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聳聳肩：“冤有頭債有主，對亡人不敬的下場。不過一條命的代價有點高。”
我爸呆住瞭。我媽身子一哆嗦，“香香，這麼說，雞舍裡那一陣兒的亂騰真是老太太的魂經過？”
我說：“應該是吧，我在屋裡也沒嗅到陰氣。”
我爸媽都恓惶地說：“以後可不能對亡人有一點不敬瞭，別當人傢不知道，弄不好人傢要你的命。”
我說：“可惜王大錘老婆孩子被他連累慘瞭。”
“嗚嗚嗚……嗚嗚嗚……”一陣哭聲從養雞場臨時豬圈裡傳過來。
“誰……誰哭？”我們一傢三口同時目瞪口呆。
因為那哭聲不像是人的，但不是人什麼動物會哭呢？何況那聲音是從豬圈裡傳過來的。
我爸反應過來說：“我去看看。”
就跑出去瞭。
我媽囑咐我別動，她也跟過去瞭。
一會聽到爸媽在豬圈說話，我疑惑地走過去，他們在勸我傢的豬：“你好好的哭啥呢，多嚇人呢，你是餓瞭還是渴瞭？你這槽裡有食兒，有水，你也不會是渴瞭餓瞭呀。你是病瞭還是咋滴……”
我心裡一格噔：它不會是聽到剛才我和媽媽說話瞭吧？
我也跑瞭過去。
“嗚嗚嗚……嗚嗚嗚……”豬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走過去拍拍我媽媽，我們娘倆一起回廚房瞭，留我爸爸在那勸它。
我噓聲說：“媽，不好瞭，剛才咱們說話被它聽去瞭，它這是懺悔的眼淚吧？”
我媽滿臉愁容地說：“唉，都怪我，瞎說啥呀，真是造孽呀。”
我勸媽媽：“怎麼怪你呢，你又沒說謊，隻是陳述一段經歷罷瞭。而且我罵她也沒啥錯，她該罵。”
“蘭英，是不是咱的豬病瞭，我去找獸醫來看看吧。”我爸進來跟我媽商量。
我媽看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說：“爸，它又不發燒又不絕食的，病啥病，它可能就是鬧情緒瞭。”
我爸被逗笑瞭，“你個傻妮子胡扯八道，豬又不是人，還能鬧情緒？你別管瞭，我去請獸醫過來看看。”
不讓爸爸去他也不會罷休，隻好讓他去瞭。
爸爸去叫獸醫瞭，媽媽趕緊給我燉雞，我獨自去豬圈。
這時豬圈裡的豬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站到豬圈外面說：“差不多行瞭，我知道你是良心發現瞭，不過我媽說瞭，過去的都過去瞭，她不計較。”
“嗚嗚嗚……”它哭得更痛瞭。
“你跟姑姑對我媽是太壞瞭，你們欺負她老實善良，在她頭上作威作福。她呢，逆來順受還寬容大度，不得不說，你們真有福。”
“嗚嗚嗚……”
“好瞭好瞭，別哭瞭，你欠我的媽的上輩子已經瞭啦，我罵也是罵我奶奶，不是你，你好好做你的豬就是瞭。來，摸摸頭。”我伸出手拍拍它的豬腦袋。
它停住瞭哭，抬起紅紅的豬眼睛看著我，然後鄭重地點瞭點頭。
我沖它比瞭個ok的手勢。
回到廚房，媽媽問我：“你勸好瞭？”
我說：“沒事瞭。”
我媽擦擦汗說：“以後說話還得小心著點，不然又惹著它瞭。”
我說：“也許以後它就不那麼敏感瞭。媽，你這些年真的受苦瞭。”
我忽然一陣難過，抱住媽的後背臉埋在瞭她脖頸上。
我媽笑笑安慰我：“媽沒你想的那麼慘，其實媽這些年很幸福，因為你爸爸疼我，疼咱們娘倆。你奶奶對我再壞我都不往心裡去，因為我不跟她過日子，你爸要是對我壞我才會寒心。”
不得不說，我媽說的是實話，我爸爸愛她，不抽煙不喝酒，不亂花錢，一心為我們這個傢，我媽媽其實算是幸運的。
我說：“媽，我爸是很好，但我恨他沒能保護好你，讓你在他的傢裡受那麼多委屈。”
我媽說：“你爸自己更苦，從小被爸媽當幹活工具，他習慣瞭被壓榨……還好，一切都過去瞭，咱們現在過得多幸福呀。”
我不說話，因為我覺得媽不應當受那麼多苦，她應該反抗。
我媽轉過身拍拍我，哄我：“回堂屋去吧，別讓燉雞的味道熏著你，就吃不下瞭。”
我聽她的話出瞭廚房來到住房裡瞭。
外面傳來動靜，是爸爸請獸醫來瞭。我心說：你這趟白忙活瞭。
果然，獸醫跳進豬圈一陣忙活，又是量體溫，又是量血壓的，最後確診：沒病。
我爸爸不肯信，說剛才哭得哇哇的。
獸醫聽瞭哈哈大笑，說他當這麼多年獸醫，還沒見過豬哭。
我爸明明說的是實話，搞得像他撒謊似的，他臉紅脖子粗地說：“沒病就好沒病就好。”
獸醫走後，我爸沉默瞭，他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爸爸看上去食不甘味，趙凌雲和他說話也心不在焉的。
躺到床上，我說瞭傢裡的豬哭的事情。我噓聲說：“老公，我懷疑爸爸想到瞭什麼，他是不是懷疑那頭豬的身世瞭。”
趙凌雲笑笑，“放心，他怎麼也猜不到真相。”
我很快就知道，爸爸猜到真相不可怕，猜不到真相才可怕。
我爸忽然在外面叫：“女婿，閨女，來一下。”
我和趙凌雲對視一眼，下床雙雙來到爸媽屋裡。
我爸爸此刻一臉慌張，他拉住趙凌雲的手讓他坐下，又讓我也坐下，他嚴肅地說：“要出事瞭，天災人禍。”
我和趙凌雲一頭霧水。我媽也一臉無奈。
我爸說：“香香，咱們的豬哭你看到瞭呀。”
我點頭，“我是看到瞭。”
“你見過豬哭嗎？”
我搖頭，“沒有。”
“對呀，說明不正常啊。08年汶川地震前青蛙都從水裡往外跳，各種異象出現，事出反常必有妖呀。你看，咱傢的豬哭這事肯定有緣由，動物都比人提前知道災難來臨，這事要出災禍瞭呀。”
我和媽媽面面相覷。
我爸信誓旦旦，“不用懷疑，肯定要出大事瞭，別等災禍臨頭瞭再說早知道就跑瞭……咱提前預防吧。”
我使勁憋住笑，問：“爸爸，你想怎麼提前預防？”
我爸說：“咱們出去躲躲，過一陣子再回來。”
我好整以暇地問：“爸你覺得躲到哪裡安全呢？”
我爸說：“往南走，越遠越好。”
我問：“那傢裡的雞呢，還有，那頭豬呢？”
我爸牙一咬說：“雞隻能處理瞭，那頭豬嘛……不能留瞭，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