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她還在這裡鬧騰什麼啊?
郡主都自身難保瞭,肯定不會管她和兒子瞭,她要是還在這裡鬧,得罪瞭王府這些人,肯定又會被打上一頓的!
不行不行,她和兒子如今都有傷,她們可禁不起又一頓毒打瞭!
趙錢氏一直都是個欺軟怕硬的,她不敢再胡攪蠻纏瞭,隻敢小心翼翼確認道,“郡主,真的變成庶民瞭?”
侍衛們抱著胳膊,示意圍觀群眾,“你們告訴她。”
圍觀群眾紛紛說道,“沒錯沒錯,今天早晨先皇出殯的時候,郡主竟然攔路鬧事,她說瞭許多過分的話激怒瞭攝政王,攝政王一怒之下已經跟她斷絕父女關系瞭,她再也不是郡主瞭!”
趙錢氏一聽,心中最後一點希望也粉碎瞭。
郡主都沒瞭,鬧也沒用,她還是趕緊走吧。
她抿瞭抿唇,撥弄著頭發對侍衛們說,“我……裡面還有一些我和我兒子的衣物,我進去拿瞭就走。”
侍衛們冷笑,“拿什麼拿啊,讓你們白住這麼多天宅子,不要房費的嗎?你們那些破衣爛衫就留著當房費吧!趕緊滾趕緊滾,再糾纏不休可就別怪我們揍人瞭!”
趙錢氏看著侍衛們擼袖子,嚇得一哆嗦。
她根本不敢跟兇神惡煞的侍衛們犟嘴,最後看瞭一眼這曾經屬於她們趙傢的宅子,抹瞭一把淚,趕緊撿起地上的小包袱,扶著趙靈傑,母子倆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蹌離開。
經過景傢的馬車旁邊時,趙錢氏沒認出來,隻羨慕地看瞭一眼,就繼續往前走瞭。
走出巷子,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趙錢氏心底忽然生出一種荒涼淒愴。
天大地大,沒有一處是她和兒子的傢!
她們現在無傢可歸瞭,她們該去往何處啊?
總不能……
總不能像那街角的乞丐一樣吧?
這種心酸淒愴,讓趙錢氏眼睛一酸就落下淚來。
回頭望著趙傢宅子的方向,回想起過去半年在這裡過的好日子,她眼淚流淌得越發洶湧。
她突然有些後悔瞭。
若是當初她不那樣對景飛鳶,她和兒子恐怕還在景飛鳶的侍奉下過著舒舒坦坦的日子,根本不會落到這種地步吧?
這世上,真的有報應嗎?
無傢可歸,晚景淒涼,這就是屬於她和兒子的報應嗎?
“咳咳,咳咳咳——”
聽到耳邊傳來兒子無力的咳嗽聲,趙錢氏驀地回神。
她抹去眼淚,強打起精神,“娘不會讓你流落街頭的,咱們去趙傢,那些可都是咱們的族人,咱們娘兒倆無處可去,他們理應收留收留咱們的!”
一直寂寂無聲的趙靈傑,終於說話瞭。
“族親?都是隔瞭幾代的關系瞭,誰會收留咱們?”
他那雙陰惻惻的眼眸盯著趙錢氏,譏諷道,“咱們倆,一個是失貞還懷上瞭野種的蕩/婦,一個是被人看盡瞭下半身醜態的天閹敗類,人人避咱們如蛇鼠瘟疫,誰會讓咱們住進他們傢去?”
趙錢氏被親兒子這句“蕩/婦”震得身子一顫!
她飛快掃瞭一眼周圍,生怕有人聽到瞭這話!
見周圍沒人,她才放下心來,然後怒氣沖沖轉頭盯著趙靈傑,“你瘋瞭嗎?你怎麼能這樣說話!”
趙靈傑笑道,“是你瘋瞭吧?你怕你肚子裡這塊肉害不死你是嗎?你還敢去趙傢,一旦你聞到葷腥又捂著嘴嘔吐,讓他們發現你懷上瞭野種,豈不是正好方便他們將你按在祠堂裡用棍棒打得流產,然後將你拖去沉塘?”
趙錢氏被“沉塘”二字嚇得一哆嗦。
意識到自己哪兒也不能去,她不禁絕望地捂著臉嗚咽起來。
“那你說怎麼辦?不去找趙傢那些族親,那我們能去哪兒?我們被趕出來瞭,我們身無分文,我們住不起客棧吃不起飯,我們難道要去死嗎?”
趙靈傑頂著他那張厭世臉,望著湛藍的天,淡淡說道,“那就去死吧。”
趙錢氏哭聲一頓,驀地側眸看著趙靈傑。
趙靈傑還是那樣的悲觀麻木,他無波無瀾地說,“像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呢?不如死瞭算瞭,一瞭百瞭。”
趙錢氏抿緊嘴唇,哭得更絕望瞭。
她一直以為她的兒子是她的希望,是傢中的頂梁柱,遇到瞭困難兒子一定能撐起她的天!
可現在呢?
她都還沒倒下,她的兒子就經受不起打擊,整個人一夜之間就垮掉瞭!
她命好苦啊!
她這輩子含辛茹苦撫養兒子,供養兒子念書,又為瞭遮掩兒子天閹之事落到這種地步,她還沒享過一天兒子給的福,她兒子怎麼能去死?
趙錢氏一哭,趙靈傑愈發煩躁痛苦。
他明明沒有走路的力氣,卻能一把重重推開趙錢氏,然後跌跌撞撞靠在墻角,順著墻角滑坐在地上。
他像一灘爛泥一樣坐在那兒,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比乞丐還不如的頹喪和死氣。
趙錢氏看著她昔日視為驕傲的兒子變成這樣,整個人都要崩潰瞭。
她撲過來搖晃著兒子的肩,控訴道,“趙靈傑,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被打趴下?你是我供養瞭十幾年才供出來的舉人老爺,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去死?你把你的文人傲骨拿出來啊,不就是被人看見瞭你的缺陷之處麼,人傢太監被閹瞭都還能咬著牙一步步往上爬,做那權傾朝野的九千歲,你這點屈辱算得瞭什麼?你難道連個閹人都不如嗎?你給我振作起來,你去考狀元,然後把你丟掉的尊嚴全都撿回來不行嗎?”
趙錢氏這句“閹人都不如”,像毒藥一樣,狠狠刺激瞭自尊心所剩無幾的趙靈傑。
他緩緩抬頭看著趙錢氏。
把他生成瞭這副殘缺模樣,還來怪他連閹人都不如?
此刻,他恨死瞭趙錢氏。
他滿含惡意地說,“你覺得我軟弱,你覺得我不過是受一點點屈辱?你到底知不知道我都承受瞭些什麼?你讓我振作,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若是知道瞭這些殘酷的真相,你又能比我堅強幾分!”
不等趙錢氏說話,他就微微偏頭,湊在趙錢氏耳邊說,“娘,你知不知道那個一直伺候的老東西為什麼要突然離開?因為,你得病瞭——”
他盯著趙錢氏的眼睛,一字一頓,“你得的是臟病,你知道嗎?娘,你染上那種病瞭,就是隻有窯子裡的妓女才會得的臟病!”