給瞭張生。
不過……”
薛澤偏頭,意味深長的看瞭兵部尚書兩眼,“不過那張生有些意思,他做這些並非求財,而是盡忠。”
“盡忠?”宣平帝細細品著這兩個字,這張生如此膽大包天,顯然盡的不是他這個皇帝的忠。
薑媛身子抖得更厲害瞭,她還欲開口分辯什麼,兵部尚書突然起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息怒,老臣教女無方罪該萬死啊!”
“父親……”薑媛不可置信的看著兵部尚書,父親如此豈不等同於認定瞭她罪名?
父親這是要放棄她瞭?
薑媛驚恐不已,兵部尚書跪地俯首老淚縱橫,“老臣萬死啊,竟教出如此惡毒之女,子不教,父母之過,還請陛下嚴懲!”
兵部尚書夫人也走出來跪在地上,悲戚的道:“臣婦有罪,薑貴人雖是庶女,但臣婦見她自小乖巧聰慧便將她當做嫡女一般培養,卻沒想到她竟生出如此險惡的心思啊。”
兵部尚書悲痛萬分,險些哭暈在場。
薑媛身子一軟癱倒在地,睜大瞭眼睛怔怔的看著捶胸頓足的父母。
她雖是庶女,可因生得貌美自幼得父親和嫡母看重,可她沒想到自己會被他們如此輕而易舉的拋棄瞭。
張生是父親安插在宮中的親信,在她進宮前一日父親將此事告知她,讓她若需要人手盡管去找這張生。
在她看來張生是自傢的死侍,命是自己的,用他一條賤命扳倒一個寵妃,再劃算不過。
可兵部尚書心裡卻恨得要死,往宮裡安插人手難若登天,結果卻被她拿來算計一個女人,如果這般也就算瞭,結果反是引火上身燒到瞭自己身上,真是可惡!
當初覺得薑媛不算太聰明,容易掌控,可現在他真是悔的要命。
兵部尚書抬頭看著薑媛,面上雖是痛心疾首之色,眼中的卻寒芒凌厲,“貴人,事已至此,莫要一錯再錯,害人害己啊!”
薑媛如遭雷擊。
兵部尚書這一番看似在勸她回頭是岸,實則卻是在威脅她。
如今事情已經敗露她不可能全身而退瞭,父親是兵部尚書,陛下最多隻是申斥而已,可她還有姨娘和弟弟,如果她牽連瞭父親,父親一定不會讓姨娘她們好過。
薑媛她一直幻想著變成如薛貴妃那般寵冠六宮的妃子,可她如何也想不到,這個美夢未等開始便結束瞭。
她徹底癱倒在地,再無僥幸之心,她跪行到宣平帝腳邊,梨花帶雨的哭訴道:“陛下,嬪妾知道錯瞭,嬪妾隻是太愛陛下瞭,所有才會豬油蒙心做瞭這等錯事。
求陛下饒嬪妾一命,臣妾再也不敢瞭,求您瞭!”
薑媛妄圖以柔情來感化宣平帝,讓他顧念往日恩愛饒他一次,可他忽略瞭帝王的冷酷。
宣平帝捏住她的下巴,毫無憐惜之意,痛得薑媛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甚至懷疑自己的下巴都要碎裂瞭。
“賤人,你如此膽大妄為,陷害嬪妃,有損龍威還敢求朕饒恕你?”
“陛下,嬪妾真的知錯瞭,嬪妾隻是太在意陛下瞭,才會嫉妒茹貴人一時行差就錯,求陛下就放過嬪妾這一次吧!”
宣平帝眼中卻沒有半分波動,隻冷冷的道:“劉善,罷薑氏貴人之位,貶為庶人,幽居冷宮。”
劉善會意,忙招呼小太監將人拉走。
薑媛一聽自己被貶入瞭冷宮哭得更是撕心裂肺,“陛下,您不能這麼無情啊,陛下!”
可沒有一個人理會她,兩個宦官冷著臉將她一路拖走,進瞭冷宮的廢妃不是死便是瘋,再無出頭之日,他們自也不會忌諱。
“陛下!”薑媛哭啞瞭嗓子,見宣平帝心硬如鐵,她轉頭死死盯著宋茹兒,大聲唾罵道:“宋茹兒,你個賤人你不得好死,你會遭到報應的!”
宋茹兒隻暗暗啜泣不發一言,宣平帝本就委屈冤枉瞭她,此時看她如此心中更是憐惜,厲聲道:“堵上她的嘴,她既不知悔改便讓禦膳房不必送她的飯菜瞭,好好反省吧!”
冷宮的份例本就會被層層克扣,宣平帝此言一出,薑媛便隻會餓死宮中瞭。
雲嫣然心裡更沒有一絲同情,若非李嬤嬤曾無意中探知此事,今日二姐姐也兇險萬分。
薑媛的眼淚隻是因為害怕受到刑罰,而非後悔自己的所為,這樣的人不值得同情。
宣平帝心情平穩瞭下來,對他來說死幾個人都不要緊,隻要他身為皇帝的顏面保住瞭便可。
至於受瞭委屈的茹貴人,他事後好好彌補便是。
宣平帝端起酒盞,遙敬眾人,“來,眾位卿傢不要拘謹,酒宴繼續。”
慧妃也連忙命人準備歌舞,討好的道:“陛下,臣妾還命人準備瞭雲袖舞,美若驚鴻,還請陛下評賞一番。”
“嗯。”宣平帝還有些不快,淡淡應瞭一聲。
德妃端起酒盞,輕輕抿瞭一口,紅唇勾起一抹幽冷的弧度。
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