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夫人的喪事辦完以後,定國公府的爵位被奪,當天就被拆去定國公府的匾額。
薑溫茂一病不起,早就沒有瞭往日的風采,瘦得像個佝僂多病的老者。
薑康也沒有瞭世子之位,外放至山東泰安當知州。且即日便要啟辰,不可逗留。
薑傢上上下下忙著替他收拾行李,本想找人問問山東那邊的情況,關鍵時刻卻怎麼也問不出來。
還是陸雲鴻和宋沐廷登門,一個找瞭山東的一個商隊護送薑康,一個從吏部那裡拿瞭山東官員的名單,以及籍貫科第等等,交給瞭薑康和他帶去的師爺。
蔣夫人感激不盡,因為之前操勞太過,也沒能當面致謝。隻是愧疚地讓薑華去給陸雲鴻和宋沐廷磕頭。
年僅八歲的薑華,懵懵懂懂,但眼睛已不如之前那般清澈,想來也是經歷傢族巨變,多少懂事瞭些。
陸雲鴻和宋沐廷將薑康送至城門口,叮囑他要好好保重,眼下的困境隻是暫時的。
然而薑康卻已經在前一晚得知瞭薑傢落敗的真相,驚嚇之餘也明白,薑傢怕是很難再像之前那樣風光瞭。
不過祖母走瞭,父親病瞭,他知道現在薑傢唯有靠自己,如果自己也倒瞭,那薑傢就更沒有指望瞭。
薑康臨走前,還是將弟弟薑華拜托給陸雲鴻照顧,希望陸雲鴻可以收薑華做學生。
陸雲鴻沒有立即答應,一來是薑華的身體不太好,另外蔣夫人把薑華看得很重,怕是舍不得她這小兒子日日往返於薑、陸兩傢。
看出陸雲鴻的顧慮,薑康也不勉強,但臨走前他還是讓人給傢裡送信,表達瞭他的立場。
很快,薑康就帶著隨從跟著商隊離京瞭。
陸雲鴻和宋沐廷也順著街道走回去,宋沐廷問道:“長公主還在宮裡嗎?”
陸雲鴻點瞭點頭,低聲道:“那位……也就這幾天瞭。”
宋沐廷心裡一驚,恍惚明白為什麼皇上要急著對薑傢動手瞭。
夏天的陽光曬得人臉皮發燙,宋沐廷跑去買瞭兩碗酸梅湯,陸雲鴻剛接過去喝瞭一口,便聽見宋沐廷道:“要不讓我跟二妹先定親?”
陸雲鴻:“……”
他斜睨瞭一眼宋沐廷,目光多少有點嫌棄!
宋沐廷赧然地紅瞭臉,整個人也不自在起來。
他就是擔心,國喪中不能議親,怕有變故。
本來也不指望陸雲鴻能答應的,誰知道陸雲鴻又喝瞭一口酸梅湯,便道:“給你嫂子帶兩碗回去,她喜歡這個。”
宋沐廷先是一愣,隨即眼眸倏爾一亮,整個人就傻乎乎地笑起來。
隻聽他大聲道:“好嘞!”
話落,他去找瞭老板商量,直接收攤往陸府送貨。
……
薑晴是在大哥出京的隔天就收到裴善的畫,大方當鋪的人送來的。
封面上就有她喜歡的那個紅衣小姑娘,有她的大黃貓。
可翻開以後,引入眼簾的第一張畫,卻是灰白色的。
小姑娘站在大樹底下,望著遠方。草木繁盛,微風輕輕地吹,樹葉飄落……
大黃貓就挨在她的腳邊,她們看似那樣孤獨,卻又溫暖著彼此。
這境況,就像是薑傢目前的處境,被困在另外一方灰白色的天地裡。
但她相信,薑傢總會走出陰霾的,因為畫的盡頭,是藍藍的天,白白的雲,飛舞的蝴蝶,和陽光下的湖泊,澄亮,波光粼粼。
以及,那仿佛撲面而來的玫瑰花海。
翻開那一頁,一切又都好瞭,仿佛恢復瞭從前愜意的日子。
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會勇敢走出去,不會再困在深深的閨閣裡瞭。
良久,薑晴合上畫冊,輕輕拭去眼淚。
未來的日子,她希望自己可以過上像陸傢那樣的日子。當年名門貴女王秀下嫁給陸雲鴻的時候,不過才過瞭一年的平靜日子,就遇上陸傢鋃鐺入獄,歷經生死波折。
那個時候的他們,又如何能預測未來的。靠的不過是那顆不屈不撓,攜手求生的意志。那時,陸傢的處境比他們薑傢現在的難多瞭。然而他們還不是挺瞭過來,並且也成功讓京城所有權貴刮目相看。
或許,也正因為陸傢曾經落敗過,所有才對他們薑傢雪中送炭。無論如何,這份恩情,他們薑傢還是牢牢記在心裡的。
……
陸雲鴻和宋沐廷回到陸傢的時候,王秀已經被長公主接進宮去瞭。
宋沐廷還有些擔心,但陸雲鴻卻道:“有長公主在,沒事。”
說完,讓宋沐廷去找個像樣的媒人來,兩傢盡快把婚事定瞭。
宋沐廷求之不得,很快便出門安排去瞭。
皇宮裡,長公主連日照顧順元帝,顯得有些憔悴。
她沒有再穿公主大妝,而是著寬松的襦裙,頭發隻是盤起,戴著幾根素簪子,其他的金釵翠翹皆沒有,說是小憩時方便一些。
看見王秀來,她滿是愁容的臉上露出些許笑容,可見這些日子真是在宮裡悶壞瞭。
她問著薑傢的情況,王秀道:“放心吧,我讓陸雲鴻盯著的,沒事。”
“等挺過這一遭,你再去看看。”
長公主眸光一暗,輕嘆道:“怕是到時候,他們都不待見我瞭。”
王秀連忙安慰道:“到時候他們就能知道殿下的苦心,不會有怨言的。”
長公主點瞭點頭,帶著王秀進去給順元帝把脈。
順元帝躺著,臉色蠟黃,不過那雙眼睛依舊炯炯有神,看起來可犀利瞭。
王秀把過脈開方的時候,順元帝看著她專註的樣子問道:“陸雲鴻回去說瞭什麼沒有?”
王秀抬頭,一臉愕然:“說瞭什麼?”
順元帝笑瞭笑,一連喘的咳嗽聲就響起。
長公主心疼地上前幫他順氣,嗔道:“您就別說話瞭,好好休息不成嗎?”
順元帝卻還是等待喘息平復後,又問道:“王傢丫頭,你覺得你傢相公是個什麼樣的人?”
王秀抬頭,想瞭想,漫不經心地道:“陸雲鴻啊,是個心胸狹窄的小人!”
順元帝聽後大笑不止,神情明顯輕松許多,很快便讓她們都出去瞭。
長公主握住王秀的手道:“老人傢就是這樣,他病糊塗瞭。”
王秀道:“不是的,我是真的覺得,陸雲鴻算不上什麼好人?”
“當然,他也不壞!”
“就是如果非要比較的話,他心裡並沒有天下,所以我說他自私。”
長公主聽後,詫異地望著王秀,久久不語。
恍惚中,她後知後覺地明白,剛剛自己父皇問那句話的深意。可那時她都沒有反應過來,阿秀的回答卻太過精簡,也打消瞭父皇的疑慮。
否則的話……後果她可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